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毕业
睡眠中, 能够闻到清冽的香水味。
味道冷淡冰凉，如同融化的雪水，却莫名的带给人安全感。
这一觉尤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过来的时候，加油声和广播声依旧，太阳却下沉了一些, 她靠在自家竹马的肩膀上, 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千秋正含笑注视着她。
细碎的金发下,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 倒映着她的身影, 如有实质的目光，胶黏在她的身上。
尤那打了个哈欠, 缓缓的坐直身体。
她并没有因为靠在竹马的身上醒过来而产生什么疑问，原本靠在扶手上, 醒来靠在千秋的肩上，对她来说, 挺正常的。
嗯, 放在千秋的身上，就挺正常的。
反正这么多年，靠在千秋的肩膀上睡已经成了习惯。
明明靠肩睡是最无法保证舒适度的, 睡醒还有可能肩膀痛脖子痛，但不知道是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 默契, 还是别的什么的，靠在千秋的肩膀上睡, 就根本不会有这些问题。
千秋永远能维持在一个她觉得舒服的姿势, 当一个尽职尽责的靠垫。身上的味道也让人安心, 不论是之前千秋身上的肥皂味，还是现在千秋身上的香水味。
尤那想，她习惯的是千秋，而不是味道，只要是千秋身上的味道，都能带来无言的安慰感。
当然，汗味不算，臭千不算。
她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转头问千秋，“现在什么时间了？”
“运动会已经快要结束了。”千秋并不去看手表，只笑吟吟的注视着她。
尤那用力眨了眨眼，意识陡然清醒过来，“已经这个点了？！”
她急匆匆站起来，越过扶手往操场上看。
果然人已经走了许多，虽然还有项目在进行中，但到了放学的点，许多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她垫脚眺望，千秋也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走到她旁边，和她并肩看人群。
尤那看了一会，就转头看向千秋，“我们也回去吧？”
千秋点了点头。
从吱吱作响的铁架梯子上爬了下来，千秋自然而然的从她的手中接过包，又圈住她的手。
和三三两两的放学人群一道，他们穿过了校门，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没有多久就要毕业了啊。”
尤那看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似粉色蒲公英一般的花，看似随意的开口。
千秋扭头看向她，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又微笑起来，“还有好几个月，也叫没过多久吗？难道那那你其实很期待毕业？”
几个月的时间对现在的她来说很短暂，她也没法对千秋解释这些，尤那盯着树上飘落的花，半晌露出笑容。
“嗯，是还蛮期待的。”
她对于未知的未来并没有恐惧，因为已经将能做的准备，都做到极致，所以心中怀有的，就只有平静和期待。
她甚至希望那一天能够早一点来。
千秋凝视着她的侧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在运动会之后，尤那全身心投入进入研究代码之中，废寝忘食的记录和测试代码，等待着毕业那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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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琥也等待着毕业。
他迅速的刷过日期，将所有能够跳过的行程，全都跳过，日程都安排自由活动，这样就能过的更快一点。
萌新给他发来消息的时候，他正盯屏幕盯得两眼发直。
【我是萌新】：[我这里出现新人物了哦！]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等下……什么！新人物！快告诉我……算了，还是等下，等下你再和我说吧。]
【我是萌新】：[哈哈哈，狸豆你是不是熬夜熬昏了，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耶。]
【我是萌新】：[你还在刷日常吗？是不是已经快到结局了？]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嗯……还差个把星期，就已经快到毕业的时间了。]
【我是萌新】：[所以你正在全力过剧情？]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根本就没有遇上任何的剧情，我想也是正常啦，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好感度嘛，但是最近连那那都见不到了，我只有去查好感度的时候才能见到她……]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哎，无所谓了，反正也遇不到那那，我现在就一心一意的等结局了。]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等我游戏结束，你再和我说你那新出现的角色，行吗？]
【我是萌新】：[好喔，等到你那边结束，要告诉我一声哦，我也蛮期待结局的]
萌新没有继续和他聊下去，狸琥估计她是去看新刷出来的人物了，就关掉了对话框，正准备继续玩下去，突然主机传来了其他星球的讯号。
狸琥点鼠标的手顿了顿。
因为痴迷地球，他把本可以用悬浮屏的项目，也都连在了显示屏幕上，此刻，屏幕上的视频信号响个不停。
是从中央星打来的。
这个时间……
狸琥瞥了一眼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时间凌晨四点半。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把桌面上的泡面碗推到一边，果汁奶茶也都紧急挪到地面上，这才接通的视频。
“太慢了，拖延了将近四十秒，阿琥，你刚才在做什么？”
接通的那一瞬间，对面就传来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
狸琥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差点没把脸给皱起来，竭力控制，才保持在了一个正常的表情，“二哥……”
视频的那一边，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神色冷淡的注视着镜头。
他有着和狸琥一样的橘发，长发笔直的垂落身后，胸|前戴着红宝石军徽章，袖口下露出戴着皮质黑手套的双手，军装笔挺。
此刻，和狸琥十分相似的上挑狐狸眼，正注视着他。
狸琥一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就觉得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视频那边的二哥打量了他片刻，又开口了，“不错，看到你在赤海星，还能四点三十分起床，我很欣慰，阿琥，你要维持住现在这样的状态。”
狸琥用脚把地面上的奶茶往内抵了抵，心虚的笑了笑。
“看来把你送去历练还是有用处的，哪怕是已经退役，也要时刻保持一个军士该有的姿态，你过去就是太不像样子了，现在终于成熟了一点。”
狸琥不住地点头，嗯嗯嗯个不停。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中央星？如果你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我会和阿琇说，让他安排你和他一道，加入亲卫队，你的意思？”
狸琥吓的辫子差点都飞起来了，“算了吧二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可好不容易享受上随便几点睡几点起的美好生活啊！
镜头对面的男人眯起眼睛，沉默的注视着他，狸琥心里发毛，正准备再说几句，男人已经转开了视线，“随你。”
狸琥松了一口气，“二哥，你这么早联系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
“妈妈想见你，你有时间，就尽快回家一趟。”
狸琥怔了怔。
他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身影，看向他背后的合照，红丝绒墙壁上，木质相框格外的显眼。
“……我知道了。”
在他回答之后，对面很快挂断了视频。
狸琥对着屏幕呆坐了一会，打开主脑内的相片夹，开始翻看，从母亲的照片，翻到小的时候的照片，三个哥哥的照片，一直翻到他还在军中时，蹲在机甲边，和安泽里的合照，才停下来。
狸琥对着屏幕发了一分钟的呆。
“算了算了，都已经这个时间了，赶紧玩完结局，好休息一会吧——”他自言自语，重新切回游戏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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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档的日子真的过得很快。
在最后的一段时间，没有遇上剧情，狸琥暂停的频率也变少了，只时不时的和人聊两句，除了结局前几个星期的一个电话，就再也没有长时间的暂停了。
尤那能够感觉到，他和她一样，也攒着一把劲，准备一口气冲到结局。
她专注着，全身心的投入进研究代码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很快，时间就到了毕业。
“学姐，恭喜你今年毕业，希望以后我们也能继续联系……”
“尤那同学，可以请你在我的同学录上签名吗！”
来自毕业的快乐传染着周遭的人，学生们不管班级，随意的串着门，低年级的也往高年级跑，四周都是闹哄哄的，又热闹又幸福。
但这份发自内心的愉悦无法传递到尤那的身边。
她一边含笑给同学签名，一边从后辈手中接过花束，心里还在想着关于最后结局的事情。
现在，显然已经在剧情之中，只是这次的剧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游戏结束前，有几个环节。
第一个是选择喜欢的人，进行告白。然而玩家的好感值十分凄惨，没有办法选择喜欢的人物，所以这一项直接pass了。
第二就是选择地点，好感度太低的玩家，就只有被可攻略人物挑选的份，选择一个地点，然后在那里等待后，对玩家好感度最高的可攻略人物会出现那里。
之后就是告白的剧情，再是结局，游戏就结束了。
在出现的几个地点内，狸琥随手选择了【庭院】，尽管选择了，尤那心里很明白，千秋绝对是白跑一趟，他那点好感度谁都表白不成的，显然，狸琥也明白这一点。
他和朋友聊着天。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终于快要到结局了，告白完游戏就可以结束了吧？]
【我是萌新】：[不知道是谁会出现在庭院呢]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得了吧，谁都不会来的，你看看好感度那一排整齐的零，估计只有我家那那会去吧，可惜她不是可攻略人物，哎，反正游戏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和那那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我是萌新】：[是的呢，恭喜恭喜——]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渐渐没有了人。
尤那坐在书桌旁，撑着下巴，对着黑板发呆。
玩家真会做白日梦，谁会去啊。
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书桌上，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尤那看着落在地面上的橙黄阳光，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在庭院的千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定要很久，要不然她就先一个人回去算了。
在这里等着，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反正告白环节和她也没有关系，她只担任告白失败之后安慰的那个角色。
尤那这样想着，慢吞吞的收拾好书包。
她刚拎起包，准备离开教室，教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
尤那一怔，抬起眼。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渚越。
夕阳落在红发上，将原本就惹眼的红色发丝照耀的更加明亮，细碎的金色在发丝间跳跃，他的周身也围绕着一圈落日的光晕。
“尤那同学……”
渚越在门外停顿了一下，随即迎着落日，坚定地大步走到她的书桌边。
在夕阳照射下，他的脸也显现出落日般的红晕。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他脸上的羞涩实在是太明显了，尤那缓缓地站起身。
“等到填志愿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志愿大学告诉我吗？”他抿起嘴角，眼神灿灿发光，英气的眉毛舒展开，“毕业后……我有话对你说，可以吗？”
尤那知道渚越的意思。
即使不看他现在这副表情，她也早就有所察觉了。
她本想拒绝，但渚越说的是“毕业后”。
游戏中哪里会有什么毕业后？
就算毕业后游戏能够结束，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她也会想办法穿梭到别的世界去的，已经接触到世界的本质，怎么可能因为回归正常，就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重新平淡生活？
所以，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后续的。
但对上少年期盼又隐含希冀的目光，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多说什么，都像是自作多情，反正不管是游戏继续循环，还是回归正常，都不会有什么以后。
“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她正准备让渚越离开，忽然顿了顿，抬眼，看向教室后方。
因为毕业典礼，教室的前后门都没有锁，前门是刚才其他同学离开时顺手带上的，后门却一直都没有关上过。
落日透过后门，在地上拉出橙的发红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穿着校服的千秋正靠在后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将白衬衫挽到小臂上方，落日落在他的背后，他低垂睫毛，金发散落在眼前，表情在阴影中，半明半灭。
尤那心中一惊。
从玩家选择的庭院，到教室，怎么说都不该这么快。
而且，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千秋到底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就像是忽然出现的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声响。
她转头凝视着正处于后门和墙壁阴影中的千秋，千秋也缓慢的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半晌，都没有人发出声音。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教室内无声。
还是尤那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她扭头先看向渚越，“之后的事情等填志愿之后再说吧，我要先回家了。”
在渚越点头后，她提起包，走到千秋的身边，“走吧，回去了。”
千秋的视线一直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
在她开口后，他顿了顿，忽然笑了。
“嗯，回家吧。”
尤那神色镇定的走在他的身边。
她已经隐隐能够感觉到，结局快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