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亲眼
兰佑可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从——已经不知道是小时之前, 他就开始尝试进入游戏，在这期间，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功夫, 做了多少次努力。
他敢说，就和人类发明灯泡的实验次数差不多。
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消耗的不仅仅是他的精力——
如果只是精力还好, 偏偏尤那还设下了那么多的陷阱。
一进入游戏, 界面弹出无数的警告弹窗, 鲜红的字体浮现在眼前，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兰佑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因工报废了。
无论怎么迅速的处理, 游戏都会在他解决之前将他弹出游戏。
在智脑前的那几个小时, 兰佑滴了七八次眼药水, 三次起身倒水平静心情，在房间内转了十几圈，还做了一整套眼保健操。
他就差没有吃降压药了。
尤那的防备和代码毫无破绽，纵使他被誉为天才，这十几年间, 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棘手的对手。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放弃。哪怕是焦躁到薅掉了好几根自己最得意的黑色长发, 捂脸崩溃, 兰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毕竟，姨妈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还亲自来鼓励他,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怎么可能放弃？
兰佑想到这里, 又干劲满满起来, 他给自己打了一番气, 用冷水冲了一把脸, 又干劲满满地重新坐回了智脑前。
但很多时候，并不是努力就会有成果的。
到最后，兰佑仍旧没有能够成功攻破尤那布下的限制。
但人类这种生物，比起机械来说，优势点就是很会随机应变。
他一向争强好胜，不择手段。
既然无法攻破尤那的关卡，进入她的游戏主体，兰佑改变了策略——
他攻击了游戏的主体。
游戏位于中央星的主机存放着所有玩家在游戏中产生的数据，以及游戏的主体世界，他攻击主体，顺利进入游戏降落在网友联机地点后，又通过之前默记下的尤那的数据，索引到她的家园。
功夫不负有心人，兰佑终究还是顺利进入了游戏。
虽然过程灰头土脸了些，狼狈的些，但他做事一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进入游戏的欣喜心情，让兰佑浑身都松快了起来，他忘掉了刚才的焦躁，志得意满的自信又回到了身边。
果然，他知道，他能够做到的。
兰佑看着眼前的景色，环顾了一周，只觉得心旷神怡。
几秒前他还在房间内，深夜没有开灯，智能发出幽幽的蓝光，他在桌前焦躁的转个不停。现在眼前的是满眼的清新绿色，呼吸的是带着花香的空气。
病毒不让他进游戏，可是他现在不还是进来了？这是不是侧面的说明？他比病毒要更强？
病毒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工研发的产物，哪怕是禁止他进入游戏，也防备不了他攻击电脑主体。果然数据怎么能够和人类相提并论？
兰佑抚摸着自己修长的指节，轻点着眼角下的泪痣，笑得很是得意。
攻击游戏主体后，进入游戏的位置，不是已经熟悉了的森林。
为了能够尽早见到病毒，他按照地图，摸了几个小时，又费了一番波折，才从大城镇走回了尤那的家园。
在一路上，他还计划了半天，见到面后该如何说，该怎么做——
光是设想这些，就让他兴致勃勃，找不到路也不急躁。
兰佑依旧迷路很久，但比第一次进入游戏强，在天黑之前，还是让他找到了尤那的家。
马上就要到他表演的舞台了——兰佑的心砰砰砰砰直跳，整了整自己的黑色长发，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他昂首挺胸的走到了房前。
结果房屋空空荡荡的。
兰佑眨眨眼，视线转了一圈，没有错，家里除了几只凶神恶煞的大鹅，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接近傍晚的时间，病毒还能去哪？
兰佑不解。
他开始破译残存的代码痕迹，试图找出病毒的痕迹。
病毒离开前并没有刻意清理过痕迹，大概是觉得他不可能攻破进入吧，所以兰佑轻轻松松的看到了游戏内的记录。
看完，他沉默了。
凭什么啊？病毒还去约什么会？他可是辛辛苦苦这么久才进入了游戏，结果就在他努力的时候，这对病毒正在卿卿我我的去过什么恋爱节日？
兰佑差点笑出声，半晌才将扭曲的面目控制住。
这下更有必要把病毒给消灭掉了。
兰佑看了一眼栅栏内看起来能够吃人的大鹅，决定在房子外等。
夜晚渐渐来临。
他原本以为他在迷路上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有人回来。
路灯亮了起来，长长的阴影落在地上，兰佑的目光停留在那条道路上，时间久了，他摇了摇头，给自己提神。
既然都是种田游戏了，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真实吧？蚊子什么的，在游戏中不应该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吗——
兰佑一边喂蚊子，一边等小情侣，脸色越来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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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那看到兰佑，也吓了一跳。
从树后冒出来的兰佑，和资料中看到的一样，月光下他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显出如同瓷器般的白，黑色长发如同瀑布般笔直的铺散在身后。
白肤，黑发，黑眼睛，白外套，对比分明。
尤那想起论坛上那些讨论的内容，视线下意识的低了低，划过了他的肩和腰。
嗯，怎么说呢？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此刻，这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依旧摆着盛气凌人的神情，他倨傲的摸着眼尾，眼下的泪痣格外的吸引目光。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她没有得罪过他吧？
出乎尤那的意料，没有想到兰佑居然真的有这个毅力，一定非要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找到他们又能他获得什么呢？
尤那不理解兰佑的这份执着从何而来？
“你们背后的人呢？”
早就已经知道病毒长什么样，但是真的见到了以后，兰佑的目光还是停顿了片刻。直面真人的时候，感觉比在资料中看到的年龄要更加的小。
也更加的鲜活。
等到好久才见到人，兰佑的脾气也已经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了，他做事确实小心谨慎，不容一丝一毫的差错，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脾气好有耐心的人。
相反的，兰佑耐心极差。
他在这里喂了几个小时的蚊子，结果病毒居然还在谈情说爱？凭什么？他这个人类还没有谈上恋爱……当然他完全不在意，也不想谈恋爱……但是病毒凭什么——
兰佑的心里，扭曲又微妙的不甘了起来。
不过是区区病毒而已，只不过是病毒……
啊啊现在就连病毒都在谈情说爱了吗？恋爱这种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人生，消耗精力，毫无价值的事情……
兰佑猛的摇了摇头。
兰佑早就想好了见到病毒后该怎么说，他的每一个登场姿势，每一个动作和环节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出场，没有问题。
对话。
“你们两个是一体的吗？背后的人呢？”
将病毒分为两个，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或者说恶趣味。上帝创造人类，分为亚当和夏娃。
或许制造出新种类的，将自己自诩为创世神的这些存在，都有这样的坏毛病。
繁衍本能。
和动物一样。
兰佑很不屑。他觉得这些都是低层次，未进化完全的需要和本能。当然，在他眼内，病毒就是一体的，思维和行动应该都由一个来指挥。分成两个不过是制造病毒的人的恶趣味罢了。
不用说。
兰佑的目光转向尤那。
决策的应该是这个。
他的思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过。病毒是一体的。不可能像两个个体一样的思考。且病毒就是病毒，是数据和代码，不可能产生人类的感情。
哪怕他们“自认为有感情”，也不过是代码的设计罢了。
是代码设计，编程出了这样的公式，让他们产生了“我产生了自我意识。”这样的错觉。
说到底，哪里有人为制造产物会超越人类？无生命体就是无生命体。
他不屑于工具对话。见到病毒后，只想侦查出投放制造病毒的人。
黑夜中，兰佑说完了话，就一下寂静了下来。
尤那没有说话。
月光静静地落在地上，树影摇晃，如水波粼粼一般。只有远处的虫鸣，以及吹过树叶哗啦哗啦的风声。
说完了这番话的兰佑依旧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尤那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
她不说话，千秋自然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
说实话，尤那有些想笑。
兰佑的逻辑严丝合缝，并且自洽，这样的人遵循着自己的逻辑，仿佛很有道理，他们通常意志坚定，不容易被说服。
但是兰佑的逻辑又很好笑。
“造物者”对于“造物”的傲慢——
就像他这样。
代码编程师，对于人工智能的傲慢。
他到底凭什么认为，人类一定比人造物要强呢？明明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人类对席卷的千秋病毒束手无策，就连政府都和他们签订下契约。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要比她和千秋强呢？
就因为他现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成功入侵了游戏？
因为他太坚定了，反而让她觉得好笑。兰佑这家伙，几次三番的败在她的手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这股傲气？
他为什么能够获得这样的自信？
在他臆想出来的“背后操控的人”那里吗？
兰佑这家伙不想和身为病毒的他们对话，她还不想因为他打扰好心情呢。
好不容易和千秋一起度过这么愉快的假日，而且刚才千秋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在这样的气氛下，也难以继续下去了。
都怪兰佑这家伙。
尤那气急反笑，笑意温和。
“你明天后天，似乎都不用上课吧？”她问兰佑。
兰佑怔了怔。
其实并不需要兰佑回答，她调查兰佑的时候，早就将他的课表休息日什么的一并调查清楚了，可不要小瞧代码的记忆力啊。
尤那的手伸了过去，抬起，按在了兰佑的肩膀上。
“我们到底能不能思考，你亲自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
上个游戏，让她精通了一项技能。
尤那在兰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改变了他的代码。
兰佑砰的一声消失，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只面露惊恐的黑色小羊羔。
看清楚了吧，他的能力，和她相比，简直就是弟弟。
送上门来，结果连抵御她的代码修改都做不到。
“哼。”尤那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千秋，把他牵回去，和大鹅放一块。”
既然兰佑那么想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不如就放在身边，让他确认个够。
她要禁止他下线，把他变成小羊整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