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六零年代，国宝学霸
从红旗公社所在的市出发到京市, 这个路程并不近，这个年代的火车速度又不快，乔微整整坐了一个星期才到达京市。
别说是乔微和颜湛, 就是干惯了农活的周卫国都觉得有些腰酸背痛，随着列车员通报到达的时间，乘客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和周卫国一样是第一次来到京市。
京市是首都, 这里住着解放全国的最高领袖，是全国人民的精神支柱，这样的地方不仅是全国的政治中心, 更是人们的精神中心。
周卫国从进入京市的郊区开始就不断地往窗外看去, 但火车道周围的景色大部分都是田地之类的, 和他在红旗公社见到的差不多, 这让周卫国有些失望。
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颜湛还是乔微都没有时间宽慰周卫国的情绪, 两人一个拿着纸笔飞速的运算，另一个正在一点点地验证，特别是最后这一两天，颜湛也坐不住了，因为到后面乔微的演算过程越来越跳跃, 让他也不得不拿起纸笔细化过程, 推敲乔微计算地正确性。
两人这种状态，让周卫国不敢打扰, 他现在就像颜湛告诉他的一样，他只要做好女儿的后勤工作就好。之前在家里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觉得女儿学习还挺轻松的, 甚至还能抽出时间来带带弟弟妹妹, 但现在看着这两天乔微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放下纸笔，他就知道他和何盼弟以前有多耽误女儿时间了。
之前乔微确实是特意抽出时间来教导周灼和周齐慎，解开数学猜想重要，教育问题也同样重要。
完成数学猜想证明这种事情很需要灵感，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乔微基本上是在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等真正上了火车才算是正式步入核心问题的证明。
这几日她渐入佳境，灵感喷涌，所以才会在这样着急，对于一个数学家来说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灵感迸发的状态的，这种时候她思路清晰，计算更快，是用来完成在证明的最好时机。
最后一天，乔微甚至夜里连觉都没睡，还在一直计算，颜湛也跟着一起熬着，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谁又不想一起见证一个奇迹呢？而且他本人虽然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但是乔微给出了证明过程，他也能看懂，他想亲自见证这个历史的时刻。
如果就在今天乔微证明了多变量多项式的Tate猜想，那么莫德尔猜想的证明将会翻开一个新篇章。
甚至等到乘务员宣布火车到站的时候，乔微手中的笔还是没有停下来。
周卫国想要叫女儿先离开，回头再算，但是却被颜湛教授阻止了。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了，她现在灵感正好，绝对不能打断。”颜湛教授拒绝了周卫国下车的要求，“就算坐过站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坐回来就是了，没有什么比她现在完成这个证明更重要。”
这几天相处，颜湛都是一个和颜悦色的老者，这是周卫国第一次见颜湛有这般疾言厉色，一时间有些呆住了，他本身的性子就不是那种能跟人硬对着干的，所以很快就乖乖听话坐了回去。
列车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着乔微几十秒钟就用完一张纸，旁边的颜湛一边帮她整理演草纸，一边带着老花镜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看怎么怪异。
“几位同志，京市到了，你们不下车吗？”列车员皱眉，“这可是终点站了，你们的票拿出来我看看，不会是坐过站了吧？”
周卫国赶紧解释道：“我们就是到京市的，没坐过站。”说着就把自己手里的火车票给列车员看，生怕被当成逃票的。
列车员看到火车票，然后皱了皱眉，“那怎么还不下车？”
颜湛见周卫国应付不过来，只能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列车员，“同志，麻烦你宽容一下，我们现在学术研究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停下来。这不是终点站吗？您再给我们一些时间，马上就好了。”
列车员见到颜湛的工作证，肃然起敬，现在不是之后的十年，现在的普通人对于高级知识分子还是很尊敬的，特别颜湛还是京大数力系的主任。
“老教授，这虽然是终点站，但回头还是要发车的啊，你们要多长时间？”虽然疑惑做研究的不是颜湛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而且他们这边说这话，这小姑娘丝毫不受影响，手中的笔就没停下来过，而且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说实话颜湛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刚想要问什么时候再发车，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十分钟。”
乔微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说完后也没有理会任何人，接着计算。
颜湛一听又惊又喜，他最开始看到乔微的演算以为她一个月才能攻克，后来他见乔微进展神速觉得半个月就行，没想到最后乔微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比他最新预估的快了几倍不止。
随后颜湛看向乔微的目光越来越亮，几乎发光，像是看到什么大宝贝一样。
感叹完后，颜湛又想起来列车员还在旁边，赶紧打商量道：“同志，你就再宽限我们十分钟怎么样？十分钟以后我们一定下车。”
“那行吧。”反正他们还要打扫卫生检查车厢，下次发车要一两个小时之后呢，列车员就没有太为难。
说十分钟的时间，实际上乔微在八分钟左右的时候就停下了笔。
“好了？”颜湛双眼迸发出惊喜，盯着乔微手上的演草纸，很是激动。
乔微也没有耽搁，将手中的演草纸递给了颜湛，颜湛赶紧接过来。
“颜教授，咱们还是出站吧，这些您可以慢慢看。”乔微说道。
颜湛听到乔微说的话也点点头，他们还是别再给人家列车员同志添麻烦了。
不过颜湛并没有拿走乔微的演草纸，而是让乔微自己收好。
“你这孩子太没有防人之心了，这证明过程要是被人偷了，抢夺你的研究成果怎么办？还是你自己收好。”颜湛道：“这可是很重要的。”
乔微笑道：“我相信您。”
颜湛虽然高兴，但还是揉了揉乔微的头，“孩子，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为了自己的名声强夺他人的研究成果，这样的败类有很多，咱们不得不防。”
“我之前已经看了你的大部分解答，最后也只是临门一脚，我相信你肯定证明出来了。”颜湛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两天后开学召集数学力学系的教授们一起开个会，就听你做这个多变量多项式的Tate猜想证明的汇报，到时候我和其他教授们一起听，算是一个小型的研讨会吧。”当然除了要研讨乔微的学术成果，还要研究该怎么培养这个天才。
“这些演草纸你一定要收好，不要被别人偷了去。”颜湛不放心地嘱咐道。
周卫国一听这些演草纸这么重要，连忙收起来，像宝贝一样揣在衣服里面，生怕被别人偷了去。
“除了您，恐怕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以我的年龄能做出这种证明的吧。”乔微笑道，实在是她的年纪太小了，不是做学术的年纪。
“年轻又不代表能力差，前些年国外诞生了最年轻的菲奖得主也不过28岁，他就是以自己24岁时的博士论文在根本上改变了同伦论乃至拓扑学的面貌，天才从来都有，这世上也一直不缺天才。”只不过他面前这个天才可能比一般的天才还要天才。
当然颜湛说这些话，除了告诫乔微不要因为年纪小别人想不到就疏于防范，更是要让她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骄不躁，砥砺向前。
乔微当然明白颜湛的良苦用心，伤仲永的事例不要太多，很多人都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颜湛正是因为对她看重，才会苦口婆心和自己说这些话。
“我说过，我喜欢有人将我的成果归结于我的勤奋。”乔微眨了眨眼，“勤奋让人进步，即便再天才的人不虚心学习，他最后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
听到乔微心里明白，颜湛就更放心了，一个心智成熟的天才容易走得更远。看着旁边沉默不语，憨厚老实的周卫国，他也明白出生在这样家庭的人普通人都会早熟，更何况是乔微这样的天才。
“周同志，你们对京市不熟悉，我带你们一起回京大吧。”颜湛笑道。
周卫国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也要回京大，正好顺路。”颜湛摆摆手不在意。
从踏出火车站后，一路坐上公交车，特别是公交车路过□□广场和故宫的时候，周卫国特别激动，一双眼睛目不转睛，这就是传说中的首都啊！如果不是女儿，这地方他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能来。
颜湛很是理解每一个华国人见到□□的激动心情，这是他们华国人精神的汇聚地。
“周同志，回头等报到完你可以带着周微同学来这里逛一逛，看看升国旗。”颜湛笑道：“周微同学这几天太辛苦了，接下来两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这种事情上周卫国还是很听颜湛的话的，他也看出来女儿这两天很累，赶紧道：“我这两天就带她在京市转转，看看□□。”
“还可以爬爬长城，逛逛故宫，咱们京市的文化底蕴身后，有很多人文历史是值得一看的。”颜湛笑着道。
周卫国赶紧都记下来，决定回头带女儿过去看看，好好放松一下。
很快几人就到了京大，颜湛将乔微带到报到处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这次出差是带着任务去的，还要和京大的校长做一做汇报。
京大的学生们都很热情，特别是在看到乔微这么小的年纪后，都立刻反应过来乔微的身份。
“你就是今年的理工科状元，周微同学吧。”一位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长裙的女学生很是热情地和乔微打招呼，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显得文静又漂亮。
周卫国都没见过这种打扮，他再看看穿着何盼弟亲手做的短袖裤子的女儿，觉得女儿要是穿上这么一身一定更漂亮。
之前女儿给他们两口子买衣服，又给阿灼买裙子，他都忘了也给大女儿买一身，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是我。”乔微笑着应道：“学姐好。”
“我带你去你宿舍吧。”很是热情地要帮着乔微拎东西，然后又和周卫国打了个招呼，就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学历史的，我叫任婷，你们数力系基本上都是男生，所以接待你们系女生的工作就由我们历史系负责了。”
“所以我的室友都不和我一个专业吗？”乔微虽然知道后世的大学学数学系的女生少，但没想到这个年代会这么少。
“你们这一届还好，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女生。”任婷介绍道：“他们都和你一个宿舍，现在一个宿舍是四个人，剩下的那个女生是化学系的。”
“对了，你们宿舍除了你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说着任婷就带乔微进了宿舍。
三人见到任婷带着乔微进来后，都很热情地和乔微打招呼。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本人看上去更可爱。”确实是可爱，没长大的小姑娘用可爱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她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任婷将乔微带进来后就回去了，学生会还有其他新生等着她接待呢。
因为乔微太小，所以三个人在一早知道她们宿舍的另一个人是乔微这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时，就主动留了一个下铺的位置给乔微。
“谢谢大家。”乔微感谢道，不得不说她的室友性情都很好。
“这算什么？你年纪小，要是爬上铺的时候摔着怎么好？”这种爬梯子上床的事情还是让她们这些年纪大些的人来吧，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之后周卫国也不让乔微动手，自己给女儿铺床。
旁边的三个姑娘自我介绍了一番，乔微才知道三人的名字，一进门就给她打招呼的女生叫王苏华，是和她一个系的，很是活泼开朗，另一位和她一个系的姑娘带着眼镜叫作姚诗，有些害羞不爱说话，化学系的姑娘叫曹小贞，家里就是京市的，让乔微有事就找她帮忙，很是热心。
乔微很喜欢这个时代学生们的纯真和淳朴，她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会不会一帆风顺不好说，但宿舍里应该会过得很和谐。
王苏华在家里就是老大，很是有做大姐的风范，把入学以后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乔微和周卫国，比如学校换饭票的地方在哪，打热水的地方在哪等等，都交代的一清二楚的。
其实像乔微这样带着父母来报到的很少有，毕竟这个年代的火车票不好买，再加上大家都穷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火车票，甚至很多人做火车的钱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凑出来的，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乔微带着父亲来报到，主要是乔微年纪太小了，不像她们一样都成年了，谁家要是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坐火车来京市，那才是不负责任呢。
换粮票领东西还有铺床甚至是打热水这些事，都是周卫国一手包办，眼看着女儿就要离开自己，周卫国舍不得让女儿干活，他似乎觉得自己做得越多才越安心。
到晚上的时候，乔微是和周卫国一起在京大的食堂吃的，周卫国看着周围穿着打扮很好，特别是精神面貌更好，个个神采飞扬的京大学生，感叹道：“在这里上学真好。”
乔微笑了，“所以爹你要让阿灼和大宝他们多努力，以后也要考上京大啊。”
周卫国见识到了京大的好，赶紧点头，“我回去就让他们好好学习。”学习好是真的好，特别是没上过学的周卫国更是羡慕这种大学生活。
他是不行了，但是他要努力培养自己的孩子，不能让孩子和他一样在地里一辈子。
其实这几年，周卫国最大的改变就是从开始的不在意到现在真正重视起了子女的教育问题，不过她想要周卫国改变的不止是教育观念还有其他。
“爹，我来的时候看到京大旁边就有招待所，晚上您就在那里住吧。”乔微道：“然后咱们明天去□□。”
周卫国连忙摇头，“不用，我在你们学校的体育馆里睡一觉就好了，我看那些送学生来的家长很多都睡那里的。”他可舍不得花钱住宾馆，有这个钱还不如留着给女儿买身漂亮衣服，他看那些女学生穿得都好看，也想给乔微买一身。
“您要是不听我话，我可要生气了。”乔微说道：“我写稿子赚钱不是为了让你和娘受苦的，我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爹知道你孝心。”眼见着女儿真要生气，周卫国只能道：“行，爹住行了吧。”
即使是这样，周卫国还是在招待所选了一个最多的八人间的上下铺住下了，他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回去，又把乔微送回学校，之后才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还不到开学的时候，乔微就和周卫国一起去了□□广场，看着上面高高悬挂的大领导的头像，周卫国实在是激动。
乔微很理解这个时代人民对大领导的感情，还特地花了钱让人给周卫国拍了相片，周卫国死活不愿意自己单拍，非要和女儿一起，但就是拍了，他还是觉得乱花钱。
“以后可别再乱花钱了。”周卫国看着乔微付钱的时候，可心疼了。
“等照片洗出来了，我放假的时候拿给你和娘看。”乔微笑道。
之后乔微又带着周卫国去看了故宫，爬了长城，最后两人走在北海公园的旁边，一边走乔微一边和周卫国谈话。
“爹，你觉得京市如何？”乔微问道。
“太大了，楼也高，咱们市里也没这么高的楼。”周卫国感叹道：“这马路也宽……”他高兴地说着京市带给他的震撼。
“爹，你想以后在京市生活吗？”乔微等周卫国感慨完，又问道。
周卫国被自己闺女这话弄得震惊了。
“咱怎么可能留在京市，爹知道你有本事，但这不可能的事，别瞎想了。”周卫国揉揉女儿的脑袋，他连进城的命都没有，怎么可能留在首都。
“可是我以后想要留在京市工作。”乔微看着周卫国的眼睛，很认真，“难道你和娘真的要让我一个人在京市生活，不来照顾我吗？”
“我和你娘要是不种地，咱家吃什么？”周卫国道，就算女儿有工作，可是这年头城里的粮食都是吃计划的，再没有多余的粮食供给，要想买点粮食还要去黑市，那是犯法的。
乔微道：“如果我能让你们农转非呢？”在这个念头，城镇户口十分金贵，而农转非就像是一道鸿沟难以逾越，但是对乔微来说这并不难，只要她足够优秀，这些都不成问题。
“爹，如果我让你们农转非了，你们被招进工厂，粮食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乔微看向周卫国。
如果不是确定女儿没问题，周卫国还以为女儿在说梦话呢，还当工人，他和何盼弟做梦都没想过能当工人。
“爹，就像颜教授说得那个老乡，人家也是通过读夜校当了护士，你和娘也不算大，也能拼一把的。”
周卫国又想起之前颜湛口中的例子，他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有出路也说不一定？
“你说爹和你娘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进城当工人吗？”周卫国第一次没有否定自己。
“当然有机会。只要你们愿意跟着阿灼一起学习，去读夜校，以后有个文凭，一样有前途。”乔微是想要带着周卫国和何盼弟的户口一起来京市的，到时候两人就是城镇户口，比农村户口更容易被招进厂，因为工厂对城镇户口开放的招工名额比农村户口要多很多。
“那爹回去，和你娘试一试？”周卫国有些心动，没道理人家一个生孩子的妇女同志都能发奋学习，他不能。
“爹，你和娘回去好好学，在队里也好好表现，争取能让队里给你一个去夜校读书的名额，柳支书人好，只要你们好好表现，一定会看到的。”乔微嘱咐道。
“行，爹回去就好好学习，好好表现。”周卫国看着公园里来来往往下班的工人，心里充满了羡慕。
见自己说通了周卫国，乔微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等乔微将周卫国送走，接下来就是开学典礼，本来学校想要让乔微代表新生发言，但是乔微看了看演讲台的高度和自己的身高并不协调，果断拒绝了这次机会，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还要准备研讨会。
颜湛已经通知了乔微，让她在开学后第二天汇报讲演自己对多变量多项式的Tate猜想的证明，比起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还是这个更为重要。
开学典礼后第二天，当乔微踏进特地为她讲演空出来的教室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道道注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乔微神色不变，踏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