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会场
甘敏接手了后续的事情。
纸质的印刷, 成册的漫画如何搬运到会场，以及怎么计划在她们狭小的摊位上多摆上几册漫画。
实体物需要通过传送快捷进入会场，但需要预先报备, 之前萝北替她报上的是漫画，就注定还要在和主办方联系。
甘敏与主办方通话，把涂蝉赶到了一边。
涂蝉眼巴巴抱着膝盖，仰着头看着甘敏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甘敏，好了不起，像个经纪人一样。
通话那边传来咆哮声，主办方正因活动焦头烂额，忽然碰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摊主跑过来要借用什么传送, 简直异想天开——
声音好大。
涂蝉和甘敏同时捂了捂耳朵，涂蝉甚至有通话那头传来的气流把甘敏的长发吹起了的错觉。
涂蝉把手指都快扭成麻花, 甘敏的脸皱了一瞬，对上涂蝉的目光，又笑起来, 对她轻轻挥手, 示意不用担心。
最终，她还是成功说服了对面。
“轻轻松松~”
取得阶段性胜利的甘敏表现出一脸的得意。
她用肩膀抵了抵涂蝉，“看到没？干什么愁眉苦脸的, 这不是小事一桩吗。”
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异想天开就变得这么麻烦。
涂蝉抱住膝盖, 只露出一双眼睛, “敏敏……如果我画的漫画一本都卖不出去怎么办？”
“怎么会呢？”涂蝉托着腮, 笑眯眯地看向她, “我会买一本的呀……至少能卖出去一本。”
“什么啊！”涂蝉用抱枕打甘敏。
甘敏笑着躲了躲, “反正不要抱那么大的希望啊, 如果卖不出去, 也不是你的问题，你想，那么偏僻的位置，又是那个小一个摊子。”
“怎么上来就泼人家冷水啊。”涂蝉将脸埋在抱枕上，鼓起脸。
甘敏又笑了，将刚才乱来散下的碎发夹到耳后，又缓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脸上逐渐显现出郑重其事的表情，“阿蝉，我们的出发条件并不占优势，你知道的吧。”
涂蝉嗯了一声。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甘敏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我知道的。”涂蝉往她身边靠了靠。
能做的都已经做到极致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运气了。
哪怕是一本都卖……只能卖出去一本，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因为她做到了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涂蝉看向已经画完的漫画的封面。
自从喜欢上尤那以后，自己的生活，似乎也像是坐着宇宙飞船一样，被急速的改变了。
喜欢上勇敢的人，自己也会变得勇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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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一天的工作，几乎全都由甘敏来忙乎了。
甘敏不让她接手，只让她休息，“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方面嘛，阿蝉你之前忙了那么久，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于是，本应该是最忙碌的漫展前一天，涂蝉却闲了下来。
经过高强度的六天，骤然空闲，反而茫然了起来。
她吃吃、喝喝、睡睡，在甘敏的身边打转，被甘敏赶到一边，当傍晚的时候，甚至还玩了会游戏，又给尤那设计了一套衣服。
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果然习惯了忙碌了以后，再回归无所事事的生活就会心慌，只有渡过了明天，她才能够真正心安理得的躺下休息吧。
游戏也无法专注，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的事情。
游戏的画面在视网膜中倒映，对话却完全没有入脑子，直到甘敏处理完工作，坐在她身边，涂蝉才回过神。
“哎呀。”甘敏托着腮，打量着屏幕，“竹马还没有找到啊？”
“嗯，什么？”涂蝉扭头看向她。
甘敏的指尖轻点光屏，“教导主任啊，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真的消失啦？”
“我原本以为，只是这段剧情里没他的戏份，等到有他的剧情出现时，他也就会出现。”甘敏的眼睛眨了眨，“结果真的，到现在都没影。”
乙女游戏应该不会这样吧，哪有攻略到一半，可攻略人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
涂蝉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甘敏，反应过来甘敏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叹。
‘因为她刚刚设计了一套衣服，丢进了游戏共享中心。
但原本总是担任从宫外“采买”服装送给公主的工具人角色埃尔伯特依旧没有出现，这回把衣服送给公主的，是她的男仆瑞叶。
但是。
“你不是一直和我说，埃尔伯特肯定是大反派角色的嘛。”还说他肯定是藏到暗处去策划什么了。
怎么现在还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啊？
“哎呀。”甘敏眨了眨眼睛，“那不是为了编剧情吗。”
都是为了漫画创作所大开的脑洞啊，难不成，“你不会当真了吧。”
涂蝉呆呆地。
甘敏一下笑出了声，“你真当真了啊？”真的觉得游戏里的角色，是受那个病毒千秋操控的啊。
涂蝉也太好玩了。
想象力这么丰富，不愧是画漫画的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天真，才能保持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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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了第二天。
真到了这个时候，紧张得过了头，反而感觉不到什么情绪了。
清晨涂蝉就和甘敏收拾好，准备出发。
【星际漫展会】
四年一度的星际漫展会可以称得上是全星际最大的线下二次元活动了，在巨大的参与场地，一共分为二十四个会场，六个为一组，主题又分为春夏秋冬。
她们不出意外的被分到了最冷门的冬季馆。
连温度都是冷的，还有人造雪，雪白的会场在门外就做出了积雪的效果，馆中央有巨大冰雕，许多穿着严实的cos已经在外排队。
还好身边有甘敏。涂蝉想，理智又细心的甘敏早起时就让她穿了加厚的衣服，此刻她脖子上还紧紧围着甘敏给她的红围巾，甘敏自己也是冲锋衣雪地靴，出发时被热得够呛，一到馆中，就刚刚好。
萝北是现在人气极高的主播，尽管也在活动中，但不能现在来见她们，如果她出现在这里，恐怕会引起骚乱。
昨天在联系中就已经说过了，涂蝉还特地为她留了一本，预备之后交给主办方转送。
还没有正式开馆，已经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内走来走去。
旁边的摊位也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涂蝉深吸一口气，开始和甘敏一起，将印刷好的漫画取出，整整齐齐的摞在摊位上。
她一边准备，一边想。
萝北参加过当初的直播，还和尤那关系密切，但她的职业生涯并没有受到当初直播的影响，人气反而只高不下，是不是说明，群众并没有那么抵触恐惧病毒的存在？
涂蝉将座位上的浮雪扫去，拍了拍书面。
是不是说明，有许多人也像她一样，被尤那当初出现时的造型震撼，甚至被打动的呢？
刚开馆的时候几乎没有人。
冬季馆本身就偏僻，大多都是特定角色cos会在这里拍照，她们的摊位又小，又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甘敏和涂蝉干坐了一会，看着眼前的人们走来走去，没人驻足停步。
“还蛮有意思的哦。”接触到甘敏转过来担忧的目光，涂蝉回视，对她笑了笑，“没关系的。”
她早就有这种准备了。
从刚开始画漫画，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每件事都顺利的过了头，就难免产生过大的期待，她在来之前就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抱有过高的幻想。
能做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卖不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做到她能做的极限了。
而且来都来了，这么大型的活动，不多看看可不行，岂不是浪费了这么绝佳的位置。
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摄影台上，那里是绝佳的拍照位置，各式各样的角色就像是影片一样，在眼前轮番出现，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cos的角色投入了扮演者的热情，光只是看，涂蝉就能感受到这些游客的热爱。
这里聚集了无数和她一样的人。
对虚拟角色热忱，追逐着不可触摸的梦，但这种梦幻的、并不存在的，却也给了她们力量。
做梦也没什么不好嘛。
人群热热闹闹，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很难够注意到某个人，但涂蝉的目光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时，却忽然于人群中的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隔着人群看她，涂蝉与他的眼睛对上了一刹那，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嗯……？
涂蝉眨了眨眼睛。
大脑反应了两秒，只一刹那的目光接触，她还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上挑的眼尾，以及转身时一扫而过的及腰长发。
那长发扫过的弧度，就像是人鱼尾一样，深深印在了她的脑中。
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是在盯着她看吗？她认识这样的人？
不可能。
那样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意思？涂蝉从来没有接触过那种目光，一时说不上来，她在心里揣摩着，发呆的时间太久，回过神来时，甘敏已经担忧的看着她了。
涂蝉咬住下唇，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买点吃的吧，你看，今天都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不能让甘敏觉得她是因为卖不出去而在暗自伤心，不然甘敏也要难过了。
而且她原本就没有在伤心。
涂蝉试图让自己表现的轻轻松松，竟然连社恐都忘了，在各个摊位游了一圈，揣了两个奶油包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摊位。
结果还没有走到，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她们的摊位前。
背朝着她，涂蝉看不清正脸，只能大致的看到是一个挺高，穿着西装的男人，年龄看起来挺大，不像是会看漫画的类型。
涂蝉一下同手同脚，甘敏不停的对她使眼色，她才僵硬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吗？”涂蝉没敢抬眼，僵硬的望着自己的手，甘敏替她回答，“是我们自己做的，从创意，到漫画，到印刷，全都是由我们两个人做的。”
“就你们两个吗？”
“嗯。”甘敏回答的很自豪，同时紧紧握住了涂蝉的手腕。
涂蝉这才感受到，她的手心也在冒汗。
甘敏也在紧张。
“怎么会想到做纸质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还挺随和，“现在可没有多少人会看这种东西了。”
涂蝉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
这次，由她来回答，“……因为我们想做一些，能够更留下痕迹的东西，我是数据那种能够一下清空，而是能够触碰的，能切实的握在手里的东西。”
男人微笑着望着她。
涂蝉这才发现，这人的年龄似乎没有从背面看时那么大，只是气质过于沉稳，让人难以判断年龄，他的眼尾有细纹，微笑时很亲和。
“……就算是毁掉也会留下痕迹的东西。”涂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纸质什么的……就算烧掉也会留下痕迹吧，什么的……”
男人又笑了，“你这个说法还蛮有趣的。”
他没有再多问什么，低下头去翻她们的漫画，涂蝉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桌下紧紧回握住甘敏的手。
最后，男人拿出智脑，拍了几张照，然后买了一本，离开了。
“卖掉了？”
男人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付了钱就潇洒走掉，涂蝉望着他的背影，还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不停眨眼，和甘敏四目相对。
卖掉了！
第一本——
“我就说肯定可以的吧，这下最少的记录也会是两本了。”甘敏一下笑了，对她比了个“二”的手势，迅速拆开涂蝉买来的奶油包，“刚才可紧张死我了。”
“……我也是。”涂蝉觉得自己像上发条的人偶一样，跟在甘敏后面，也手脚僵硬的拿起面包。
“说了也挺好笑，我登台演出这么多次，也参加过这么多大型活动，竟然没有哪一次像刚才那么紧张。”
甘敏咬了一大口，眉飞色舞的对她说，兴奋都写在了脸上。
涂蝉不停点头，默默小口小口咬奶油包。
“我和你说，就刚……”
甘敏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人来了。
“漫画？”
“纸质小铺，是在这里吧。”
“刚才pivsa实时定位的，好像就是这里，哇，就是这个——”
人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涂蝉和甘敏被人群团团围住，一下子呆住。
这是在说什么？
摆放整齐的漫画都有塑封，涂蝉特地拆了几本，放在最上面，旨在有游客当场看，能产生一点兴趣，把她的漫画带走，她原本不抱希望，毕竟她画的这种东西，只有甘敏会一直鼓励。
没想到，现在正站在铺子前的少女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停住。
涂蝉还看到她用手揉了揉眼睛。
之后，这个少女默不作声的买走了一本。
这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涂蝉也不敢猜测，这个少女离开后，很快又有人站在了她刚刚站的位置。
就像一阵飓风。
涂蝉原本就没抱着能卖出去几本的希望，因此准备的就不多，没想到，就在刚刚，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在她和甘敏反应过来之前。
她们的铺子就空了。
“……”涂蝉和甘敏面面相觑。
这算是——
顺利？
顺利的简直出乎意料！
涂蝉尚且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望着面前空掉的铺子发呆，甘敏已经站起身，涂蝉感觉自己的脖子紧了紧，一抬眼，甘敏正笑着拽她的红围巾。
“好了，既然都卖完了，我们去逛逛吧？”甘敏伸了一个懒腰，在邻铺羡慕的目光中，一把捞起涂蝉，“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会场呢。”
“等等，这样可以吗？”
涂蝉还没来得及感叹几句，就被甘敏抓着，踉踉跄跄的走了起来。
漫展的一天。
原本以为，要在铺子里坐上一天。
原本以为，十几年后，回想起这个时刻，也应该是紧张的心情，忙碌的记忆。
结果，摆摊根本就没持续多长时间？
涂蝉后来回忆起这个时刻，想到的都尽是和甘敏一块玩，吃到的雪花樱桃，还有看到的各类有趣的东西了。
疯玩了好久，正看机器人变形秀时，甘敏的便携智脑响了两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涂蝉看向她，甘敏的脸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双手合十，“抱歉啊阿蝉，我哥也在这附近，他那边出了点状况，让我去帮忙。”
涂蝉想起，今天似乎是甘敏她哥参加什么比赛的日子，因为之前新闻总是报道，她也有印象。
她用力点点头，“我这边没关系的。”
“真的吗？”甘敏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没关系的。”涂蝉再次强调，“放心好了。”
“反正我们两个也只是闲逛而已，你还是先去解决重要的事情比较好。”涂蝉了解甘敏，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这样急急忙忙的走掉。
“等之后，再正式庆功一次，我们再好好出去玩一玩。”
知道啦知道啦。
真是的。
涂蝉笑着和她挥手。
今天明明已经玩的足够多了。不过，快乐的时间，总是嫌不够的吧。
甘敏离开以后，她又是独自一人，涂蝉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力吐出，捏紧了拳头。
好！继续逛逛——
哪怕是一个人，她不会觉得寂寞了。
涂蝉打起精神，继续穿梭在人流中，走出两步后，她的脚步忽然变缓。
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背上。
她捏紧了围巾，手指缓缓的收紧。
周遭的人很多，还有很多化了妆，根本就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人。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在人群中停顿下的她就像是逆流一样。
错觉吗？
她转头的时候，视线仿佛又消失了。
涂蝉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转过身，莫不作声，埋着头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没有错的，她的感觉没有错。
是有人在盯着她。
是谁？为什么要跟着她？
要想办法才行……
涂蝉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一边把手伸进口袋，一边缓缓的往前走，指尖接触到智脑，她准备给甘敏发消息。
背上还是一直能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
涂蝉的心越来越慌，将头低低地埋下，总之先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吧……为什么要跟着她？还是她误会了？会不会是她落下了什么东西？
她的脚步不敢停下。
穿过人群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涂蝉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那力气太大，她直接被拽了过去，一秒脱离了人群，视网膜还残留着上一刻热闹的人群的画面，下一刻就一暗。
她被拖进了旁边的一间小隔间。
毫无光亮，狭窄，门在她被抓进去的那一刻关上，发出“咔哒”的声音。
会场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或许是堆放漫展需要搁置的杂物的——
涂蝉不明白这一刻自己的脑中居然还能冷静的思索这些，身体却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原状。
手被紧紧抓着，背抵着门。
绑架？勒索？还是想做什么……她还没发出声音，就知道自己的声带绝对是在颤抖，腿已经发软了。
“哒。”
她感觉到抓住她的人的手越过她的脸时带起的气流，开关在她的头边，房间的灯被打开。
刺眼的白光，让她的眼睛一瞬间睁不开。
冰凉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侧，她感觉到了，好几秒才勉强能够看清面前。
长发，上挑的眼睛。
及腰的黑色长发，冰凉柔顺。
目光相对的那一刹，涂蝉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刚才在人群中见到过，那个一直盯着她的奇怪家伙。
“你好，初次见面。”
那黑发少年的长发有些散乱垂下，目光冰冷而挑剔，嘴角却噙着奇异的笑意，俯下身近距离的注视着她。
“请你来的手段不太礼貌……啊，我是不是该先自我介绍？”他的语调带着隐约冰冷的傲慢。
不，应该不是初次见面才对……
尽管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涂蝉却升起了奇异的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