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玉琢7
掌声。
如雷鸣般的掌声。
达成了目的的普通人面带得偿所愿的得意笑容, 为横抱着星浆体尸骸的高挑白发少年送上胜利者的掌声。
他们是盘星教的成员，都是狂热的天元信徒。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信仰着什么，但幕后操纵着一切的人让他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通往幸福与真理的正确手段。
留在这里的都是一般信徒。
他们发布赏金刺杀星浆体的行为必然会引得以天元为中心的咒术界进行干涉处理, 盘星教被解散是迟早的事情。
但他们却会因为这来之不易的成功与“殉教”这一悲壮深刻的结局而变得更加团结，心满意足, 幸福至极。
五条悟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沉默的行过这些人的面前。
他之前被伏黑甚尔捅坏了脑子，又因濒死而顿悟了反转术式。
为了维持六眼的无下限术式分析过程，他的大脑会进入高能耗甚至过载毁灭状态, 而自愈系反转术式的觉醒则彻底补足了他的不足之处——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确实是配得上神子之称的顶级术式, 但对普通咒术师而言负载过重。
现在的五条悟，毫无短板。
这才是是天理救世计划中、终于可以撑起保护咒术世界的“神子”。
但人的善恶, 总在一念之间。
即使是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都没有恶念的沢田纲吉，天理也无法确定他是否会因某种无法承受的恶意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所以，在天理的有意安排之下, 被迫承受了未来记忆与救世职责及附赠的负面影响的沢田纲吉遇到了旅行者。
更何况是本就不喜正论的五条悟。
咒力是负面情绪的集合, 模糊了生死边界的咒术界，本就是这个重生但融合了不同世界观的崭新世界如今规则扭曲的污染源。
天理原本只打算让五条悟按照原定命运，被伏黑甚尔唤醒完全体巅峰战力状态。
但在太宰治得到剧本并加入策划组之后，五条悟, 甚至他周围所有人的命运, 都会在写定命运之人那逐渐懂得爱与珍惜的微小善意中，悄无声息的踏上另一条不算幸福但也没那么糟糕绝望的崭新命运。
*
【你是想按照原定的命运死去, 还是抓住命运的馈赠活下来呢，天内理子？】
不知边际、或许本就是这黑暗本身的龙型魔物,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张开了数颗猩红的巨大诡谲之瞳。
像是无数红月高悬于身侧。
天内理子看到了自己被杀死的命运。
她在最后关头逃避了自己作为星浆体的命运, 却连作为星浆体融合天元、履行自己生来的使命都做不到，便死在了暗杀者的一击之下。
她的人生，享受着作为星浆体待遇的十六年，却连实现自己本被赋予的命运都没做到。
毫无价值的、死在了普通人手中。
天内理子确实想作为普通人幸福的活下去，她以作为星浆体为天元大人献身为人生荣耀，却又私心不想作为星浆体死去。
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到。
她的一生，就这样……没了？！
没有尊严，没有荣耀，没有幸福。
背叛了本该坚守至死的职责，又当着他人的面死去、伤害了一直努力保护着自己、纵容着自己的所有人？！
天内理子的骄傲崩塌了。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人生。
要么作为普通人活下去，要么就作为星浆体死去……她是那么自信骄傲的美少女，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有一个办法，可以达成你的全部心愿。】
巨兽注视着她，像是神明亲临。
【天内理子，你很幸运，拥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权力。】
“……！！！”
*
行李箱内的少女陡然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五条悟怀中的少女尸骸陡然碎散，只余遮盖着尸体的白布因失去了支撑物而飘落在五条悟的掌心。
大号行李箱突然出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
如碎散星辰般的光出现在行李箱旁边，紫色的高挑和风女子手持紫色薙刀，长长的麻花辫儿发尾闪烁着电光，凭空出场。
“真是热烈的掌声啊。”女子挽了个枪花，唇角浮现淡淡的笑容，“悟，夏油杰，你们为何如此严肃？”
夏油杰愣住，五条悟像是失去了悲喜情绪，仍旧面无表情。
但他还是回答了自己的友人——他知道这和被关在高专结界外的“将军”不同，面前这人，定然是自己的客卿友人，旅行者。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五条悟坦率的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我打算把这些人都杀了。”
夏油杰麻木的跟上话题：“我在劝他不要这么做。”
夏油杰也被伏黑甚尔砍了一刀，所幸遇上了匆忙赶来的家入硝子，才能治好伤来到这里。
刚见到眼前这个悟时，他甚至差点儿没认出来——外形还是悟，但内在却像是已经坏掉了的人偶。
“原来如此。”
我结束了剧情自动模式，对五条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悟，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加入此次任务？”
五条悟木偶般空茫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愕然的情绪。
他的双眼更是睁大了几分，然后不可置信的、猛地望向了地上的箱子！
而那大号行李箱也适时地发出了敲门般的笃笃笃声。
很轻。
但，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甚至正在鼓掌的人们，都逐渐停下了一切动作与想法，齐齐的望向了地上的大号行李箱！
“呵！”我一把抄起大号行李箱，啪啪两声打开了活扣，将从中滚出的黑发少女一把捞起，在她短促的尖叫声中，当着所有留守在此的盘星教信徒们的面，将还活着的天内理子丢到了呆愣着的五条悟怀中！
“星浆体还没死！我怎么可能让星浆体出意外！有我参与的任务不可能失败！”
我一把扯住仿佛无法分析现实信号、至少在行李箱出现与行李箱打开之间这段时间内都没接收到六眼无障碍视距扫描出的天内理子身体信息的五条悟，将下意识公主抱住天内理子的他甩到了夏油杰身上！
“跑！”我快乐的大喊着，薙刀在空中扫出雷霆的威势，“你们的任务还没结束！盘星教的人由我来阻挡！”
夏油杰被砸醒了。
五条悟也终于醒了。
他抱着天内理子。
活着的，正在他怀中神情复杂的盯着她的天内理子。
黑发少女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
“五条悟，夏油杰。”
天内理子声音颤抖、有几分冷酷、但很决绝的命令道。
“妾身命令你们，速速送我前往天元大人所在之处，完成同化！”
“这是妾身必须完成的使命！”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命运！”
少女铿锵有力的、颤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决无悔。
“……！！！”
五条悟和夏油杰瞪圆了双眼，互相对视，齐齐打了个激灵，身体已经跑了起来！
身后，雷光漫天。
他们或许听到了什么，但又什么都听不到。
他们或许是要送一个人去死，但又在少女的宣誓中失去了质问任何问题的勇气。
任务……还没结束。
天内理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