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像素
最终直播的收看量, 达到了一个几近恐怖的数值。
明明知道不应该去看，却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进入直播间，然而, 进入直播后, 就无法在退出。
中央系统的控制中心也失去了控制, 没有办法将观众清理出直播间, 甚至连互相传递消息，都无法做到。
进入直播间的人们，就只能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发展。
游戏内的存在顷刻扭曲。
或许是星际时代的科技发展太过迅速，以至于让许多人遗忘了虚拟的本质, 游戏内的海，森林，天空, 都与现实无异。
视觉, 听觉, 嗅觉，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
所以, 当一切在眼前崩塌, 海面上升, 液体变硬, 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方块, 伴随着无数的数据的升腾时, 他们才会如此的震撼。
伴随着数据的上升,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又闪过无数的马赛克和乱屏。
线, 数据, 文字, 连成一片。
就连发出的弹幕，都变成了无法理解的乱码和文字，填满了整个眼帘。
没有办法退出，也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只能注视，看着海面如同倒出杯子的水，顷刻向海面倾斜，船也变得不像是船，纸片般的扭曲变形。
现实中或许无法见到这样的场面，但在虚拟世界中，真真实实的体验了一把，末日的感觉。
世界就像是纸片。
一张二维的纸片，被轻易的揉搓成任何的形状。这就是虚拟的本质，但观众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真实而愉悦的游戏背后的数据真相。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站在半空中。
从深海中冒出的无数触腕扭曲集结，伴随着无数的代码，代码几乎遮蔽了触腕，在无限的上升，将海面和天连成一片。
她处于半空之中，逆着光，抬眼看向她时，能够看到她身后虚化成数据的太阳。
太阳也在缓慢飘散。
自称[yona]的少女的面容也看不清晰，只能看见她紫色的长发随风摆动，无数的数据伴随在她的身边，但她一定是在笑的，因为笑声从上方传递了过来。
超强病毒【千秋】。
想到这个名字，观众的心里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升腾起慌张。
那可是一下子就搞瘫痪了一整个星球的的超强病毒啊——
械城大半都是机器，人类数量极少，是一颗能源星，又距离中央星的距离不近。
但那到底是一颗行星，又是给宇宙供给大部分能量的能源之城。
械城的人类本来就少，而在经历过病毒之后，又因为调查病毒投放还有感染的情况，许多来自械城的人是暂且无法使用网络的。
虽然在论坛还有其他地方看过很多关于病毒的消息，但是星际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过千秋病毒。
从恋爱游戏中扩散开来的病毒，也已经控制住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械城距离中央星那么远，本身就没有多少人，.52GGd.防火墙的系统早就落后了，所以才这么轻松就被破译扩散感染了吧，中央星可不一样。
中央星拥有全宇宙最强的防火墙。
大多数人对病毒感觉到惶恐，但那惶恐中仍带着几分的不以为意。
无论怎么样，病毒都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侵入号称最强防备的中央星的。
所以，在直播刚开始的时候，听到尤那自报家门，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也只是在弹幕中惊叹，嘻嘻哈哈而已。
谁能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直视病毒了？
而且，游戏的时间并不短暂，直播有些人是从头追到尾的，却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背后生寒。
明明特点这么鲜明了，那个名字，还有紫发绿色眼睛。
直到这一刻，仰头看见飘摇的紫发时，许多人心中升起强烈的感觉，慌张的同时，又伴随着强烈的不可思议。
荒谬，奇异，又震撼。
游戏的一幕幕都开始在脑中回放。
是啊，那天下午，尤那是不是独自离开了一会？还有那个夜晚，尤那站在门板后，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晚上的奇异声音，还有那天苏默出现后，尤那和他交汇的眼神——
游戏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人气主播，电竞选手，这些东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以至于忽视了原本就不显眼的尤那。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是细思极恐的证据。
如果弹幕还能够正常发出，他们一定会疯狂交流各种自己想到的各种细节。
直到这一刻，震撼到指尖颤抖，血液涌上大脑，大脑似乎都在震颤时，他们才这么真切的意识到，[yona]和病毒【千秋】，竟然真的能够表现的和人类无异。
“感谢大家的收看，感谢大家——”
尤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端传来，在她开口之时，似乎整个世界的代码都在欢呼雀跃的扭曲。
不停颠簸的船，不，或许应该不能称之为船了，扭曲的海面，代码，数据，线条，乱屏雪花，马赛克，闪屏，视线内唯一完好的，就是尤那了。
可那分明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无论怎么点退出键，都无法退出，在虚拟世界失控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心脏剧烈跳动。
如果不看直播就好了，虚拟世界中，看不到其他观众的存在，仿佛一个人直面世界被揉成一团，比末日般的场景更加恐怖的，是一个人直面这样的场景。
现在，除了看向尤那，没有别的缓解方式了。
直播间无法退出，观众却能够看到，无数的新观众涌入，直播间的人数一直在上升，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又只有片刻。
直播结束了。
一刹那，扭曲的场景就从眼前褪|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的沉寂。
安静，包裹感，手指半天才缓慢的动了动，收紧，然后立刻坐起身，茫然的看向前方，大口大口的呼吸。
现实内的房间寂静，耳边似乎还停留着尤那的声音。
““今晚不要入眠，我会造访！”
她的声音含笑，在耳边回响。
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缓和，勉强能够思考后，无数观众的脑中都同时呆呆的想着这句话。
什么意思？
看向屏幕时，直播结束后，变成黑屏的屏幕，已经发生了变化。
中央星的观众，终于亲眼见到了，械城病毒爆发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黑底红字，无限重复，屏幕幽幽的发着光。
在继械城之后，被称为最强防火墙的中央星，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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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弹出直播时，萝北的头尚且有些晕晕的。
她紧紧的收握手指，心脏怦咚怦咚地跳个不停。
这份紧张，倒并不是因为刚才经历的场景。在一切发生，尤那站起身之前，曾经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你会把虚拟人物当成朋友吗？”
尤那的声音很小，萝北正处于瞬暴露身份的震撼之中，呆愣愣地向她转头。
“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吗？你说，即使虚拟人物不能够回报你的感情，你也会把虚拟人物当做朋友。”尤那的声音平稳，却又迅速，“我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回应了。”
萝北张了张嘴，尤那却已经站起身。
在发声之前，尤那偏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萝北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手心冒汗。
虽然她不善于思考，可是却有极强的直觉。她将尤那送给她的花紧紧捏在手心中，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真奇怪，明明微生小星推论出瞬的身份时，她那么震惊。
可当尤那直截了当的坦白自己的身份时，她心中却有一种，啊，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在此刻之前，她或许就已经隐约有所察觉。
场景扭曲，萝北在甲板角落，背靠着船身，却根本没有感受到多少的震感。
直到弹出游戏，她的心脏跳的厉害，大脑却平静的让她自己都吃惊。
萝北扶着游戏舱门坐直身体，忽然微微一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
洁白蜷曲的花瓣，伸展的枝叶，数据构成的花朵竟然还在她的手中。
此刻。花瓣缓缓化成代码，消散在空中。
萝北的血液这才剧烈的涌动起来，如果说刚才的心跳是因为刺激，此刻的心跳则是因为自己的感情。
她一把用手指急切地拢住不停消散的代码。
“我们……现在依旧是朋友吗？”
【yes】
【forever】
代码给了她回答。
或许根本不需要回答，在她没有中断直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把尤那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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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结束了。
猫刀麻利的从游戏舱中翻身而起。
游戏的眩晕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从游戏舱中跳出，大步走出房间，径直走向仓库。
“大小姐……哎？”
走廊上遇到的人对她打招呼，然后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猫刀也顾不上，胡乱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平时哪怕不擅交际，她也会好好的回应别人的招呼，但现在她顾不上了。
她的家是一个古武馆，后面是住宅，前方就是道馆，许多人在她家进修，尽管她多次说明叫她的名字就好，还是会有人叫她“大小姐”。
大步走到仓库，老爷子正坐在仓库门口打盹，见到她也吓了一跳。
肯定又是在偷偷喝酒，要不然就是在逃避教课，在这里偷懒。无外乎就是这两样，如果是平时，猫刀肯定会说说他，但此刻她只是说，“让我进去，爷爷。”
老爷子惊讶的拔掉了几根胡子，片刻后才让了让。
猫刀立刻进了仓库。
她记得……她记得……
仓库里的东西堆积成山，找了半天，她在漫天灰尘中翻到了最下层的盒子，心中一阵直白的欣喜。
再打开盖子，取出里面老旧的游戏机的时候，她的心情紧张起来，这是她小的时候的玩具，是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连联网都不需要，现在这个时代没人爱玩这种东西，这么多年，居然也没有坏掉。
游戏机有一块小小的屏幕，打开时上面的像素方块跳动，这是一个电子宠物掌机，可以通过做任务，培养感情，和自己找到的小精灵建立契约，然后升级。
游戏开屏缓慢，猫刀的心跳也随着游戏开幕而加快。
到输入名字的环节，她一字一顿的输入[yona]。
游戏自带的首只小精灵，名字。
【千秋】。
她的呼吸都随着按下按键而小心翼翼，坐在灰尘满满的地板上，她仔细的操作着尘封许久的游戏机。
还在推理游戏中的时候，她就多次想向尤那搭话。
在听到尤那的名字的时候，她就终于明白，在怪物的洞穴中时，听到怪物一直发出的，模糊而好似毫无含义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在呼叫尤那的名字，是nana。
来自数据的，直白而又疯狂的感情。
猫刀感受到了震撼。
一直一直，努力挣扎着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却被不知情况的她一刀给砍没了。
尤那让她不用说，说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她真的明白吗？
猫刀紧张的放轻呼吸。如果尤那真的明白，应该也能想到，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在有了这么多的观众后，没有人会想到尤那还会回到推理游戏玩家的设备中。
游戏角色创建成功。
猫刀收紧了手指，坐在满是灰尘的仓库中，紧张到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代表人物的像素小人站在屏幕正中。
她小声问，“是你吗？”
像素小人的嘴角弯了弯，豆豆眼转了转。
猫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游戏机用力按向胸口，放松的倒在地面上，她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