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更
嘉宾和工作人员如潮水般退去, 刚刚才稍微热闹了一下的“非遗工作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其他几个非遗传承人聚在一起聊起了天，隔壁院子的铸剑师和酿酒师也来了，只有张剑英向几位“临时同僚”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走出了小院, 顺着小道往前走, 一直走到开阔的地方。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田地与菜地。
时值秋日, 田地基本都收割完了, 只留下枯黄的麦草堆，三三两两地堆在一起。
菜地倒是还有各种绿色的蔬菜, 长势仍很喜庆。
远离城市的喧嚣，这个小山村虽然贫穷又闭塞, 但村民们却生活的怡然自得。
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 孩子们还都能上学，能达到这四项标准, 穷一点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没有在大城市受过各种私欲的浸染, 他们都还保持着良善淳朴的性格。
在节目组到来之后，这个村子的风水有了很大的改变,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富起来。
没过一会儿, 他接到了意料之中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
虽然没有备注姓名，但他却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秦先生。”
“道长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意外他能算到自己的身份。
考虑到非遗工作小院四周都装了摄像头，他先问道：“不知现在是否方便通话？”
“可以。”
电话那边沉吟片刻。
“道长能看到前世今生吗？”年轻男子的嗓音低沉, “如果我没有记错, 这次节目组请来参加节目录制的武术师傅, 并不是您。”
询问的语气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张剑英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幼童那明媚的笑颜。
早在五年前，秦烬刚发现“叶蓁”不对劲的时候，就因缘际会认识了张剑英。
张剑英掐指一算，算出了秦家面临的大劫难。他算出了异世之魂，却也算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在世间万物皆有变数，绝境之中必有转机。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转机”——
秦其叶。
叶蓁和秦烬的孩子。
是这场劫难的起始，也是唯一有机会让叶蓁回来的“变数”。
异世之魂的影响太大，对张剑英来说有点像是降维打击，他反复推演，都推不出将来的发展如何，只能告诉秦烬，让孩子多和“叶蓁”相处，久而久之转机自然会出现。
秦烬又找了许多玄师，有的说辞和张剑英一样，有的更是完全看不出差别。
他走投无路，最终只能采取张剑英的建议。
转眼间五年过去，就在三天前，张剑英仍没能看到任何变数。
直到两天前的中午，他打坐时突有所感，“看”到了未来的事态发展。
由终即始，历经磨难，幼鸟终归巢。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其叶所带来的转机，竟然会这么悲壮。
他轻轻叹息。
“庄周梦蝶，暮死朝生。我虽看不到前世今生，但有缘得梦窥见未来。令郎福泽深厚，纯真至孝，以轮回转世为代价换尊夫人魂兮归来，可悲可叹。”
秦烬嗓子干涩，呼吸发紧，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却于事无补。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叶放弃轮回，是不是代表他只有这一世了？”
“这倒不是。他用的是上辈子修的功德。他是大功德之身，今生成为你和尊夫人的孩子，本是来享福的。可惜出了这种大变故。异世之人来者不善，她的能量与我们这个世界不合，本来就会对我们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很有可能会吸取本世界的气运为她所用。她现在和令郎及尊夫人的运势是此消彼长的状态。如果能把她从这个世界赶出去，对本世界来说也是功德一件。届时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大造化。”
秦烬眉心紧蹙：“意思是她还没消失？”
“对。”
“知道她在哪吗？”对叶蓁的担忧和对赝品的恨意同时涌上心头。
秋日和煦的阳光明明能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却让他感觉不出任何暖意，甚至阴冷得可怕。
“还会不会再抢叶蓁的身体？”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尊夫人魂归后命格变得很强，和令郎相辅相成，现在的情势反而对赝品不利。但是秦先生，异世之魂的来历很不一样，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是降维打击。只有令郎身负大气运，才能勉强与之对抗。梦中异世魂最终车祸逝世，也未必不是令郎导致的结果。”
“我只能勉强算到这一劫仍未过，算到那孤魂还在这天地间，但她具体藏身在何处，我算不出来。”
“可惜我师父已经仙逝了，不然他也许能算出点东西。还是我造诣不深。”
张剑英今年七十多岁高龄了，是当世道家最强的几位高功之一，他说自己功力不够，并非为自己开脱，而是对上这种不按常理出现的东西，确实无能为力。
师父在世时曾与他提及过天外来客的事。
绝大部分是天外来客，但也有“天外来凶”。那种不怀好意的异世魂，有很多是看中了这个世界的气运，想吸食气运为自己所用。
一般遇到这种异世魂，只能看当世的气运之子能不能与之抗衡。
若是能扛住，把异世魂赶走，这个世界的秩序会恢复如初，继续平稳地走下去。而若是气运之子敌不过异世魂，那么随着气运之子的死亡，这个世界也会逐渐走向衰败。
而秦其叶，就是那个“气运之子”。
其实，作为能生下气运之子的母体，叶蓁本身的运势也是很强的。要不然，异世之魂也不会特地找她难产的时候才趁虚而入。
现在秦其叶以轮回转世为代价，把叶蓁提前换回来，他们母子二人携手，只要能守住精魂不被邪祟入侵，异世魂基本很难再对他们产生危及生命的影响。
还记得当初刚听到异世之魂的存在时，张剑英更多是抱着涨知识的态度，听听就罢。后来遇到秦家的劫难，他才恍然，师父可能是算出过这一劫，才会提前与他说这些，好让他真遇上事时不至于睁眼瞎。
“道长过谦了，如果不是您，事情也不会有如今的转机。”
就是他作为父亲，对秦其叶的亏欠太多。
“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我正好要提醒你。”张剑英道：“异世魂对你执念很深，在令郎与其分出胜负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她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秦烬：“……”
他原本还想高调进组探望呢。
但事关叶蓁和秦其叶，他也不觉得可惜，甚至庆幸自己没有脑子发热马上飞过去。
“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世人面前。”秦烬很快有了主意：“但如果我找出了那个人，暗中做点什么应该不影响吧？”
“这个自然。不过还请秦先生务必多行善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秦其叶的小身影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张剑英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有件事想先征求你的同意。”
“您说。”
“我看令郎与我有缘，尊夫人好像也有让他拜我为师的意思，道家收徒需要得到父母的同意，不知你是否愿意让小家伙成为我的记名弟子？”怕秦烬有疑虑，他补充道：“不需出家，不用忌口，也能结婚，对未来几乎没影响。”
张剑英这么一说，秦烬最开始的问题基本上是得到了回答。
节目组邀请的武术师傅本不是张剑英，而是他的一个师侄。导演和张剑英不在一个层次，到了张剑英这种身份地位，也不是花钱就能请到的，更何况在秦烬投资之前，节目组还特别的穷，就更不可能花大价钱去请这种大宗师了。
张剑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看到各种因果后，主动联系导演和那师侄，半路顶替的。
“多谢道长抬爱。”
所担心的问题基本都有好的回答，秦烬原本紧皱在一起的眉毛渐渐松开来。
就是不能马上和叶蓁相见，他还是有点不高兴。
不过张剑英能这么喜欢秦其叶，对秦其叶来说是件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母子俩在节目组，身无长物，束脩就由我来准备吧。”
“秦先生客气了。”
张剑英本想说不用，却听秦烬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叶能入您的眼，得您照拂，虽有缘分一说，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该有表示。”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拜托道长。”
“你说。”
“叶蓁也痴迷武术。她若是想学，还请道长能偶尔指点一二。”
张剑英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难的？尊夫人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收她当记名弟子。就是她和令郎这辈分问题，得你们回家自己讨论了。”
“多谢道长了。”
挂断电话，秦烬回到书桌前，看着直播里的画面变化。
嘉宾们已经来到了第一套房子面前。
每一次看叶蓁，他似乎总是看不够，稍不注意就会露出贪婪的神色，像是要把两辈子欠缺的全部补回来。
他还发了疯地想拥抱她，亲吻她鲜艳娇嫩的红唇。
然而一动这些念头，脑海中回响起的，却是张剑英的交代。
秦烬强迫自己止住旖念，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好在万书行及时打电话来，稍稍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boss，我以杀人未遂和偷税漏税等多条罪名起诉了钱进来，法院将于明天开庭。但现在有个问题，网络安全部查不到夫人那条热搜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