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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吟游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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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眼。

那枚小小的、卷着细小光芒的小玻璃就这样静静地悬挂在他腰侧, 颜色和它主人衣服的颜色一样,注视着它的时候,能感觉似乎有温和的流风轻轻拂过心尖。

这位陌生人一出现, 周围的空气都轻盈欢快了不少。

散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钳制着达达利亚脖子的手, 甚至还好心地伸手将他拉起来。

达达利亚握住他的手, 借助他的力气起身——在他眼里,散兵的印象被刷新成了脾气很坏、但实力很强的家伙。关于前面的一点,脾气坏不坏他没什么所谓, 但是希望他的坏脾气莱尔维亚先生不要发现,不然他一定会被解雇的。

达达利亚倒不怎么希望他被解雇,对于打架, 他是认真的。

散兵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知道和散兵长期交手自己会取得长足的进步, 在这样长足的进步前, 对方的这点坏脾气被他断定为可以接受。

虽然对方一见面就摆出要掐死自己的架势,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脖子有点儿疼。

别的不说,掐他那一下,散兵是用了真力气的。

如果他现在照照镜子, 就会发现脖子一周的皮肤红了一大块,隐隐有点儿泛紫的趋势。这片痕迹的疼痛感同样反馈给了他的神经, 达达利亚伸出指尖点了下那块皮肤, 立刻感受到火辣辣的疼。

达达利亚很能忍疼, 但表情还没那么天衣无缝。

那位绿绿的老师见了, 立刻“哎呀、哎呀”地凑上前来。

他个子不高, 但达达利亚仍然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为了不让他脖子受累, 对方很善解人意的在他面前蹲下来,达达利亚看见他带着的漂亮帽子、脸颊边垂下来的两只漂亮小辫,和一双盛满生机、晶莹剔透的绿眼睛。

……和莱尔维亚先生的绿眼睛有点不一样。

达达利亚看着他的眼睛,愣愣地想。

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俏皮地向他眨了眨左眼。

“你好呀,达达利亚小朋友。”他笑眯眯的说,“我叫温迪,是莱尔维亚为你聘请的另一位老师。”

还没等达达利亚接话,他的视线迅速转向了小孩脖子上的伤痕。

“哎呀……真是严重。——对待小孩子,下手要轻一点嘛。”

后半句,他是对散兵说的。紫发少年皱着眉尖,闻言嗤笑了一声:“这叫重?”

“当然重了!你看看你看看,这红了多大一片呐……”

漂亮的绿衣服少年煞有介事地说。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达达利亚的脖子,又怕把他碰疼了,一双眼睛显得为难又心疼,衬得其中的绿意越发柔软。

达达利亚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诡异地感觉到本来脖子上还能忍的疼痛突然强烈了起来,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眉毛一耷,竟然莫名其妙有点委屈。

这个神色一入温迪的眼睛,他立刻卖力地开始演出。

“可怜的孩子,疼坏了吧……”他说,语气蔫头耷脑,完全没了刚刚那股轻巧劲儿,“别怕别怕,老师给你吹吹!”

当然,这不是用嘴吹的,而是用风元素力。荧绿色的碎光柔和地卷过达达利亚脖子上的红痕,风拂过的地方,疼痛迅速消减。

散兵在一旁冷眼旁观温迪的“做派”——他们之前在宅子里见过一面,属于互相知道名字的点头之交,当然,点头的只有温迪——觉得他这副模样很辣眼睛。

他没做什么表示,瞥了一眼呆愣愣盯着温迪的小鬼,刚才对方那个冰冷的笑容和还未散去的深渊气息又浮现在脑海里。

即使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达达利亚的那个表情非常有意思,比部下的蠢脸好看不少。

不过自从温迪出现后,他又变回了平常的蠢样,方才研磨神经的尖锐战意仿佛只是昙花一现,现在消散一空,又重新没入了身体里。

散兵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他关上训练室大门的声音不小,达达利亚被这个声音惊动,连他的背影都没看见,视野里只有一扇闭得紧紧的大门。

达达利亚:“诶?”

走了?

为什么?这次见面让他很不愉快吗?明明自己还挺开心来着……

这个认知让达达利亚有点儿郁闷。

他漂亮的眉毛耷拉下来,白嫩的脸皱成一团,面上写满了困惑。

“我被讨厌了?”他自言自语道。

可是怎么会这样……横竖想他都是那个被欺负的吧,现在脖子还火辣辣地——

“……不疼了?”

意识到这点的达达利亚有点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颈部的皮肤,刚刚的刺痛感已经完全消弭了。

温迪将手收回来,眨了眨翠绿的眼睛,语气轻快的解释道:“风能吹走伤痛哦。”

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总有一种吟唱诗歌的感觉,声音在周边打着小卷儿飘来飘去,听得达达利亚脑袋晕乎乎的。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温、温迪老师……”

“嗯?想说什么呀?”温迪笑眯眯地回应他。

如果莱尔维亚让达达利亚给这两位老师的态度打分,满分一百,那么斯卡拉姆齐先生绝对是零分,温迪老师是无可怀疑的一千分。

但他只是脑袋晕乎乎的,嘴上没把住门儿叫了一声温迪,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让达达利亚感到一点窘迫,他抿了抿唇,发觉脸有点儿烫。

温迪并没有让他的窘迫持续太久。治好了伤、活跃完了气氛,他的话锋转到了正题上。

“小达尔,刚刚你攻击斯卡拉姆齐的力量——”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达达利亚的身体一僵,迅速将手放了下来,神情变得有些紧绷。

自己师承深渊这件事,严格来说算得上是一个秘密,除了达达利亚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深渊之中待了三个月,从师父丝柯特的只言片语中对那片地方有了潦草的了解,因此也大概清楚提瓦特对深渊的定位。

自己身上的力量,在提瓦特人眼中,是【污浊而不详的深渊之力】。

丝柯特让他尽量少用,因为这力量对普通人的身体有损伤,但她从没告诉他,地上的人对这股力量如此敏感。

斯卡拉姆齐还好,在他出手前一刻才意识到,如果没有被温迪阻止,对方身上必然要挂彩。

但温迪就不一样了。他会提这个问题,就说明——

“你……你察觉到了?”

达达利亚有点忐忑地问道。

这个问题的角度有点超出温迪的意料。

你不知道吗?

——他想这么问。

你身上的力量已经超出正常水平了。强到他明明在隔壁区的酒馆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立刻感受到的程度。

至冬不比蒙德,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国土里,他的感官本就有一定程度的弱化,在这种情况下,达达利亚身上的力量仍然如同一只尖锐冰冷的钩子,在酒馆温暖的空气里贴着他的后颈微微一钩。

他迅速赶回林中庄园,推开门,就看见两人打得不亦乐乎。

温迪的本意是劝说达达利亚放弃使用这股力量,如果可以,最好找个办法将它祛除掉。但看见小孩茫然忐忑的神情,他心中的警铃轻轻摇响了。

普通人的身上,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出现深渊之力的。但达达利亚身上有,这说明他接触过深渊;力量如此庞大,说明牵扯不浅,甚至很深;且看他刚刚凝聚力量的熟练动作,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

达达利亚或许知道他的力量是不为地上之人承认的,但他不知道过度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温迪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询问方式。

“莱尔维亚知道这个吗?”

达达利亚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刚回答完,就有所悟似的,睁大了眼睛。

莱尔维亚先生不知道。

他的两位老师对这股力量很敏感,但莱尔维亚先生并非如此。刚掉出深渊、遇到那批魔物时,他曾使用了一次力量。在地面上使用和在深渊中使用的感觉截然不同,硬要说的话,将深渊之力比做鱼,地下是深海,地上只是个浅水滩。

他不习惯,所以受了伤。当时一定有力量残留的,但莱尔维亚先生没有感知到。

这让达达利亚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轻松了些。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搓了搓自己的脸,尽量摆出严肃的神情补充道:“不可以告诉莱尔维亚先生!”

温迪困惑道:“为什么?”

达达利亚噎了一下。

非要说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明明是不在乎力量来源的,只要能让他变强,他什么都不挑。但一想到如果莱尔维亚知道这个,他就有点心慌。

毕竟深渊在地上人眼中……

他纠结的神色落入温迪眼底。

“你不知道吗?”翠绿的少年用颜色柔软的绿眼睛凝视着达达利亚,语气中浸着一点动人心弦的悲悯,“你是普通人,这股力量用多了是会死的。”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面前人担心的重点。他一下子放心起来,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

“死?”

丝柯特坐在高高的石头上,风中传来她含混不清的笑。

“那倒不会。”

那时达达利亚坐在石头下面,正在擦短刀上的血。师父的话飘进他的耳朵里,孩子茫然地抬头,看见女剑客在风中飘飞的、夜幕一般的黑色衣摆。

她的手被黑手套包裹着,远远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着的人,身上都有一条轨迹。”

“在你的轨迹上,可没写你是怎么死的。”

这些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于他的身体考虑,丝柯特还是嘱咐他少用,原话是“虽然没写怎么死,但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跟死也没什么两样”。

达达利亚明白这一点。

在深渊那三个月,是他的秘密。在那三个月里,师父说过很多奇怪的话,包括上面的“轨迹”,他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没有要将它们传出去的意思。

毕竟,比起师父的剑术,这些东西都太过无聊了。

现在也一样,如果温迪询问他为什么说自己不会死,他不会透露丝柯特说的话,但要怎么撒谎达达利亚还没想好——他不会撒谎。从小到大,他向来非常坦诚,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事,最多犹豫一会儿就会承认,绝对不会撒谎。

因此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肢体语言透露出一点儿紧张。但好在温迪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他的视线在达达利亚周身扫过一圈,露出一个听见小孩幼稚的言语、被可爱到忍不住发笑的表情。

换做是以前,看见这种把自己当不懂事小孩子的表情,达达利亚多少要表现两句,但现在情况特殊,他想了想,还是把为自己辩解的话憋了回去。

温迪道:“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不会死的人啊。”

就算命运被蒙进了迷雾,也不代表它将就此截断,只意味着后续的不可观测与危机四伏。

在达达利亚听来,这只是一句普通的教导,只是稍微有点儿沉重,但温迪说出这句话时,已经多少猜到一点异常。

但可惜的是,查看诸如命运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并不是他的特长,不过不论是谁告诉达达利亚“他不会死”,他都有必要为这孩子提点一下真相。

虽然看现在这个情况,他肯定是没听懂。

达达利亚虽然没听懂,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温迪话语后的一点沉重感。这样的沉重感出现在温迪身上,让他感到十分违和——从一出现开始,温迪给他的印象就无限贴近于温和爽利的流风,而风一旦沉重起来,就会让人有些陌生。

“温迪老师?”

达达利亚有些茫然道。

为了照顾温迪的情绪,他想了想,补充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形成大致的生死观了。

“人终究会死”,这是他自己也知道的,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不过相比于这些触摸不到的道理,他更偏向于丝柯特亲口对自己说的话。

每句话都是有缘由的。师父那样说,也一定有她自己缘由。

温迪眨了下眼睛,视线落到达达利亚有些疑惑的面容上。他察觉到了小孩想要安抚他的意图,于是迅速将情绪收好,笑眯眯地夸道:“小达尔真可爱,老师很喜欢。”

本来只是一句对人类幼崽再寻常不过的夸赞,却没想到这句话刚刚落下,对面橙发孩子就露出手足无措的神情,鲜红的颜色从脖子一路蔓延上脸颊、耳根,最后看起来头顶都要冒烟了。

“可可可、可爱?!”

他磕磕巴巴地说,脸红得快滴血了似的。

温迪愣了一下:“诶?”

他看着达达利亚满脸被冲击的羞耻神情,摸了摸下巴,心中浮起了一个猜测。

“达尔。”他严肃地提问,“莱尔维亚很少夸你吗?”

温迪不像常年监视希里亚尔特家的愚人众,对莱尔维亚族系的了解并不深,因此不知道达达利亚是莱尔维亚捡来的,认为他们是普通的兄弟关系。

在这个基础上一想,都长这么大了,哥哥很少夸弟弟,不是很反常吗!

明明之前同莱尔维亚见面的时候看起来还不错……对方提起达达利亚的时候神色都柔和了不少来着。

听见温迪的提问,达达利亚双手搓了搓滚烫的脸颊,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一些后,才非常实诚地开口道:“……很少。”

仔细一想,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一直对自己很好,而达达利亚本身自我认同感不低,不是很渴望被肯定的性格,因此从来没主动思考过这些。现在温迪一提起来,他才恍然察觉到,莱尔维亚好像是不怎么夸人。

宅子里的男女仆、沃瓦尔先生、还有他自己,一向很少得到莱尔维亚的夸赞,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后看见他点点头,大约就是来自他最大的肯定。

“毕竟莱尔维亚先生不像是会夸人的样子。”

这句倒是真话——温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挪到了前面的称呼上。

“‘莱尔维亚先生’?”

他有些不解地重复道。

“嗯。”达达利亚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是被莱尔维亚先生捡回来的。”

啊,知道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莱尔维亚为什么会捡一个小孩回来?

温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橙发孩子,注意到对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神情有些异样。他蹲在达达利亚面前,撑着脸用毫无破绽的笑将话题盖了过去:“原来是这样……抱歉,希望不会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达达利亚:“……”

本来他没在想的,但被温迪这么一提,那些被他努力抛在脑后的冰凉记忆又开始冒头。

他捏了捏手心,虽然想要将情绪藏起来,却仍被温迪看出了一点苗头。

小孩的注意力转移开了是好事,不过不开心就不好了。他不是斯卡拉姆齐,没有戳人伤疤的喜好。

想到这里,温迪认为自己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

“可是小达尔优秀的地方很多啊。”他将撑着侧脸的手放下来,笑眯眯地开始数达达利亚身上的优点:“长得很可爱、个子也很可爱、很坚强、很善解人意。橙色的头发像温柔的火焰一样,眼睛也很漂亮,像——”

他还没说完,就被达达利亚打断了。小孩被他夸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慌慌张张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即使是被踩了尾巴炸毛一样的羞耻,他用的力气也不大。

温迪善解人意地止住话头,翠绿的眼瞳里满是笑意。

达达利亚被他盯着,脑袋冷静一点过后,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捂着人的嘴很不礼貌,又慌慌忙忙地将手撤到身后道歉:“对、对不起……”

他惯常的慌张表情在其他人眼里,其实很像一只漂亮小猫崽。不过对方本体是人,不会让他过敏,这让温迪心情很愉悦。

“这样慌慌张张的表情也很可爱哦。”

达达利亚的脑袋接了这一句,卡地一下宕机了。

这场可怕的调\\戏行为一直持续了很久才结束。

温迪放他离开的时候,伸手捻了捻他的衣领,遮住了那片位置隐蔽的、他特意留着没有治好的红痕。

在达达利亚疑惑的目光中,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嘛……做了坏事可不能被糊弄过去啊。

*

这一小片伤痕,在晚上洗完澡后立刻被莱尔维亚发现了。

达达利亚穿衣服很规整,但睡衣没有领口,那一小块鲜红的皮肤就这样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里,且因为面积太小没有痛感,它的主人毫无知觉。

莱尔维亚盯着那一小块皮肤,眼神越来越冷。

他将手里的书合上,对着他招了招手:“达尔,过来。”

达达利亚将擦拭头发的毛巾放在一旁,几步跳了过去,乖乖地站到了莱尔维亚面前。黑发少年握住他尚且纤细的胳膊又将他拉近了些,口中道:“侧头。”

达达利亚虽然有些困惑,但依然依言侧过了头。

失去零散碎发的遮挡以后,那片异常的痕迹直白地暴.露在视野之中。莱尔维亚深绿的眼睛中映着它边缘有些异常的形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

他的体温一向不高,达达利亚刚从盥洗室出来,皮肤上还留有烟气的余热,骤然接触到莱尔维亚冰凉的手指,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莱尔维亚轻轻皱起眉尖。

“别动。”

为了防止达达利亚乱动,他将握着达达利亚手臂的手收回来,转而捏住了达达利亚于他来说有些纤细的脖子将距离拉近,手指抵上他的下颚,强迫他侧偏着抬起头。

这是一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达达利亚被半圈进莱尔维亚怀里,感到他冰凉的指尖落在自己颈侧,一时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这样的境遇同白天很像,命门同样是被掌握在他人手中。散兵掐着他的脖子时,他会思考怎么让对方付出点代价,现在这双手换成了莱尔维亚,他却变得异常乖顺,任由对方的手掌圈住自己的脖颈,呼吸都轻微了几分。

莱尔维亚垂着眼睛,指尖摩挲过那片红痕。

靠得近了很容易就能发现,那是指痕,且手掌不算宽大,不然痕迹也不会只到颈侧。用脚想都知道是谁。

小孩这是被人掐了,但今天下午到晚上,都没听他主动向自己提起过。

手底下的皮肤温度很高,达达利亚的脉搏在手心跳动,一下一下很急促,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静默的空间里回响着他们的呼吸声,莱尔维亚将指尖印在那片刺眼的痕迹上,最终开口打破了寂静:“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侧着头,达达利亚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从遮住眼睛的碎发中望去,只看见余光里一只没什么温度的深绿眼睛,它的主人正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向自己提出问题。

他琢磨不准莱尔维亚的情绪,一时间有点心慌。

“莱尔维亚先生……”

他的声音很小,语气有些忐忑。莱尔维亚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让对方感到不安,却没有要心软的意思。

平心而论,他现在有些生气。对散兵的处理可以往后挪一挪,现在需要解决达达利亚瞒着他这件事情。

橙发孩子的声音落在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他抿了抿唇,很快意识到莱尔维亚不会回应他,在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小声道:“白天不小心蹭到了。”

达达利亚在对他撒谎。

意识到这一点,莱尔维亚的神色微微一沉。他压下心里升上来的诡异不悦,又问了一遍:“是吗?”

“……是的。”

从头到尾,系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预警。这证明散兵下手的时候没有杀意,力道对于达达利亚来说也并不致命,如果伤痕不是出现在这个地方,用“切磋受伤”这个理由可以完美地圆过去。

但是……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敏感了。

他想问一问白天发生了什么,但问话的起始却被达达利亚挡了回去,还挡了两次。

是背地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想过小孩的很多种回应方式,可能是惊慌、可能是委屈、可能是不以为意,但独独没想过他会对自己撒谎。

这种稍微脱离掌控的感觉让莱尔维亚的神经重重一跳。

区区一个矮子,有什么好维护的?

可惜没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达达利亚试探性地抓住了抵住他下颚的那只手。手背被一团炽热的温度包裹,莱尔维亚顿了一下,还是顺着达达利亚的意思稍稍一松。

他侧仰着的头正回原位,颈部的酸涩稍稍有些缓解。莱尔维亚的手被他抓着没有收回去,掌心贴上达达利亚柔软的脸颊,小孩贴着他的手掌轻轻一蹭,笑容柔软乖巧。

“没事的,莱尔维亚先生,一点都不疼。”

莱尔维亚的指尖微微一颤。他凝视着达达利亚漂亮的蓝色眼瞳,发现心里的火气被他蹭了一下后,短暂地褪去了。

自己的情绪在被他人左右。意识到这一点,莱尔维亚冷着脸与他僵持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不许撒娇。”他淡淡地开口。

这句话仿佛是结束战斗的信号,周围诡异的气氛骤然一松。达达利亚眼睛一亮,快乐地伸手揽住莱尔维亚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莱尔维亚被他抱着脖子,不得不矮身用手臂环过他的腰,配合他高度的同时保证他不失去平衡,顺便伸手按响了床头的铃。不一会儿,沃瓦尔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隔着门,莱尔维亚吩咐道:“准备化瘀的伤药送进来。”

沃瓦尔应下,很快再次出现在门口,敲门三声示意后,推开木门将伤药放上房中的矮桌,随后鞠躬一礼,退了出去。

他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背,示意他将自己放开。小孩乖乖地松了手,顺着莱尔维亚的意思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感觉一只手撩开颈侧的头发,紧接着药膏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化在受伤的皮肤处。

达达利亚缩了下脖子:“……烫。”

莱尔维亚道:“你也知道烫?”

达达利亚自知理亏,迅速闭嘴了。放松下来以后,白天被温迪的花言巧语消耗的精神与因为莱尔维亚而提心吊胆的过程加在一起,疲惫与困意潮水一般上涌,很快,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莱尔维亚上完药,去洗净了手,才掀开被子按熄床头灯躺回去。

但他没躺多久,床边泛起星星点点的白光,系统的身形凝聚出来。

初一显形,它就干脆利落地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监测到。”

沉默片刻,莱尔维亚在脑海里回应它了。

“不用道歉。”

系统上下左右挪了挪,看起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没有五官的白色光球上透出如有实质的犹豫:“……可你刚刚好像很生气。”

莱尔维亚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丝毫没有吓到系统的心理负担:“有点吧。”

“有点?”系统猛烈地抖了一下,语气透出被驴了的不爽,“你刚刚心里明明很——”

莱尔维亚冷冷地打断了它:“我说有点,就是有点。”

他翻了个身面朝床边,系统周身的白光将他裹着冰层般的绿色眼瞳照亮了些。

来了来了,奇怪的怒点。讨厌被欺骗、讨厌手底的事物脱出掌控,这两样随便在他面前冒个头都能让他发火,但达达利亚今晚踩了个遍,居然还能安稳地好好睡觉,那遭殃的只能是散兵。

双标啊,双标……

光球在心里槽了两句。

很快,莱尔维亚的声音响了起来。

“监不监测结果都一样。”

“你就这么相信散兵?”

莱尔维亚冷笑一声。

“信他?”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带着点飘忽的冷漠。“我只信我自己。”

“只是为了这些的话,你不会出来。出了什么事?”

想起了这次出来的正事,系统将心中的吐槽都抛到一边。他浮在莱尔维亚枕边的黑暗里,报上它所知的讯息:

“这次可能会出现点怪东西,做好准备。”

“另外,把握住这次机会。”

莱尔维亚视线一转,准确地落在黑暗中的挂钟身上。昏暗的室内看不清时间,而他大概只是想做个辅助思考的动作而已。

第七天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达达利亚有点提不起精神。

他勉强吃完了早餐,在仆人收走碗碟的时候一脸菜色地瘫倒在椅背上,困意快要将他淹没了。

“小达尔,没睡好?”

头顶出现熟悉的声音。

达达利亚仰头,视野里出现温迪年轻白皙的脸。

平常除了授课时间,散兵和温迪不会呆在庄园里。不过沃瓦尔为他们准备了房间,只要愿意可以留下来长住——散兵披着好人壳子婉拒,温迪反而笑盈盈地应下了。

一看见他的脸,达达利亚就有点胃疼。且不说昨天被他摧残了一天,单想起昨天他给自己布置的那份作业,达达利亚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没睡好。”他蔫巴巴地说,“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达达利亚睡到凌晨,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醒了。大约像是什么零件摩擦了一下——很奇怪的声音,因为以前从来没听过,他也形容不出来和什么声音相似,只是被这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莱尔维亚不在。

意识到这一点时,浑身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惊醒了。

达达利亚掀开被子坐起来,随着他动作与位置的转变,视野也逐渐变得开阔,这才发现房间的灯已经打开,莱尔维亚独自一人站在门外。

即使是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周身的氛围也异常地冷。

察觉到他醒了,门外的莱尔维亚将目光转回房间内。当时他的神情很正常,直接走进房间关上门,告诉他是沃瓦尔找他有事,可以接着睡。

后来他依言倒头就睡,虽然后来做了个噩梦导致今天精神不好……他盯着温迪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一点违和之处。

莱尔维亚先生看房间里的那一眼……最开始是不是落到他身后了?而且大半夜的沃瓦尔先生怎么会来找他?

“嗯?昨天晚上?”

温迪双臂交叠趴在椅背上,露出半张脸盯着他,翠绿的眼睛中盛着几分好奇。

达达利亚抿了下唇,发现好像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他左右晃了晃头,试图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甩出去:“……做了个噩梦。”

“噩梦?”

温迪有些困惑地自语,但他很快弯起眼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想不想听老师给你弹琴?”

还不知道温迪会弹琴,达达利亚有点儿新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过想起温迪平日里说话时唱歌一般的语调,他会弹琴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都会些什么歌。

“我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好的吟游诗人。”温迪笑眯眯地自夸道,“整个提瓦特没有我不会唱的歌哦。”

听见温迪的回答,达达利亚才发现,自己竟然将最后一句话问出口了。

他有些窘迫地坐直身体后站起来,伸手轻轻拽住温迪的披风一角:“我们去三楼?莱尔维亚先生回来要是发现我在餐厅玩,会被说的。”

莱尔维亚今天天不亮就出门了,走的时候他还没醒,是叶琳后来告知他的。

“当然可以。”温迪道,“不过在上楼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温迪老师汇报一下你昨天的作业?”

想起这一茬,达达利亚露出一点羞于启齿的神情。

昨天离开前,温迪给他布置了一个小作业,作业的主题是得到莱尔维亚的夸奖。

听到这个主题的时候,达达利亚有些羞耻地咬了咬下唇。“得到莱尔维亚先生的……夸奖……?”

“嗯嗯!”温迪笑着点头,就差把真诚写在脸上了。

但达达利亚仔细思考过后,还是摇了摇头。莱尔维亚对他是很好,但去求夸奖这种事情果然他还是做不来——

紧接着,狡猾的温迪接上一句话:“莱尔维亚夸过我哟。而且是一见面就夸了。”

这句话将达达利亚拒绝的话一下堵了回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总感觉心里有点儿微妙的酸涩。

能得到莱尔维亚先生的夸赞,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连温迪老师都有了,他也一定要有——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个盲点。

“温迪老师,您到底是来教什么的啊……”

“我?”

“我当然是要来教你一些,普通小孩学不到的东西。”

温迪这么回答道,脸上的表情有些狡黠。

当然,最后这个作业还是没能完成,温迪对此表示理解。

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餐厅,因为温迪的披风质感很好,达达利亚一直抓着没松手。温迪对这松垮垮的力道没什么怨言,和他一同向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达达利亚:“温迪老师,你真的什么歌都会吗?”

温迪:“当然。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哦。当时一和莱尔维亚提起这个,他就双眼发亮地聘请我了。”

达达利亚试着想象了一下莱尔维亚双眼发亮的样子,感到一股难言的诡异感觉爬上神经。

“骗人的吧……”

“哎呀,被识破了?抱歉抱歉,哈哈哈……”温迪一边往上走,一边毫无诚意地道歉。

“可是老师没有琴。”

“谁说的?一个吟游诗人怎么能没有琴呢?”

他毫无预兆地在第二层的走廊停下来,似乎要好好向达达利亚演示一下他是怎么把琴变出来的。达达利亚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余光扫过走廊拐角时,看见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

……是莱尔维亚先生。

不等他多想,温迪就朝着他伸出手,指尖上凝聚起纯净的青色流光。

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演示而停下来的。

再去看那个拐角时,已经没有人了,刚刚的身影似乎只是一个错觉。达达利亚将疑惑的视线收回来,注意力聚集到温迪用风元素凝成木琴的动作上。

一条走廊之隔,莱尔维亚靠着冰冷的墙面,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达达利亚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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