第51章 医院遇熟人
“媳妇！”顾红星刚被推出产房, 齐卫国就赶紧冲上前去，想要第一时间查看媳妇的状况。
“看孩子！看孩子！”顾红星忍着疼痛，用手指着护士离开的方向, 一脸焦急地示意着齐卫国赶紧追上去。
齐卫国这才反应过来得先去看孩子，赶紧追着护士走了, 顾红星看着男人离开, 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休息。
齐卫国颠颠地跟在护士身后, 全程围观护士给自家儿子洗澡。护士给婴儿洗澡的手法，差点没把齐卫国吓得撅过去。
在齐卫国眼中，刚出生的小娃娃都是无比脆弱的, 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但在护士眼里小婴儿就像是一块猪肉，托住孩子的脑袋和后背，转了两圈就把娃娃洗得干干净净了。
娃娃洗好后, 护士就拿着顾红星带来的小被子把孩子包好了。
齐卫国站在旁边, 非常认真地学习着, 跟着护士学习如何抱孩子, 笨拙地托着孩子的脑袋和后背, 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回了媳妇的病房。
齐卫国回到病房时，顾红星已经累得呼呼大睡了, 齐卫国看着媳妇的睡颜，没忍心打扰，把儿子放在旁边的摇篮里，就一直守护在母子俩旁边。
怀孕后期，顾红星的双腿就有些水肿了, 而且大着肚子没法翻身睡觉, 所以已经很久没睡过整宿的觉了, 现在终于“卸货”了，直接在病房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小卫星倒是很听话，妈妈睡觉时，他也睡觉，一点都不需要人操心。
顾红星一觉睡到晚饭点，她是被饿醒的，虽然中午吃了不少东西，但耗费的体力也多，饿得自然也快。
“齐卫国，我饿了。”顾红星冲着自家男人撒娇道。
“你先看会儿孩子，我去食堂买饭。”齐卫国一听媳妇饿了，赶紧起身往食堂去。
“你家男人对你可真上心，他抱孩子回来后，就一直守在你跟前，一动没动。”齐卫国刚走，隔壁床的大姐就笑着跟顾红星打招呼。
顾红星不知要怎样回答，只能冲大姐礼貌地笑了一下，继续奶孩子。
“你可真幸运，第一胎就是男孩，不用像我这样，连着生了仨闺女，都快三十了，还得生第四个，我就盼着肚里这个是小子，不然我还得继续生。”隔壁床大姐有点落寞地看着肚子，叹了口气。
“我家院里赚钱最多的就是女人，一个月能赚60多块呢，她娘家妈跟她一起住，她男人不仅同意了，还像孝顺亲妈那样孝顺老丈母娘。”
顾红星觉得现在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这类话，肯定也安慰不到大姐，索性她就胡乱编了一个女同志，给大姐点鼓励。
“真的呀？干啥工作那么赚钱啊？”大姐被顾红星的话震惊到了，她还没见过能赚这么多钱的女人呢。
“人家是大学生，刚参加工作时的工资就有48块5，转正后55块，她是单位的技术骨干，没两年工资就涨到了62。她现在就是年纪小，要是再干几年，工资涨到七八十不成问题。”反正都是编的，顾红星索性就编得夸张点。
“现在大学生不是都要挨批/斗吗？她怎么没事啊？”
“不是所有大学生都要挨批/斗啊！挨批/斗的都是成分不好的，她是工人阶级，一点事没有。”
“那她可真能耐，工人阶级出身竟然能考上大学。”大姐满眼都是羡慕。
“所以说，咱当爹妈的，一定要供孩子上学，没准哪个就出息了。我邻居她娘家的兄弟姐妹也多，她还是个女孩，她爷爷奶奶都不同意让女孩上学，她妈硬扛下来的，别人说啥都不好使，只要闺女想上学，她就供着。我那邻居也是真出息，考上了大学，上大学的补贴省下来孝顺她妈。现在她爹没了，闺女直接把妈接过来孝顺了，不让她妈继续在恶婆婆手底下遭罪。”顾红星编得渐入佳境，甚至把自己的美好幻想都代入其中了。
“真好！”大姐感慨道，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
跟大姐说完话后，顾红星的心情也很沉重，虽然她是独生女，享受着爹妈全部的爱，但她从小也因为是女孩而被轻视。
像她这种长在新时代的女孩，基本都能感受到男孩和女孩受到的不同待遇。
尤其是去奶奶家时，顾红星跟二叔家堂弟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奶奶会将好吃的藏起来，偷偷地给大孙子吃，而且奶奶还总是变着法地催顾红星妈妈再生一个儿子。
就算是顾红星自己也没能免俗，当初做胎梦时，梦见一个小男孩冲她笑，她醒来后是真的开心，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一胎得男。
顾红星现在无比唾弃自己，觉得自己活着活着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顾红星深知自己跟大姐都是重男轻女思想下的受害者，即便是她接受了新思想，但还是会被这些封建的旧思想所左右。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破四旧的必要性了。
齐卫国端着饭盒回到病房时，正好看到媳妇一脸的不开心，赶紧上前关心她是不是又疼了。
“没事，就是在想事情。”顾红星不好意思将自己龌龊的思想告知男人，赶紧拿起饭盒敷衍过去了。
“我睡好了，现在能照看孩子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去把姥姥和国富爱华接过来，让她们看看孩子。”外面的天要黑了，顾红星想着早点通知姥姥比较好。
“行，我去去就回，你要有事，就拉铃喊护士。”齐卫国将媳妇剩下的小米粥全都倒进嘴里，刷完饭盒就起身离开了医院。
齐卫国先去姥姥家通知了一声，罗姥姥一听外孙女生了，也不用外孙女婿送她了，直接就坐着公交来了医院。
“不都跟你说了嘛，要生的时候，托人去家里喊我一声，就卫国一个人照看你，那能忙得过来吗？”罗姥姥刚进病房，就先埋怨了小外孙女一顿。
还不等顾红星解释，罗姥姥就一心扑在了小奶娃身上。
“哎呦呦，咱家卫星长得可真好看，这小鼻子小嘴呦，可真俊。”罗姥姥看到重外孙后，就啥都顾不上了，眼里都是小奶娃，越看越稀罕，要不是孩子已经睡了，她恨不得要跟小娃娃唠上几句。
“姥，护士说我得在医院待三天呢，这几天就拜托你帮我照看国富和爱华啦。”顾红星冲着姥姥撒娇道。
“还拜托，跟你姥说拜托，净整那没用的。”罗姥姥抽空白了外孙女一眼，然后继续稀罕重外孙子：“国富和爱华也是我的重外孙，我这个当太姥的，照看两天不是应该的嘛。”
“对对对，姥姥说得对，是我不会说话。”顾红星非常有眼力见地跟姥姥道歉。
“知道错了就行，明个我给你炖个鸡汤，再给你烫点小菜，你好好在医院待着吧。”罗姥姥一边逗弄重外孙，一边给外孙女安排月子餐。
“姥，你最好了。”顾红星一想到明天就能喝到姥姥炖的美味鸡汤，顿时心情大好。
罗姥姥一脸宠溺地看向小外孙女说道：“到底还是年纪小，刚生完孩子还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头。”
顾红星调皮地冲姥姥吐了一下舌头，心情大好。她刚睡了个饱觉又吃了顿饱饭，还非常顺利地出奶水了，现在还真没啥事能让她犯愁的。
隔壁床的大姐一脸羡慕地看着顾红星和罗姥姥的互动，她是婆婆陪着来的医院，婆婆说是去吃饭了，但是已经走了快两小时了，人还没回来，她现在饿得难受，但又不好意思喊护士，因为她手里现在没有钱和粮票。
“小婶！”顾红星正专心地听取姥姥传授的育儿经验，突然就听见了小爱华喊她。
“你俩快过来，看看你们的弟弟，小婶生了个人，厉害不？”顾红星现在特别的骄傲，她觉得自己好厉害，竟然能生出一个人。
“小婶，你真厉害！”小爱华非常捧场，冲着小婶竖起两个大拇指，把顾红星夸得有些飘飘然了。
“弟弟好小啊！什么时候能跟我一起玩啊？”爱华和国富凑到弟弟跟前，一脸好奇地观察着小奶娃。
“等他能跟你一起玩时，你都要上小学了。”齐卫国一脸好笑地摸着小侄女的小脑瓜，憧憬着自家儿子长大后的场景。
“等他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他有多烦人了，天天跟着你，还动不动就哭。”顾红星想起保尔小时候，就有些犯愁，小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到狗都嫌的年纪。
“我才不会烦弟弟，我可喜欢他了。”小爱华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她现在要有大姐风范。
“哈哈哈！”小爱华奶声奶气地说着正经话，把大人们逗得哈哈大笑，就连隔壁床的大姐都没忍住。
小国富和小爱华的到来，让顾红星乐得有点肚子疼，齐卫国见媳妇脸色不对，就赶紧扶着她躺下了。
“卫国啊，我跟国富爱华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换你。”罗姥姥看天色不早了，医院人来人往的，怕外孙女休息不好，就提议先回去。
“姥，你拿着手电筒，回去时慢点走。”齐卫国从行李袋里掏出个手电筒给姥姥照明用。
送走了姥姥和两个孩子，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顾红星住的病房，本来是四个床位，但有两个床位的产妇进产房生产去了，只剩下她隔壁床的大姐还在床上躺着。
“小妹，你手里还有粮票吗？能借我点吗？”大姐见屋里就剩下顾红星和齐卫国后，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请求。她实在太饿了，她怕再不吃东西，一会儿生孩子时会没有力气。
“有的，大姐，你想吃啥，让我爱人去帮你买。”顾红星这才注意到大姐说话声都有些气短了，估计是饿够呛了。
“那就麻烦老弟了，帮我买俩馍馍就行，等我婆婆回来，我就把钱和票还你们。”大姐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后脸都羞红了。
“大姐，我这有点煎饼，你先吃两口。”去食堂一来一回还要十多分钟，顾红星就把行李袋中的煎饼给大姐撕了一块。
“不用，不用，我还不太饿。”大姐连忙摆手，但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拆穿了她的谎言。
“这是我爱人的手艺，你尝尝看。等明个你家人给你送好吃的了，也给我尝一口。”顾红星直接将煎饼递到了大姐的手里。
大姐拿着煎饼小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觉得自己活得真窝囊，眼看着要生了，竟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要厚着脸皮求陌生人帮忙。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爹后来给我找了个后妈，我的日子过得可不好了，从小就总去我姥家蹭饭吃，为此没少被我大表嫂挤兑，我总是装作没看见。其实被人挤兑，我也不好受啊，但我不吃也饿啊。相比于别人的白眼，饿肚子更让人难受。”顾红星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夸张了一番，讲给大姐，希望能安慰到她。
“小妹，那你现在是熬出头了，你男人对你多好啊，看你家带来的东西，家里过得应该也不错吧。”大姐一听到顾红星的悲惨经历，顿时止住了眼泪，善良的她开始反向安慰起了顾红星。
“你别看我爱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小时候也是吃不饱饭的主，他家事太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我俩都是苦命人，不过我俩现在都有工作了，有了工资，节俭点，这日子就过起来了。”
顾红星可不想在大姐跟前炫耀自家每天的伙食，那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嘛，所以就尽量把自家说得惨一些，希望能让大姐多得到些心理安慰。
“我以前也是有工作的，但一直生孩子，上班也上不消停，就把工作让给了我家小姑子。现在就变成这样了，谁都不把我当回事。”大姐叹了口气，开始跟顾红星说起自己家的烂糟事。
大姐说得太惨了，把顾红星差点没听哭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齐卫国正好回来了。
“坐月子可不能哭啊，不然眼睛要坏了，快，冲我笑一个。”齐卫国一脸焦急地说着这种话，把顾红星逗得不行了，还真就给他笑了一个，就是笑完后有点肚子疼。
隔壁床大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说得痛快了，差点没把小妹逗哭了，于是接过馍馍后，就不敢继续刚才的话题了，默默地吃起了馍馍。
直到晚上八点多钟，隔壁床大姐那个说是去买饭的婆婆终于回来了，顾红星打眼一看，发现竟然是老熟人：吴安娜她大姨。
这都能遇上？顾红星真的是无语了，怎么世界这么小，到哪都能碰见熟人呢。
吴大姨并不认识顾红星，毕竟她已经外嫁多年，为了维持自家的名声，她从不跟离过婚的丢人妹妹往来。而且吴大姨自打进入医院后，就没怎么在病房里待着，完美地错过了护士喊顾红星名字的时候。
顾红星之所以认出了吴大姨，主要是吴大姨跟吴莉长得实在太像了，而且脸上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痣。这都让小时候“有幸”见过吴大姨一面的顾红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回家取饭，谁知道家里遇到了点事，一下子耽搁了这么久，真是太感谢你们借我家媳妇粮票，不然她都要饿坏了。”吴大姨堆着一脸假笑，跟顾红星和齐卫国道谢，顺便把钱和粮票都还了回来。
顾红星怕被认出来，没敢多说话，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齐卫国以为媳妇是累到了，也没敢打扰，帮媳妇掖了掖被角，就坐在旁边守护着。
晚上十点多时，病房里另外两个产妇也陆续回来了，病房里的灯被打开了，顾红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你睡会吧，等我困了再喊你。”顾红星看着自家男人在床边硬挺着，顿时有些心疼了。
“我不困，上夜班都习惯了，明天早上我回去就补觉了，你就放心睡吧。”齐卫国调转了一下方向，用身体帮媳妇挡住灯光，让媳妇不会被灯光刺激到眼睛。
有个靠谱的男人在身边，顾红星十分安心，不大一会就又睡过去了。而隔壁床的大姐看到大家都生了，她现在无比焦急。
到了后半夜，大姐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疼痛感，赶紧拉响铃声喊来护士，护士检查一番后，把大姐推进了产房，而她睡得正香的婆婆也被护士喊了起来。
折腾到凌晨三点多，大姐终于生了，得偿所愿生了个儿子。
“会看的人，都说我家儿媳妇这胎是男孩，还真让她们给说准了。”
“以前生丫头时，生得可快了，刚进医院就要生了，这回就不一样，我家媳妇在医院待了一天了，我这孙子才要出来。”
“贵人都生得慢，我家小孙子以后肯定是大有出息了。”
“我家孙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以后有三个姐夫帮他，那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
六点钟不到，吴大姨就开始在病房里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完全不顾她儿媳妇才刚生完孩子，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她这自私自利的性子倒是跟吴莉一模一样，被说话声吵醒的顾红星冲吴大姨翻了个大白眼，赶紧起身看自家孩子。
病房里的四个产妇都生了，除了一个姓张的大姐生的是闺女，其余生的都是小子。
吴大姨此时就是跟另一个生孙子的婆婆炫耀，而生了闺女的张大姐，脸色十分不好，她亲妈正狠狠地瞪着吴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