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梳脑袋毛
钟离的居所里，阿今坐在被垫高的椅子上，两手扶着面前的桌子，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脊背，眼神却忍不住频频向后飘过去。
当然，除了半只胳膊以外，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木梳子一下下划过阿今鸦黑的头发，将凌乱地缠绕在一起的乱发仔细地解开。
钟离一边给小孩整理着头发，看见一旁的镜子中，倒映出的鬼鬼祟祟转着眼珠向后看的阿今，忍不住发笑。
“你在看什么？”
阿今一下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地坐好，眼睛也不到处乱飘了，只是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撒谎的心虚。
“没、没什么！”
【猫猫原来有这么大一只，阿今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这么大呢？】
“这就要看阿今有没有努力吃饭了。”
钟离笑道。
阿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声会被正帮他梳头的钟离听到，忍不住有些懊恼，瘪起嘴巴晃了晃小腿。
“那太慢了，我现在三百二十八岁，才这么一点点大。”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比划了一下两只短短的胳膊，发现没法比出自己身高那样的长度，于是遗憾地放下了手，改为扒拉手指头算数，“猫猫有三个阿今那么高，一个阿今要三百二十八年，三个阿今就要九百……九百……”
他卡住了。
“九百八十四年。”钟离道。
“没错！”阿今重重点头。
钟离的梳子在他头上空气划了一下，落了个空，有些无奈，只好转移话题：“那么，阿今你为什么想长大？”
“为什么……”阿今又晃了晃腿，他发现双脚离地荡起来的感觉很有意思，但是猫猫现在在帮他梳头，他要稳重一点，不能给猫猫添乱。
“因为阿今想要保护猫猫、保护朋友、保护很多人。”
小男孩肯定道。
“哦，都有哪些人？”
钟离有些讶然，他没想到怕人的阿今，在需要保护的名单上，竟然会有“人”这一类存在，而且还是很多。
“有猫猫，有小鸟先生，有胡桃，有松鼠小姐，有大树先生，唔……虽然野猪先生有时候有点讨厌，但也还是保护它。”
阿今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数到最后两只手的手指都有些不够。
但是钟离依然没在其中听到可以称之为很多的人，于是耐心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其他人吗？”
“人……”阿今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他努力回忆了一会，还是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去，“我不记得了……在遇到猫猫之前有很多事情，但是我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钟离温和道，并不勉强阿今多做回忆，梳子轻柔地划过阿今的头发，将他们恢复原本蓬松柔顺的样子。
他其实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在这之前，小男孩连“父母”这种的概念，都是在遇到松鼠一家之后才学习到的。
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在这样的前提下自然也显得十分理所当然。
“笃笃。”
房门被敲响了。
钟离恰好也已经给阿今梳好了头发，于是放下了梳子。
阿今获得了解放，飞快地跳下椅子，蹬蹬蹬地跑去门边开了门。
“小鸟先生！”
他开心地笑，伸手去接飞在半空中的青小鸟。
然而青小鸟却有些犹豫，抬头看了钟离一眼，发现他没什么表示，这才收起翅膀落到了阿今的手中。
然后在小男孩要把他往头顶放时飞快地离开了对方的手掌，自觉地落到了肩上。
“小鸟先生？”阿今有些疑惑，“你不喜欢阿今的头发了吗？”
青小鸟恼羞成怒：“啾、啾啾！”
注意场合，怎么能在帝君面前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
然而在场的剩下两个人，很可惜，都听不懂鸟语。
钟离倒是一脸从容的样子，显然对于某些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并且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他伸出手，几个金色的符文出现空气中，组成了一圈微微振动的术法。
青小鸟立刻明白自己可以说话了：“帝君。”
他低头行礼，只是受限于肥啾的身体，这个礼行得歪歪倒倒，比起说是在行礼，倒更像是困得不行的小鸟在点头啄米。
钟离忍不住笑，拍了拍阿今的脑袋，让他去旁边坐下，小男孩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爬到旁边的椅子上端正地摆好了坐姿。
青小鸟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礼在旁人看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犹不自知地挥动翅膀，落到了钟离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椅背上。
“帝君，我三日前收到讯息，前来璃月港附近降妖除魔。只是昨晚，不知为何，明明只是靠在一旁稍事歇息，醒来却已经身在这副鸟雀的躯壳里，落在了阿今的身边。”
阿今点头，虽然不明白青小鸟这是在干什么，但还是肯定地为他作证：“我一醒来就看见小鸟先生了，他之后一直和我在一起，肯定没做坏事。”
钟离又忍不住失笑。
青小鸟顿时恼怒：“你闭嘴，我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阿今“哦”了一声，好像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
青小鸟马上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一点，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于是犹豫了一会，又低声道歉：“抱歉，我并非此意。”
阿今捂着嘴，只留出一双红红的圆眼睛，试图用飞舞的小眉毛表示出“那小鸟先生是什么意思？”的意思。
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失落的样子，甚至还有种从胡桃那里学到的气人功夫。
“……你可以说话。”
青小鸟顿时又开始生自己的闷气，觉得自己又想太多，这小孩明明难搞得很，绝不会那么轻易的低落。
说话的声音都因此变得咬牙切齿。
好在钟离及时出声，止住一人一鸟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的对话，否则这场幼稚园吵架——通常是经验更丰富的那个获胜——恐怕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止。
“你的情形我已经知晓了，现在最首要的，就是要找回你原本的躯体，是吗？”
钟离和声道，沉稳的声线让人一听就安心，只是此刻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这份安心因而被打了折扣。
如果是胡桃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心生嘀咕：‘这钟离今天怎么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有谁要倒霉了？棺材卖得出去吗？’
只是青小鸟并不会随便怀疑帝君的决定，他认真点头：“是，正如帝君所言。”
“那便好办了。”钟离含笑点头，“你将最后所处的地点写下，我同你一起去便是了。”
“是。”青小鸟低头，然后顿了一会，犹犹豫豫地抬起脑袋，“帝君，我有一问……”
“但说无妨。”钟离颔首。
青小鸟于是咬牙：“您也曾进入过、进入过……这些动物的躯体吗？”
原本听得懵懵懂懂地阿今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举手发言道：“我知道！猫猫变成过猫猫，有棕色的毛毛和角，尾巴是金色的小祥云……”
他比手画脚地描述了一通猫猫龙的外貌，钟离没法打断，只得无奈地看着他手舞足蹈。
“猫猫的毛摸起来超——级——软。”
阿今拉长了声音，对猫猫龙的皮毛给予了极高的赞誉，青小鸟听得已经快要再次变成木头小鸟了。
而注意到青小鸟的阿今则像是误解了什么，握住小拳头，再次露出那种鼓励的神情：“小鸟先生不要自卑，你的胸脯毛毛也很软，比起猫猫的只差一点点……”
他捏住两个指头，只在中间留出微不可察的一点小缝隙，以此来证明那差距的细小。
“要相信自己。”
阿今握拳为青小鸟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