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以下内容, 来自阿德里安的描述。
昨天晚上，阿德里安并没有听到什么令人觉得不安的声音，门口的确“有什么”想进来，但是他并没有听到黛博拉所听到的呓语, 而是歌声, 婉转而悲伤的歌声。但是听到黛博拉的问话, 他明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到歌声，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听不懂。
在黛博拉失去意识之后，歌声并没有停止, 但是敲门声停止了。在阿德里安听起来, “那东西”绕着仓库转了两圈，甚至一度在仓库唯一的窗下待了一会。
有自己的结界在，那种“非人类”的东西绝对进不了仓库，阿德里安至少有这样的自信，但是问题要维持这样多久：如果自己睡着的话，结界强度可能会下降, 所以在“那东西”离开之前，他都没有睡。
“呜哇……”
“歌声到破晓的时候离去了，所以我到那时候才睡了会。”
难怪眼睛下面都青了, 才十五岁就有眼袋不好吧，黛博拉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
阿德里安继续说了下去。
撇开歌声的事, 他想尽快离开村子的原因就是仓库地上的图腾：衔尾蛇和同心圆，是起源之神的象征。在目前有的典籍和记载中，这个符号的意思代表“无尽的重生”, 但是众所周知, 死后的生物绝对不可以复生, 所以这个一般被认为是一种不祥的记号，因为可以“重生”，所以容易招来“亡灵”。
“亡灵”顾名思义，亡故之人的灵魂。死去的人应该去往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留恋现世。徘徊在现世的，曾经是人的非人之物，是一种邪恶。他们昨天两人晚上遇到的应该就是“类似的东西”。
因为阿德里安并没有亲眼见到仓库外徘徊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敢断言那一定就是“亡灵”，但是八九不离十。
在以信仰光之女神为主的现在，留有这种“重生”符号的村子，让人觉得不安。村落和城镇不一样，相对封闭，更会互相包庇，无法判断他们留着这些符号是为什么。
“诶，只要是留在现世的‘曾经是人的非人之物’都算‘亡灵’吗？”
“是的。”
那，马科斯爷爷、约书亚还有乔治大叔和其他墓地她见到的、经常谈话的幽灵都应该是“亡灵”？但是他们身边不会突然降温啊？虽然墓地总体上气温是偏低一点……但是毕竟是夜晚的墓地？
接下来阿德里安说的，无关仓库外的事，而是仓库内的事。
在天将拂晓之前，黛博拉在阿德里安的怀里突然发起烧来，女孩的身体像是小火炉一样烫，这个着实吓了阿德里安一跳，但是她睡得很安稳，好像对自己身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备的药都在马车上，而现在他也没法离开黛博拉出去拿，所以阿德里安只能摸着她的额头用魔法稍微替她降温，她醒过来之后还在头疼的情况可能和这个也有关系。
就在阿德里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稻草下突然有什么在发光，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仓库中：那是好像是来自过去的投影。
那个人影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滚着银色边的黑色袍子，但是脸却非常模糊。他在仓库里随意走动着，甚至穿过仓库的墙到外面去了，只是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影，也没有声音，没有背景，就像是在表演默剧，阿德里安无法判断人影在做什么，只能猜测，他的行动很像是在做什么实验，或者在调配什么药剂。
在第一缕曙光照进仓库的时候，人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理了理衣服，走到了阿德里安和黛博拉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就在将要触碰到两人的时候，人影消失了。
阿德里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当他低头看向黛博拉的时候她已经退烧了。他坐着想了想，抱着黛博拉走到发光的地方稍微挪开了一些稻草，他看到的就是早上黛博拉看到的那个衔尾蛇和同心圆的图腾。
之后阿德里安稍微小憩了一会，没多久黛博拉就醒了，在之后的事黛博拉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只睡了那么一会会真的没事吗？疲劳驾驶可不好哦？”黛博拉虽然有点在意阿德里安对人影的描述，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外表让她觉得很熟悉，但是却又记不起来：不会是什么时候梦到过但是忘掉的内容吧？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阿德里安身体情况。
“只是一天问题不大。”阿德里安摇了摇头，“如果连续几天的话，的确可能会有些吃不消。”
曾经的专业熬夜人士黛博拉嘟起了嘴巴，的确一天问题不大，经常熬夜的话还是会猝死的哦？黛博拉人往后靠了靠，结果平衡没把握好差点整个人摔倒后面的马车里去，幸好阿德里安反应快，用手接了她一下。
“你看起来状态比我更差点。”
“哪有，刚才那个只是一时失误。”黛博拉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对了，我之前看到你和那个借我们仓库的农家在说什么？我看他好像指了指村子里那口井。”
“啊，那个啊……”阿德里安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黛博拉，“我去稍微问了下，他对半夜响起的歌声了解多少。他看上去很害怕我提到的这件事，不过，的确，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
农家告诉阿德里安的故事是这样的。
这个村子曾经很繁荣，地理位置不错，气候也好，土地肥沃，这里曾经住了很多人，大家安居乐业，是个很好的村子。
村子里有个姑娘，长得很一般，但是有一副好嗓子，村里人都叫她百灵鸟。
百灵鸟十五岁那年，有一队商队路过村庄，带来很多新鲜玩意和好东西，商队随行的有几个冒险者，其中有一个帅小伙，他在听到百灵鸟的歌声之后开始疯狂追求她。
小伙向姑娘说了许多冒险的故事，让从未踏出村庄的少女“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令姑娘心生向往。他夸赞姑娘的歌喉，许诺了美好的未来，在逗留村庄的这一段时间内，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天真的少女，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少女，在村子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将一颗心全部托付给了小伙，也将自己的人托付给了小伙。
然后她心爱的人跟着商队离开了村子，在离开前还不忘和姑娘海誓山盟，答应她会给她写信，之后会来接她。
但是小伙离开村子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和姑娘联系过。
几个月后，百灵鸟怀孕了，孩子自然是那位冒险者小伙的。她还没有成年，也没有结婚，却怀了孕，她的父母吓坏了，想趁着还没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让她把孩子流了，可是姑娘拒绝了，她相信她的心上人。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一直等啊，等啊，等到再也瞒不住村里的其他人，等到把孩子生下来。
村里有嘲笑她的，有担心她的，有恶意中伤她的，有真心实意帮助她的。总之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孩子长到了三岁了。可是她的心上人还没有回来，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多少也明白了自己被玩弄的事实。
可是心底，她还有一丝希望：冒险者是个危险的职业，他可能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发生了什么回不来的事。
这丝希望在她听到村中另外几个姑娘背着她讨论那位冒险者的时候被打破了，原来在他还没离开村子的时候，就不止和她一个人表达过爱意，她只是他“爱情游戏”中的一个，只是其他姑娘没有上他的当。
心如死灰的她，抱着孩子，在一个雨夜跳井自杀了。
可是蹊跷的是，从井里并没有捞出她或者孩子的尸体，那口井也再也不出水了。有几个村民曾经绑着绳子想下去探个究竟，但都在降到一半的时候绳索断裂摔下去摔死了。
感到诡异的村民们索性找了个石头井盖，把这口井封了起来，不再使用。
某个下雨的晚上，有人听到百灵鸟的歌声，一如她还活着的时候喜欢在雨中哼着小调。
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应该封住井口的井盖被挪开了，这个石头井盖非常沉重，需要三个成年男人才能搬起来，但是这个井盖却靠在井边。
于是，有胆子大的村民在第二次听到歌声的时候出门查看情况，但是那些人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几天后尸体在村子外被发现，是被冻死的。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听到歌声的雨夜出门了。
再后来，过于害怕的村民能逃则逃，纷纷离开了这个村庄，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或者不在意这些诡异情况的人。
“这么可怕？”黛博拉听完一整个渣男抛弃傻白甜姑娘的故事之后，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这姑娘当时才十五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冒险者找未成年小姑娘做那种事吧？不对，重点不对，这村子这么危险没人管管吗？”
“听他的说法，歌声也不是每个雨夜都会出现，所以我们只是运气‘比较好’，你觉得他为什么要给我面包？”阿德里安略微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他希望我们别把这件事告诉光之神殿。”这么说了之后，阿德里安顿了顿，替黛博拉解释，“这种的‘亡灵’大多数情况下是由光之神殿的祭司出面驱逐的，也有一部分会转让给冒险者协会有能力的冒险者。因为‘亡灵’是不可视的存在，只有一部分人能看到。”
……原来是这样。
黛博拉略微移开了一点视线，还是不要告诉阿德里安自己其实以前经常找幽灵玩的事了，不对，更正，现在应该叫“亡灵”了。
阿德里安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没有继续追问的黛博拉：“库洛。”
“嗯？”
“不会那么巧，你能看到‘亡灵’吧？”
黛博拉有些惊讶地看向阿德里安：不至于直觉这么好吧？她眨了眨眼睛，在纠结要不要撒谎或者打哈哈萌混过去的时候，阿德里安追击了：“你刚才问我‘只要是留在现世的曾经是人的非人之物都算亡灵吗’这个问题……该不会是想把什么，或者说把谁从‘亡灵’里区分出来？”
“……”阿德里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黛博拉抿起嘴，最后狠下心，承认了，“……没错，很巧，我能看到。”
“不光能看到还能交流？”
“……能。”
“其中还有交流很愉快的‘朋友’？”
“……有。”黛博拉有种作业没做被老师抓包的错觉。
连续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阿德里安沉默了一会，才继续下去：“昨天那个和你平时遇到的不一样。”
这是一句肯定句，黛博拉想了下，回答了：“嗯，不一样。虽然阿德里安告诉我他们都叫‘亡灵’，但是……我认识的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会高兴会伤心会生气，有的喜欢雨天，有的喜欢晴天，有的喜欢满月有的喜欢朔月……总之除了存在形态不一样以外，基本都是‘普通人’。但是昨天那个不是，‘那个’发出的声音好像在向我求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是冲着我来的，我绝对不能被‘发现’，身体无视意志，本能感到害怕，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事？”
“虽然你和我说，这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悲剧，大家能听到她的歌声，但是昨天我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少女的声音，那是更尖锐的……类似，不，应该说是，模仿幼童的声音？”黛博拉仅仅是回忆起那个声音就有种不愉快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了回去，“而且，那井里绝对有什么东西吧？”
听到黛博拉说得很肯定，阿德里安追问了一下原因。
“早上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农家指向那口井的时候，井边有结霜的痕迹。但是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应该把井轰了看看下面到底有啥。”折腾了两个人一晚上，说什么也应该教训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幽灵，啊，不是‘亡灵’都是轻飘飘的没有实体的东西，不可能在井边留下结霜吧？”
还是说有会用魔法的幽灵？这到是个盲点，因为之前黛博拉遇到的都不会，他们只是“存在”而已，就像路边的树，它们站在路边，也就只是站在路边，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件事……去冒险者协会的时候，顺便和其他冒险者聊聊吧，”阿德里安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按井里可能有魔物这样说。”
“不报告给光之神殿吗？”黛博拉以为像阿德里安这么虔诚的女神信仰者，就算被人拜托了“不要告诉给光之神殿”也会秉公如实报告的。
阿德里安笑了一下：“我的确想这么做，但是那个村子，说实话……如果祭司太快去反而会打草惊蛇，只是冒险者之间的流言的话……当然如果是冒险者协会处理不了的事，神殿自然会接手。”
曲线救国，黛博拉点点头表示理解，她也觉得无论昨天晚上是什么，留在那里不太好，但是她还是有点介意关于衔尾蛇图腾的事。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个人没有说话，黛博拉一直在想关于起源之神的事。
她三次听到关于起源之神的事，第一次是马科斯爷爷说的，第二次是光之女神莉莉娜说的，第三次是现在阿德里安告诉他的。
说起来，马科斯爷爷和莉莉娜都提到过，曾经人们信仰起源之神，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之后就以信仰光之女神为主了。
但是他们话都只说一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黛博拉想起来一件事，她转头问阿德里安：“阿德里安，你知道光之女神有丈夫吗？”
“丈夫？”阿德里安反应了一下，“你从哪里听来的？不过的确有，我听说光之神殿里藏有古老的典籍里有一两本曾有记录说起源之神和光之女神是夫妻，不过……现在都当做是以前的误传所以才留下这样的记载。”
诶？
诶——？
原来不是女神之间的百合吗？
黛博拉感觉自己脑子被锤了下，那在森之神殿的时候，莉莉娜说的“——”就是起源之神？奇怪，明明起源之神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为什么“——”就是“——”？
诶，那光之女神说的，那个什么，自己是“——”的孩子，是说给她祝福的那位问号神就是起源之神？
黛博拉打开自己的状态再看一眼，想确认一下。
【起源之神的祝福：被起源之神祝福了（状态效果：免疫死亡状态，获得称号“衔尾蛇”，获得被动技能“贪婪”）】
那一串问号消失了，起源之神四个大字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的状态里，甚至还升级了？！
称号：【衔尾蛇：一条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这是一个无尽的起与始（状态效果：未满足出发条件）】
被动技能：【贪婪：想获得一切（技能效果：受到伤害时暂时封印对方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技能，并永久获得该技能）】
黛博拉伸手，拉住阿德里安：“那啥，阿德里安，我现在是醒着吧，我没在做梦吧？这是现实吧？”
阿德里安伸有些疑惑地手捏了捏黛博拉的脸颊，“怎么回事？”
“我好强啊，强得离谱。”黛博拉一本正经，满脸严肃看着阿德里安。
后者在明显经历思考，思考失败这个过程之后，就像平时哄她一样：“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