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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第 2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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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迫停的时候, 苍木也被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从桌子上爬起,四处张望,还没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乘务员敲着门小跑过来道歉。

看得出乘务员同样是个新手, 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也满头雾水, 但还在极力安抚贵客的情绪。

没过一会儿, 列车长也来了。

经过他的解释,苍木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一带的区域有一伙流窜的盗宝团, 经常喜欢拦路打劫列车。

现在的列车行驶速度较低,身手了得的盗宝团成员常常能用飞索勾住列车车窗, 从而爬上进行盗窃打劫作案。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列车加装了玻璃与保护设施, 以为这样便万事大吉,谁料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盗宝团们学会了炸掉铁轨, 不想脱轨而出的列车只能乖乖停下, 而等候已久的盗宝团,便趁此时一拥而上。

铁轨的铺设距离不短,即便有枫丹警察来回巡逻, 依旧有难以顾及的地区,盗宝团的这种方法便常常能得手。

只是这次不巧, 他们也大概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了满车的愚人众。

想象一下吧,当嚣张到肆无忌惮的盗宝团熟练炸掉了铁轨, 满心期待地一拥而上, 却在第一节车厢里就遇到整整齐齐坐着, 一排排高大的雷锤和冰胖……

在执行官身边的正规军对比下, 这些让列车长头疼不已的盗宝团,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没过多久,苍木便又感受到身下的列车缓缓开动了。

而此时,长蛇般轰轰烈烈行驶的机械刚刚经过枫丹的国界。

水蓝色的国度被逐渐抛之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萧瑟的草木交界带,以及逐渐增多的纯白冰雪景色。

由于国度地处提瓦特最北的缘故,在其他国家陆续都为春天的来临而庆祝时,属于至冬的漫长冬天却还远没有结束。

苍木打了个哈欠,拎出一张手帕,去擦拭透明玻璃窗上的水雾。

按散兵的意思,他们本该轻装上阵奔赴至冬,谁料苍木看见这时代的枫丹列车极为新奇,便起了心思,执意乘坐列车前往至冬。

只要她愿意去至冬,那一切都好说,散兵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和苍木纠缠。

枫丹前往至冬的路线新开不久,由于乘客稀少,甚至买不到近期的乘票。第六席懒得等待,干脆大笔一挥,包下整栋列车,更改了航线,即可前往至冬。

苍木坐上不久后,乘坐列车的新奇很快褪色,只剩下了烦闷,这个时代的枫丹列车速度相当缓慢,乘坐体验更接近现代的绿皮火车。

一连行驶了两天才刚刚行驶出枫丹国界,眼下想变卦也迟了,苍木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还好火车不算颠簸,闲来无事便在上面码码字看看书,日子倒也融洽。

出乎她的意料,散兵并没有因为这事对她冷嘲热讽。如此看来,他其实算得上是性格耐心,眼下每天也没有像苍木想象中暴躁,相反他在这方面极为耐得住忙碌,甚至有心情悠哉悠哉地给苍木泡茶。

不过此时包厢里并没有看见他的人影,或许是去处理刚刚那些拦车的盗宝团了。

整栋列车上只有愚人众的精锐,因此苍木并不担心安危问题。

由于包下了整栋列车,所以执行官所在的包厢自然是最为奢侈豪华的,不仅有卧室、厨房和客厅,连洗漱间、浴室、衣帽间这种无关紧要的房间也一应俱全。

此刻的苍木正是身处于客厅,刚刚枕着稿件睡得熟了。

发生了这么个插曲,苍木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写了,他检查一遍有无遗漏,便把稿件收到皮箱里,连同《21次》的映影胶片一同妥善收好。

这部影片在枫丹播出时大受好评,希望它到了至冬也能同样受欢迎。

如果至冬人不喜欢的话,苍木只能使出压箱底的法子了。

她收好稿件后去洗漱间洗了把脸,冷水冻得人更加清醒。正对着镜子检查黑眼圈,就听见客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第六席的带着点紧绷的声音响起,是散兵在喊她,苍木打开门探头出去:“我在这儿。”

见她还在,散兵的神情才变得轻松了些,他审视的目光在苍木脸上打量了一圈,问道:“你在干吗?”

“洗脸啊。你看不出来?”苍木翻了个白眼,把门关上了。

她再度打开水龙头,水流声稀里哗啦,这边响起了洗漱间门锁开合的声音,紧接着是少年踏步而进的脚步声。

苍木无奈极了:“你是猫吗?怎么人干什么都要跟着。”

散兵听到这句话,分为不屑地哼了一声,警告道:“别拿那种弱小又无能的毛茸茸生物与我相提并论。”

哇哦!苍木洗着脸,不忘在心中感叹:老傲娇怪了。

随即她感受到后背被盖上一件什么物什,隔着一层衣物,厚重触感从背后滑下,被一双手眼疾手快接住,再往上重新盖了盖。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第六席口是心非的警告:“送你的……敢嫌弃就死定了。”

门锁再度传来开合声,显然是送完礼物的人已经快速离开。

苍木困惑地用毛巾擦干脸,这才有时间去看这件刚刚送来的礼物——一件鲜红的漂亮狐裘。

她试了试,刚好合身,这件狐裘的颜色极好,穿上后衬得她的气色看起来都健康了不少。

送它大概是怕自己冷吧,毕竟马上就要到至冬了,而自己平日里穿的衣服不是露腿就是露背,在温度面前全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漂亮废物。

明明是很好的礼物。苍木心中怜爱了一下,送礼都要挑一个她看不见也没办法回绝的时间点,还要放狠话,他的自尊心真是又高又脆弱。

想要让送礼物的人开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把这件礼物使用上。

想到这里,苍木特地卷了与之相配的卷发,又上了点妆,才走出去。

“好看吗?”她跑到坐在沙发上的散兵面前转了个圈儿。

列车上铺设了暖气管道,根本不冷,豪华包厢的地面更是地毯通铺,走到哪都像是踩在了云端。

因此苍木连鞋都没穿,只穿了一件睡裙,不动时还无事,一转起圈来,线条优美小腿和脚踝就从狐裘下面露了出来,白得耀眼。

散兵正在看书,闻言瞄了眼,用懒洋洋的声调嘲讽:“看来某些人只顾着好看,连脑子都被冻掉了。”

“什么嘛。”苍木瘪了下嘴。她要真没穿这一身儿就出来,指不定这家伙以后要怎么挑鼻子瞪眼、冷嘲热讽地对人呢!真是口是心非的傲娇。

苍木赌气在他对面坐下,伸出脚去踩他膝盖来回摇晃:“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别看这人用报纸挡住脸,什么表情都看不到,实则心里多半已经乐开了花。

苍木晃了一会儿,他却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仿佛那张看来被翻来覆去看过五六遍的报纸上,突然多出了什么不容执行官错开一丝眼神的重要情报一样。

她自讨没趣,刚想把脚收回,却怎么也拉不动,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被他用膝盖夹住。

少年不紧不慢地将报纸叠好,放回桌上。从容不迫的动作却莫名让苍木心慌,她一边拼命往回抽,一边警惕:“你想干嘛?我可哈哈哈哈……梅!哈哈哈哈——”

也没干什么,不过是轻轻在脚心挠了几下,便惹得她笑得如此开怀,散兵体贴道:“你现在倒是好看了不少。”

苍木简直一肚子火气,奈何弱点在人手中,骂人的话语夹杂进一堆“哈哈哈”之中,也丝毫没有震慑力。

她从“梅”喊到“散兵”,话语也从示软示弱到威胁恐吓,甚至无师自通了许多羞耻的爱称,最后被放开时直接瘫软在地上,虚脱地喘着气,笑得两颊酸涨,起码日后半个月内都不愿再笑。

散兵的突然发疯非常能折腾人,在过去这段时间以来,苍木已经全然领教到了他的这种状态,也根本生不起对抗的心思,因为人偶的报复性实在漫长又坚定,与之对比,苍木就好像被熬鹰人苦熬的那只鹰。

因此,她现在只是瘫倒在毛绒绒的地毯撒娇:“我要吃坚果冰淇淋!”

“这个不行,换一个。”之前腹痛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因此散兵果断拒绝了这一要求。

苍木本来就不是想要冰淇淋,只是提出要求时先提出一个肯定被拒绝的,这样只会被答应的几率就会上升很多:“到了至冬,我还和你住在一起吗?”

这有些不合规矩,毕竟执行官虽然在至冬身份尊贵,但一位尚未拥有婚配的未婚少女贸然和异性同居,在至冬或枫丹都属于一件蛮失礼的事情。

散兵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就这么喜欢我?”

苍木哼哼唧唧地扭过头去,没有说话,在他眼中,大概就是默认了都意思。

这件事便这么被敲定了。

虽然拒绝了冰淇淋的要求,但晚餐时,眼尖的苍木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多出点一小碟冰淇淋球。

迎上她诧异的目光,第六席不自然地强调:“只能吃一点,这次要是再把自己吃出问题,列车上可没有医生能找来给你看病!”

“知道了知道了!”苍木小口小口吃完这份意外之喜,虔诚道:“梅最好了!”

散兵不置可否。

晚上入寝时,她也摸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枕在他的怀里,散兵终于忍不住了,用没被枕着的另一只手戳戳她的脑袋:“一份吃食而已,真是毫无尊严。”

先前为了赶稿,苍木一连几天都是睡在书房,除了方便写作,另一个原因也不排除两人一起睡时,散兵总喜欢肌肤相贴,进而再进行一些额外的运动,很容易让苍木第二天依旧精力不济,他自己倒是毫无这方面困扰。

苍木听到理由连呼冤枉,有点委屈地踢他一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欢迎我的话,直说就好。”

她说着就要跳下去,结果腰被对方牢牢揽住,动弹不得。

散兵捏了捏她手感颇好的软肉,恶声恶气:“就你话多,睡觉。”

苍木也是真困了,才懒得与他计较,趴在少年的胸膛上,缓缓进入了梦乡。

她一向喜欢在略狭窄的床铺上入眠,总觉得这样才更有安全感,在但不得不说,宽阔的床铺睡起来也分外享受,至少能肆意伸展四肢,至于打滚,这项动作对长着翅膀的苍木而言难度系数略高,就按下不表。

散兵的躯体不知是什么材料,丝毫是恒温的,永远保持常人标准的体温,冬暖夏凉,抱起来又极具弹性,作为抱枕来说可谓是手感绝佳。

如果他不是总精力旺盛地拖苍木一起运动,而是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任由她抱着,就完美无缺了。

不过,苍木勉强也能理解,他对于肢体接触的渴望,她自己也有肌肤饥渴症,散兵的表现看起来似乎比她更为严重,甚至还有随时随地怀疑再度被抛弃的极度焦虑,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还是太短,不足以让他放下百年以来的习惯。

没关系,以后……

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发觉苍木的转醒,半睡半醒间的少年搂住她的腰身,下意识在背部轻拍着,带着模糊睡意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怎么了?”

“没事。”苍木庆幸他看不见,俯身在少年两颊落下清浅的吻,声音淡淡:“睡吧。”

第二天醒来时,便算彻底进入了至冬。

列车的窗外已全然是一片雪白,树林都是深灰色的模样,白色的树干上有诸多枝叶掉落而留下的伤痕,唯独此处的天空是澄澈而高远的宝蓝色。

苍木心知最严峻的考验就要来临了,不敢疏忽,一早便进了衣帽间挑选着装,散兵对回归总部也没什么额外的喜悦,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倚靠在沙发上,单手撑脸看着苍木的换装表演。

他看了几圈,终于看出了点端倪:“你怎么不穿白色?”

“为什么要穿白色?”苍木低着头处理难缠的长靴扣子,费力将它们一个个套进相对应的扣眼:“外面一片雪地,我穿白色岂不是显不出来?”

她最后还是选了那身散兵昨天送来的狐裘,鲜红鲜红,颜色像雪,在雪地里保管叫人一眼就能望见。

输人不输阵,苍木对这身满意极了。

她编了个复杂的盘发,将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只在颈肩点缀上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这身行头就算下了列车立马去参加舞会都绰绰有余。

但她一抬头,看散兵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很不满意的模样,有点茫然。

算了,大敌当前,也管他喜不喜欢呢!她喜欢就行。

造型和发型是完美了,但苍木打量一番镜子中的面容,总感觉有些病弱之色,顿时一惊,连忙问一旁的散兵:“我看起来有没有很虚弱?”

散兵无语:“连夜赶稿的某人在明知故问?”

苍木再度翻出化妆用品,一定要让这场见面从头到尾都要表现出气势。

最终效果不枉她耗费数小时的成果,当列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时,苍木一眼便望见了一高一矮,等待在下车处的两道身影。

矮小的那道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尖尖耳朵和尖尖鼻子显示他并非寻常人类的身份。

高大的那道带着一副银链眼镜,手上繁多的宝石戒指富贵逼人的同时也看得人眼花缭乱。他笑眯眯的神情却生得一副柔和的北陆面容,与此处的至冬相貌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更像是稻妻或璃月人。

“这位就是苍木小姐了吧,实在久仰大名。”他竟微微俯身,做了个既是迎接也表示恭敬的礼节,接着便自我介绍:“在下是愚人众第九席,【富人】,身边这位是【公鸡】,听闻您要回归至冬的消息,女皇和我们都不胜欣喜,迎接的宴会已经等候多时了,至冬苦寒,礼节粗鄙,但凡不足之处还望您海涵。”

瞧这话说得,真是既诚恳又暖心,换了任何一个阅历不足的小姑娘在这儿,都会被这过于隆重的迎接吓得有些惶恐。

毕竟这可是愚人众的执行官,还一下子来了两位,说话还这么客气。

殊不知过分的尊重和体贴有时也是一种对敏感之人的压迫,而这种压迫往往更难反抗。

然而这招对苍木可不起效果。

换算成璃月蒙德,也不过是等同于七星和骑士团队长,她和凝光刻晴谈过不止一次生意,骑士团那边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就是执行官吗?她揍过一个,睡过一个,有什么稀奇的。

就算是风神岩神,她同样没少见。

况且她眼下的官方身份里,本来就有【风神神眷】之名,除非久不出世的冰之女皇亲至,苍木才会觉得事情超出预料。

因此,她也只是微微颔首,朝对方伸出手来,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语气淡淡:“有劳【富人】阁下费心了。”

她这不咸不淡的模样,却让富人脸上显露出一丝满意。

毕竟是冰之女皇当成继承人般的存在,如果真的畏畏缩缩,被这阵势吓得心生畏惧固然容易揉捏,却也容易让人怀疑女王的看人眼光。

当然,执行官门并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错误而怀疑女王的决定,但毫无疑问,如果是这样怯懦的继承人,则需要耗费更大心力来教养才能使得她配得上这个国度孤注一掷所作出的决定。

而眼下的苍木对场时不卑不亢、从容淡定,足以证明他经历或见证过不少大场面,而即便远在至冬,她在璃月与蒙德的那些事迹也使得富人相当满意。

这样的人才是配得上女皇所提的继承人之要求。

至于心智坚定的人,又是否会加入他等的阵营?这就全然不在富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他还没见过哪位能听说过皮耶罗阐述过女王的伟大目标后而毫不动摇。

礼节性的吻手礼之后,苍木被独自迎上马车,她听着马蹄声哒哒踩在路面上的声响,心中很是宁静。

富人本想让散兵和他们坐同一辆马车,多打听一些有关苍木的情报,却被毫无同事友爱精神的第六席的狠狠拒绝了。

“哈?无聊。”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衣食住行的喜好与偏爱,恕我直言,我可没有第九席你这么闲,会有闲心围绕一个小女孩打转,像个变态一样研究她的喜好。”

【富人】不愧是璃月人,深谙“和气发财”的道理,即使被散兵如此当面冷嘲热讽,也依旧好脾气地扶了扶眼镜,道:“可,据我所知,斯卡拉姆齐。这些天以来,闲得围绕着一个小女孩打转,像个变态一样,研究她的衣食住行的喜好和偏爱的人……不是你吗?”

散兵的脸色疏忽冷淡了下来,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在我身旁安插人手!”

富人脾气和蔼地一摊手,状若无辜道:“我以为你应该习惯了,还是说她的到来让你丧失了警觉性?”

散兵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走,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富人所准备的晚宴就在至冬宫内,他借用了此方的一侧偏殿与大厅。

大概是体谅苍木初来乍到,参加晚宴的并未有太多闲杂人等,倒是有另外两位未曾见过的执行官,以及一位老熟人——女士。

女士也只是单方面熟悉,自从来到提瓦特,苍木也还没和她实际面对面打过交道。不过知道她最终的结局后,此时再看见眼前活生生的人,倒是很让人唏嘘。

另外两位陌生执行官都是女性,长得都相貌不凡,让人隐约怀疑冰之女皇是不是按颜值挑选的执行官?

粉黑色长发的那位用蕾丝花带般的装饰物束着眼,耳侧生着洁白的耳翼,似乎像是装饰,但她身上隐约泄露的强大的力量,又让人怀疑这对耳翼和她切实同属一体。

总之,算是个危险人物。

短白发的那位面容英气,不过比起刚刚让苍木提起注意力的少女而言,她便显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等待众人落座轮番介绍时,那位耳翼少女却显得有些注意力涣散,迟迟都未发言,而是盯着桌子上的鲜花发呆。

公鸡笑着打圆场:“第三席总是太过孩子气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苍木也轻轻笑道:“不会。”

她折下那只鲜花,将其递给了注视着它的少女,但更多的话语也没有。

第三席,看来她可能是众人之中席位最高的,不知道在她之上的那两位,是否会让她感到威胁。

这样想着,苍木慢慢饮下一勺奶油蘑菇鲜汤。

旁边的富人已经开始打听起了苍木的来意,而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甚至直截了当,苍木从始至终都坚守一个说法:“潘塔罗涅先生,我只是个来至冬举办巡回签售的作家罢了,在我曾经历的其他国家如何做,在这里便如何实行。哦,或许会顺带宣传宣传我的映影,但愿它们在这儿也能符合至冬人民的喜好。”

她的口风森严,富人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强求,只好转而顺着可能的突破口:“一定会的,您的作品是如此受欢迎,即使以我这个银行家的庸俗眼光来审视,这也是部会受欢迎的好片子,至冬人民的喜爱会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朝您涌来。”

宴会里的众人闻声纷纷微笑起来,一时间桌上充满了欢快轻松的气氛,苍木也弯起嘴角,似乎全然被取悦了:“不不,富人先生,您的话可不算是。”

“哦?”他的眼睛镜片上飞快地闪过微光,略略一思索后认真道:“我的确不具备预言的相关能力。”

“并非如此。”苍木摇摇头解释道:“在这件事上您的话不算数,公鸡先生的话也不能算数,就算女皇陛下亲至,她的话也未必能算数,真正在这件事上能一锤定音的,有决定权的人们是——至冬的人民们。”

“唯有他们的喜爱,才能令人获得成功,不是吗?”苍木微笑道:“越是成功的作家,就要越善于书写民众的声音。我还不到远远这种地步,但也要努力掌握他们的喜好,才能获得一口饭吃。”

“在这件事上,占据主动权的,是他们。”

宴会里的欢快气氛无端停滞了几秒,无他,苍木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尽管她并没有多余的意思,但眼前几位执行官却未必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觉得苍木在借此喻彼。

反正只是说说话,苍木自己一点不累,多思多想,累得是他们。

一顿晚宴就在这种心思浮动的气氛中结束了,按理正规的晚宴还有舞会的流程,但即便之前富人的用词再委婉,也改变不了这场欢迎宴敷衍且仓促的流程和体验。

正常的欢迎宴会应该是要等宾客入住下来的当天晚上或者是次天晚上后,等休息完精神充足,又确保留出空余时间后。

才备下请帖,确保彼此都能享受到宴会的乐趣,而不是像这样刚下了列车就被火急火燎地拉过来。

再者,在场众人也没有什么跳舞的心思。

散兵率先打破这层伪善的气氛,戴上斗笠:“舟车劳顿,我要回行宫休息了。”

公鸡面向苍木:“既然如此,苍木小姐,至冬宫的偏殿还有空余——”

“我和【散兵】先生一起就好。”她微笑着,干脆了当地截断了公鸡的话语。

仆人皱了皱眉头,道:“这是否有所不妥。”

苍木只是微笑。

富人双手交握:“来者是客,自然要诸事以苍木小姐的意愿为先,更何况她身为异国人,我们并不能用至冬的礼节来束缚她。”

当你位高权重的时候,自然会有人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着想。

晚上苍木睡在床上时,不忘跟散兵念叨这事。

少年揽着她的肩膀,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不时应和几声。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小的昏黄灯光,照着周围的方寸区域。

苍木念叨念叨着就困了,边打着哈欠边去伸手拉灯:“睡了睡了,明天还要去这边的至冬分社看一看情况,还有报社的稿件也要交了……”

她大概是困极了,念着念着趴在少年坚实的胸膛上就睡了过去。

但第二天的苍木却未能如期按她所念叨的那边,前往报社进行工作。

夜半时分,她便不知怎么起了高烧,浑身烧得滚烫,察觉到温度异常的人偶及时醒来找来了医生。

医生也知道这莫名出现在执行官行宫的少女,身份非尊即贵,不敢有所拖延,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治疗,甚至恨不得以命相抵。

但苍木的高烧还是时断时续,烧得她意识模糊,攥着散兵的手,不让他离开,偶尔虚弱地喃喃他的名字。

他大概明了,在这个陌生国度,苍木唯一所能稍稍信任的只剩自己,于是便越发怜爱病床上的少女。

衣不解带地陪伴在病床旁,亲手照顾,给她喂水,擦洗身体。

只可惜这种怜爱的情绪并不能帮助苍木好转病情。

就在她又持续了两天高烧后,一位苍木和散兵都不愿意见到的人,终于步入了这座行宫。

薄荷发色的男子闲庭信步,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散兵一见到他便紧紧皱起了眉,不情不愿道:“多托雷,你怎么来的?”

“请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斯卡拉姆齐。”名为“多托雷”的男子说话声调优雅从容,似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猛一听起来倒是和散兵极为相像。

倒不如说这正是散兵一直以来所模仿的腔调。

男子背着手,缓缓踱步打量着病床上因高烧而面色过分红润的少女:“我所前来,不过是女皇的命令罢了,何须对我如此敌视。”

散兵撇撇嘴:“你最好是。她现在可是女皇亲定的继承人,别动你的那些歪心思和小手段。”

“放心,放心。”他轻轻掀开一角裹得严实的被褥,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踝,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寒光一闪,露出银光闪闪的针管:“只是一些,必要的身体检查罢了。”

被烧得昏沉的苍木,隐约感觉脚腕一凉,想要挣扎却被握住,动弹不得。

她迷迷糊糊地朝那端一望,下一秒,这个熟悉的音色传入耳朵,当即被吓得神志清醒,毫不犹豫地一踹——

草,被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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