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探寻
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尤那想，她必须分秒必争，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说一年级的时候, 千秋的异常，还只表现在内里的话, 升入二年级之后，他身上的变化, 简直难以掩盖。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像是睡眠不足一般的神色倦怠, 往日总是温和的微笑着的下垂眼，现在也总是低垂着，睫毛压盖住眼瞳, 掩盖住眼中的光彩。
但千秋并没有生病。
安泽里的行程安排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压在疲劳线上的一点点，或是用道具来减低, 又或是安排去蛋糕店和书店的行程, 疲劳值总是在及格线的上方, 让他勉强能够游离在正常范围以内，不用去医院浪费时间。
然而，发生在千秋身上的变化这么的明显，周围的人, 不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都像是意识不到一样。他们依旧保持着往常的态度，和千秋说说笑笑。
千秋也和往常一样, 甚至, 他前两天, 还被拉去参加篮球比赛。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脸色的苍白，也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憔悴吗？大家察觉不到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他的数据显示正常吗。
这个世界或许已经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尤那想，她能够察觉得到的。
升入二年级之后，放学之后，她仍旧待在千秋的家里。
尤那没有再次和千秋提过电脑坏掉的后续，千秋也没有问过，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她就这样继续使用着千秋的电脑，千秋也不闻不问。
尤那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阳光洒落在桌面上，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全神贯注地敲着键盘，反而是盯着窗台出神。
门外又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那那，刚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书店的大叔送给了我一个苹果，给你放在这里了。”千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的脚步在门外停留了一下，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尤那转着笔，提高了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从她放学后到千秋的家里，到千秋补课结束去打工，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千秋已经找了好几种借口又跑回家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补习的时候忘记了带书，昨天老师特地吩咐打印的资料还放在门口。”
第二次是补习结束之后，“去打工之前，想起来今天是她很喜欢吃的一家栗子饼特价，专程去给她买了送回来。”
第三次与第二次时间仅仅间隔五分钟，门外又传来了开门声，千秋的脚步匆匆，这回的理由是，“昨天买的蛋糕放在冰箱里，如果饿了可以先吃。”
第四次，就是现在。
千秋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我忘记告诉你，洗水池的水龙头坏了，正好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隔着房间和一条走廊，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我怕你要用，所以特地回来修一下——”
“这种事情你只要用短信告诉我就好了，没有必要特意跑一趟啊。”尤那转动着笔，“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洗水池，而且，就非要现在修吗？”
“抱歉抱歉！”明明是他自己的家里，千秋却笑着向她道歉，“已经修好了，那我这就先走了。”
他并没有打开尤那所在的房间的房门，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尤那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站起身，往窗外看。千秋的身影正经过楼下的电线杆旁。
电线杆是他们每天都要经过的，也是尤那站在窗边的时候，就能看到千秋的地方，他总是站在电线杆旁等她。
因此，也格外的好，目测。
尤那的视线只扫过一眼，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判别，刚才走过电线杆的这个千秋，比起刚刚升上高二的千秋，要略微高上那么一小节。
身高不对。
早就说过，尤那能够分辨，千秋们的不同。
而在狸琥在电脑内的时候，她就知道，千秋并非不能够同时存在于一个世界。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到千秋家来使用电脑的那一天。
到千秋家前，她明明叫千秋把钥匙交给他。
千秋家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千秋手上，另一把备用的，一直是由她保管着的。
她叫千秋把钥匙给他，千秋什么都没有问，就把钥匙递到她的手中。所以，那一天，两把钥匙都在她的手里。
但尤那在房间内时，却听到了钥匙插进锁眼内，锁芯被打开的声音。
当然，如果说千秋的手里还有其他的备用钥匙，她并不知道，也说的过去。
可千秋去补习班之前，明明换下了校服。
那个时候，尤那站在窗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时候他身上穿的是校服。
就像现在一样。
尤那看着千秋走远了的背影。
这是第几个了？
升入高二之后，似乎越来越多了。她能够察觉，也能够大概猜测到，目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
但有一些话，不能够问出口。
留给他的时间不够多。
尤那慢慢的从窗边走回，坐在千秋的电竞椅上，静静的转动椅子，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脑内不停的思索。
她能够看到安泽里和狸琥的聊天内容和论坛，当然也能够看到他们现在正在讨论些什么。
【青涩回忆| 男主离家出走了！】
【青涩回忆| 千秋不见了……】
【青涩回忆| 游戏没法继续，按钮也按不动……】
论坛内的帖子不停的刷新，不断的有新的帖子出现。
平时的论坛，是没有这样的热度的，因为大家都在投入的玩着自己的游戏，只有在出现问题时，论坛才会像这样炸开了锅一样的，不停的出现新的帖子。
就如同尤那推测的那样，论坛内出现的帖子，话题都围绕着同一件事。
她思索良久，在电脑上敲下代码。
这个世界的安泽里并没有把重心全都放在游戏上，就像是此刻，他和朋友交流着，关注着论坛的问题。他似乎不再对游戏的内容感兴趣，而是更在意论坛内出现的情况了。
在这样的前置条件下，他时不时的暂停着游戏，和狸琥发消息。
一切换到消息框，游戏就会暂停。然而尤那已经并不是游戏刚开始时，遇上暂停，就只能在原地等待着的尤那了。
尤那决定先短暂的离开这个世界，到其他的世界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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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论坛的时候，尤那就注意到，有一个人发的帖子中，提到了出现了新的可攻略角色。
恰巧，这个人是她曾经登录过的电脑主人的朋友的朋友。
关系挺远，但是无所谓，网络关系就像是蛛网，只要有交汇的点，就能够被她找到可以探寻到登录端口的位置，她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这台电脑的游戏内。
新的可攻略人物，是身为天才钢琴少女的转校生，名字是【郁茉】。
漆黑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睛，神色冷漠，性格孤僻。
尤那决定去看看。
她对于游戏世界的研究，如果说还有哪里不足，那就是对可攻略人物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想到要帮助千秋攻略其他的女孩子，心里难免有一些别扭，虽然也关注也收集了可攻略角色的资料，却从来没有去探寻过。
后来，则是一直没有新的可攻略人物出现。
她登录了这台电脑后，来到了学校的钢琴室边，梳理了一下脑内的回忆。
这个可攻略角色是怎么登场的？
她和千秋一块放学时，从这边的教学楼路过，经过钢琴房，听到了郁茉演奏钢琴的声音，驻足听了一会，这个角色就出现在了可攻略栏内。
这么说，他们甚至没有交集，千秋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样就能够算作可攻略角色了吗？
她隔着钢琴房的玻璃窗，注视着钢琴前的少女，她漆黑的长发随着她演奏时的动作而缓缓晃动，忽然，钢琴声停了下来。
钢琴前的少女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睛静静的看向她。
“尤那同学？”明明是转校生，郁茉却精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尤那仅仅犹豫了一瞬，就抬脚走了进去。
郁茉在她进入房间后，就又重新面向钢琴，并不和她说话，自顾自的弹了起来。她的性格，就像是她的外表一样，冷若冰山。
尤那坐在钢琴房角落的椅子上，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见郁茉的侧脸。
她仔细的观察着弹钢琴的少女。
怎么说，她都应该出现在弹钢琴的那个世界的千秋那里，才更加合理。然而，这个世界的千秋，却似乎在音乐方面表现普普通通，那么，郁茉的登场条件是什么？
她正无声地打量着弹钢琴的少女的背影，钢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郁茉转过身，沉默的望向她。
对视，房间寂静。
尤那组织了一下措辞，正准备打破沉默，郁茉忽然开口了，“你饿吗？”
嗯？
这是什么开场白？尤那眨了眨眼睛。
郁茉却不等她回答，就从放在钢琴边的书包内，掏出一个精致饭盒，递到她的手中，“……你吃 。”
两层隔热玻璃设计的饭盒十分漂亮，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可爱漂亮的菜式，尤那看了两眼，抬起眼睛，郁茉如同精致人偶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指尖却缓缓攥紧了裙摆。
“我现在不是很饿……过会再吃吧。”尤那将饭盒放在膝盖上。
郁茉的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第二天，她依旧来到了琴房。
郁茉带了两个饭盒，也没有问昨天的便当她到底有没有吃，就便当交到她的手上。然后转过去自顾自的练琴。
她并不和尤那说话，弹琴的时候，就像是完全把周遭的一切都当成空气。
尤那观察了她将近一个星期，感受到其他世界又出现了新的可攻略人物，就预备离开这个世界。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
尤那不知道郁茉为什么邀请她到琴房里坐，却觉得离开至少要打个招呼。
郁茉的钢琴一下停了下来。
她坐在钢琴前，久久没有说话，“……不要走好吗？”
尤那怔了片刻。
她还是果断离开了。
下一个世界的她已经进入三年级。
如果不是有新的登场人物，她是不会来到这种已经接近毕业的游戏内的，太危险了。
这一次的新人物，是刚升入高中的温柔可爱的学妹。
栗棕色的娃娃头，齐刘海在眉毛上方，露出可爱的脸，只有她的胸口高，脸蛋圆圆的像是苹果。出场时是在缝纫爱好社团中，第一次见到她，苹果脸学妹就一脸害羞的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手帕。
卡其色，上面还带着手工缝纫的笑脸小熊。
第二次是手作钱包，第三次就开始和上个世界一样给她送午餐了，在学妹把送午餐当成固定任务之前，尤那果断的准备离开了。
在她说了要先离开一会之后，学妹抬起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总是笑容羞涩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难过的表情，突然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学姐，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尤那吓了一跳，苹果脸学妹看起来小小的，力气却不小，紧紧的抱住她，没有丝毫可以挣脱的余地。
还好，经过上一次狸琥世界千秋的意外，她已经学会了临危不惧，也学会了早早的做第二手准备。
到目前还没有使用过，但已经掌握了的技术。
她不用千秋的电脑，也能跨越其他的世界。
尤那直接跑路。
在她去过了两个出现可攻略人物的世界之后，她能够感觉得到，仍然在进行游戏的世界中，可攻略人物如同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的出现。
她去往了第三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可攻略人物，一次性出现了两个。
她仅仅隔着窗户，看见教室内，拥有着一样脸庞的粉色的双马尾双胞胎少女，忽然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她时，就迅速而果断的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没有再去往有其他可攻略人物登场的世界，而是直接回到了安泽里的电脑内。
安泽里世界内的她正在上课，意识回到身体后，尤那注视着黑板上的数字，只沉默了几秒，就举起手，“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医务室休息。”
离开教室后，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请假，径直走出学校，上了路边的大巴。
可攻略对象对她的态度，她应该早就想到。
她回忆起在狸琥的电脑内，和千秋一起去过的网球部集训，那个时候，网球部的部长川里砂对她的表现。
大巴缓慢而平稳的行驶起来，尤那将头抵在窗户边，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怪圈之中了啊。
尤那擅长于收集数据，大脑数据化后更是看过的东西都不会忘记，她记得全校人的档案，当然也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在这之前，她过于关注千秋了，对于其他的事，则不怎么在意。
大巴车停靠在站台，她下了车，按着导航走到一家二层小洋房前。
洋房的门关着，她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了电话亭，就走了进去。
数字是她早就确认过的。
铃声嘟嘟的响了片刻，那头接通了，“喂，哪位啊？”
尤那透过电话亭注视着对面的洋房，“请问，是渚医生吗？”
“什么？”对面疑惑的问。
“任科医院心外科的主任医师渚医生。”她的声音平静，不露丝毫的破绽，“我之前住过院，受了您不少照顾，出院的时候我问了您的号码，想要亲口感谢您……”
“你打错了吧。”没等她说完，对面就笑了起来，“我是开超市的啊，不是什么医生，小姑娘，你记错号码了吧。”
尤那恰到好处的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啊，是我拨错了，按错了一个数字，对不起，打扰了——”
她挂断了电话。
几乎和她挂电话的动作同步的，她一直注视着的洋房有人走了出来。
父亲，母亲，看起来刚上小学的小女孩。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是红色的头发。
她一直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外，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连指尖都僵硬。
她转回公交车站边，等到车来，就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学校。
回学校的时间刚刚好，赶在放学之前，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对其他同学只说低血糖头晕，在医务室睡着了，休息了两节课。
放学后，她在教室坐着，等了一会后，身侧的窗户就被轻轻的敲响了。
千秋的笑脸出现在玻璃后。
“那那，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听他们说你休息了两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