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分别之时
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 合理怀疑下一秒会整个被埋起来。
虽然地下的空间很大，但是终归是地下。一旦有了缺口，地面上的黄沙就有了可乘之机。
洋洋洒洒的飞沙影响了视线, 四周堆积起来的黄沙在迅速朝中间靠拢。
虽然黄沙倾泻的速度很快，但是一时半会也堆不满。
兰帕卡懒洋洋的摇着叶子，刚准备一头扎进脚底下堆积起来的沙中，就被一双手抓住。
“不行。”国崩认真解释一句, “不能在这里。”
本就深埋地底的遗迹，一旦选择在这里沉睡, 无人得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得见天日。
脚下迅速堆积起厚度可观的沙堆, 头顶的岩壁摇摇欲坠，透过破开的洞，可以看见上面的区域。以及如流水般, 源源不断流下的黄沙。
“等这里堆满沙，说不定就能出去了。”国崩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已经被遮挡一半的门。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散兵说了一声，随后将脚从沙子里挖出来。
只站了那么片刻, 沙子就堆积到脚腕处了。散兵皱着眉, 隐约听到什么沉重的声响。
“只希望这里足够结实……”国崩也听见那怪异的声响, 地下的遗迹有数层, 如果现在身处的地方不是最底下的话, 那说明很快就会向下一层坠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一个同样的想法。
沙堆上的两人有了动作，灵活的躲开头顶的掉落物后, 迅速朝墙壁边缘靠去。
不断变换形状的沙堆并不好落脚, 但是留给自己的反应时间已经不多了。将兰帕卡往胸口一揣后, 国崩伸手攀向看似结实的墙壁。
散兵已经运用能飞的优势，前往上一层。而在手上一轻之时，国崩下意识看向半空中那个身影。
地面终究承担不住黄沙的重量，在堆积到一定程度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扬起的沙尘席卷而来，原本结实的墙壁也分崩瓦解。
身体朝下坠落的同时，国崩屏住呼吸，随后目光看向上方。
没有任何焦急或者担心，因为无比相信，那个身影会于轰鸣的崩坏中而来。
国崩紧紧抓住那只伸来的手，身体就这样悬浮在半空。散兵暗骂一声这个复杂的地形，但是手上却下意识握紧。
不仅仅要躲避掉落的杂物，还要在复杂的遗迹当中，寻找出去的方向。散兵抬着头，仍由沙飘落在身上，也丝毫不躲避。
雷元素构成的屏障迅速张开，隔绝了可能发生的危险。国崩伸着另一只手，雷光在指尖闪烁。
如果黄沙就这样将两人淹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着周遭迅速变换的场景，国崩却格外冷静。
黄沙汹涌地倾泻而下，在岁月的磨砺下，古老的建筑也分崩瓦解——
重新站在地面上时，还有一瞬间恍惚。国崩看着脚底下的沙地，一时之间有些怀疑，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吞没。
原本遗迹的入口处，早没了刚开始的样子。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地表上，塌陷还在继续。
“还以为要埋在这里。”国崩又看了眼那个坑洞，默默撤开距离。
散兵脱下帽子，整理着衣服。细小的沙土好像哪里都是，散兵不悦地皱起眉。
怀里的兰帕卡挣扎起来，随后挥挥手，咻地一下钻入地下。
“是他吗？”国崩侧头看向散兵，后者刚戴好帽子，“是的话，那已经找到了。不是也没办法，毕竟这个地方已经塌陷了。”
“说的很有道理。”国崩点头，随后将袖子、领口的沙子倒出来。
起码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来沙漠了。
决定返回雨林后，目的一下子就明确起来。所以等相关负责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不复存在的遗迹。
还来不及好好探索的遗迹，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负责人哆哆嗦嗦地，联系了高层。
回到须弥城后，散兵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有事。”
看着离开的散兵，和他简短的解释，国崩摇摇头。稍作停留后，国崩决定前往净善宫。
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纳西妲家一脸早已知晓的表情。
“如果是指那座遗迹的塌陷的话，不必放在心上。”纳西妲看着有些犹豫的国崩，这样安慰道。
“您希望我们去带回来的小家伙，是指兰帕卡吗？”国崩询问出声。
纳西妲先是摇摇头，随后补充道：“那个小家伙，已经离开了那个困住她百年的地方。”
“兰帕卡，是被旅人带到沙漠的。”纳西妲又解释道，“沙漠缺少雨水，而他又待在遗迹底下。如若不是你们唤醒他，想必还要沉睡很久。”
“兰帕卡说，很谢谢你们、紫色的那菈。”纳西妲带着笑容，学着兰帕卡的说话方式。
又聊了些此行的见闻，纳西妲认真听着，偶尔发表一些看法。
“沙漠遗迹的机关，确实精巧。但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是选择这样的方法吗。”
国崩被说的有些心虚，咳嗽两声：“可能是年久失修，所以稍微下手重些，就损坏了。”
纳西妲笑而不语，没有戳破国崩的小心思。
松了口气后，国崩又想到来意：“如今已经是合适的时机，不如就现在？”
对于国崩的建议，纳西妲没有立马答应：“旅行者虽然知晓，你准备离开的消息，但是想必你们还没有好好道别吧。”
国崩停顿片刻，随后点头：“是的，旅行者还在须弥城吗。”
纳西妲摇头：“不，她去了化城郭，想必还需要几天才会回来。”
国崩有些犹豫，不过在纳西妲的注视下，还是耐下心来。
“不如去须弥城逛逛吧。”纳西妲眨眨眼，建议道，“去尝尝还未试过的美食，然后去看看风景。”
按照纳西妲的建议，国崩又一次站在了须弥城的大街上。
这次没有以往那种心情，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尊贵的各位客人们，要不要来试试稻妻特产？”吆喝声传来，周边人闻声聚集起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国崩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多莉眼睛转动，一眼就瞟到，人群后面看热闹的某人。
“这位客人是来自稻妻吧？想必应该能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些地方特产的美妙之处吧。”多莉邀请着，人群纷纷让开。
国崩在心里说了数遍，这次可不会再买任何东西。然后下一秒，就成为了焦点。
被半推半送邀请至人群中间后，国崩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稻妻远销国外的美食，以及八重堂闻名的轻小说。”多莉咳嗽两声，示意国崩发表两句看法。
“呃……这是稻妻的三彩团子。”国崩眼睛看了一圈，然后落在那个最为熟悉的三彩团子上。
“这位客人应该知道，也应该去大名鼎鼎的八重堂看过吧。”多莉笑着拿起几本封面花哨的书，“这可是最近稻妻最流行的轻小说，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购买哦。”
“不管是收藏还是送人，都很有纪念意义呢。”多莉一边推销，一边将身旁人当作人形书架。
国崩捧着几本书，目光落在封面上。
《作为神之子的我却是恶役大小姐怎么办》、《转生可拆卸人偶，我给自己装上了大炮》、《双生子之背道而驰的兄弟》等等，且不提名字都稀奇古怪，连封面也极具特色。
离手边最近的那本、《双生子之背道而驰的兄弟》，封面就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剪影。
隐约意识到什么后，国崩居然对书中的剧情，产生了些兴趣。
替“好心的老板”多莉干了半天活后，国崩得到了“酬劳”。
那几本没卖出去的轻小说，被大方送给了国崩。
多莉摸了摸圆滚滚的钱包，满意道：“我看你十分感兴趣，所以特地给你留着哦。”
“我应该谢谢你吗。”国崩接过那一叠书，随后摸到了一手灰。
看着就像是，因为卖不出去堆积在仓库中，现在才得以重见天日那般。
找到一个鲜少有人路过的地方，国崩盘腿坐下，翻阅起那些稻妻畅销的轻小说。
轻小说如名字那般，是阅读起来让人感到轻松的读物。看到某些眼熟的剧情后，国崩的眉眼舒展开来。
【成为执行官后，我无比怀念、那与我一同诞生于此世的弟弟。
我们都未得到母亲的宠爱，我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选择了离开。
我的弟弟、我那与我双生，却背道而驰的血亲。他选择成为母亲的“傀儡”，日复一日被囚于那小小的天地。
我看过外面的世界，便觉得以往的生活，是那般的压抑。机缘巧合之下，我成为了执行官。
虽然拥有了权利、力量，但是每每想到我那血亲，一想到他还在受苦，此心就难以安宁。最终，我决定带上武器，去拯救他。
但是，我却没想到会沦为刀剑相向的场地。——未完待续】
嘟囔两声后，国崩合上书籍。本想与身边人分享，但是看着空荡荡的周围，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弥漫开来。
四处逛了一圈后，国崩将此行的收获，带到了纳西妲面前。
纳西妲对轻小说的剧情也很感兴趣，她评价道：“稻妻的轻小说，很有趣呢。不过这本的原型，是你们两个？”
纳西妲也看了出来，不管是设定还是封面的图样，都和面前的人，相差无几。
“应该是。”国崩点了点头，随后皱起眉有些郁闷道，“所以，为什么我不是哥哥？”
纳西妲轻笑出声：“所以，国崩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哥哥？”
“说不清楚。”当了数百年的人偶，对于亲情，国崩还不曾完全理解。
“就像旅行者和她哥哥那样吗。”半响后国崩说道，“那我们之间，应该也没有区别。”
等旅行者忙完回到须弥城后，见到的就是关系恢复正常的两人，对此旅行者和派蒙都松了口气。
但是，国崩又换上了，最开始见到的那身装扮。这好像在提醒旅行者，分别的时候即将到来。
很快的，旅行者就收拾好情绪，并且安慰了派蒙。
“国崩、散兵，我们回来啦。”派蒙收拾好心情，大声喊了一句。
“好吵。”散兵吐槽一句，“回来了就回来了，不要吵吵嚷嚷。”
“嘁！”
翻了个白眼，随后眼睛注意到一个小东西：“这个是什么？”
在国崩的胸口，露出一个圆滚滚的紫色东西。听见派蒙询问，国崩将它小心拿了出来。
“怎么样？”
那是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玩偶，其外形有些眼熟。国崩捏着玩偶的两只手，展示着：“我很喜欢。”
玩偶的脸颊上，还坠着一颗圆滚滚的泪珠，看着十分可爱。
散兵抿起唇，状似不经意道：“不过是一个练手的罢了。”
派蒙一脸狐疑，她又看了看那个玩偶，发觉玩偶身上紫白相间的服饰，和国崩一模一样。
“哇，该不会是散兵做的吧！”派蒙一脸惊讶。
“很可爱，不是吗。”国崩将玩偶放在胸口，又重复了一句，“我很喜欢。”
散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旅行者察觉到后，附和一声：“确实很可爱。”
国崩收到玩偶时，也难得有些惊讶。仔细观察过后，就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
当时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孩子，仿造倾奇者的模样，缝了个娃娃。只不过，那个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玩偶，和那个小孩一同消失在大火中。
“练手的玩意儿罢了。”散兵丢过去后，就压下帽子装作不在意，但是眼睛却悄悄看了过去。
国崩摆弄着那个玩偶，手指摩挲着玩偶脸颊上的泪珠：“只是练手而已？”
细密的针线活，看着可不像是随手做的。
旅行者准备了一桌大餐，里面不仅仅有须弥的特色料理，还有其他国家的。看着慢慢一桌子美食，派蒙眼睛亮了起来。
“好耶！”
于黄昏落幕时候，热闹的氛围重新归于平淡。
面前摆了一杯苦茶，国崩端起杯子，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几人。
不知道是派蒙还是旅行者提议，她们拿来稻妻的酒，说是酿了很久风味很足。但是不管是旅行者还是派蒙，一杯都没喝完就趴下了。
人偶按道理应该喝不醉的，但是散兵此刻也沉默的伏在桌上。
睡梦中的派蒙发出一声梦呓，她嘟囔着：“别抢我的……”
当那杯苦茶饮尽之时，夜晚也彻底降临。
国崩只带走那个小小的玩偶，最后走出了门。纳西妲仿佛早就在等待，她站在月光之下，对国崩伸出了手。
次日，旅行者是在床上醒来的。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
派蒙还睡的正香，随后她就被旅行者喊了起来。
“醒醒，派蒙。太阳晒屁股啦。”
“唔、我在睡一会——”
等意识到友人的离去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看着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口的散兵，派蒙欲言又止。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吧。”纳西妲突然出现，她轻声说道。
旅行者答应下来，而等她再次去找时，散兵已经找不到人了。
找了一圈无果后，旅行者无奈去拜访纳西妲。
纳西妲若有所思，片刻后透露一个消息：“须弥的死域，现如今已经可以着手清理了。”
旅行者恍然大悟，随即又补充了句：“那我们也去帮忙吧。”
纳西妲摇摇头：“不必着急，在他适应现在的生活之前，让他有事情可以忙碌吧。”
须弥的死域并不少，而且不仅仅遍布在地表，连罕无人至的地方，也会隐藏着死域。
修验者打扮的旅人，常常出现在雨林、沙漠地区。见到他的人不少，但是从来无人能与他交流。
他活跃在危险的地方，身姿灵活且果断。他的身手很好，经常会救助遇到困难的路人。
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做着好事，但是说话很难听。
很快这个名声也传到纳西妲耳中，她像知晓一切那般，笑而不语。
但是，死域终有清理完的那天。
所以从某一天开始，教令院多出一个打扮怪异的学生，他常常戴着显眼的帽子，脸色难看的坐在课堂里面。
而知晓其身份的人，都一脸复杂。
若非是小草神纳西妲的“命令”，他才不会和这些白痴一样的学生一起。
收拾好东西后，散兵偷溜着从后门离开。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后，他见到了坐在树上的纳西妲。
“今天学习的怎么样？”纳西妲询问着，散兵将书随手一堆，坐在树底下。
“无聊。”双手撑着下巴，散兵声音闷闷的。
纳西妲看着散兵闷闷不乐的样子，叹息一声：“我想，这件东西还是交还给你比较好。”
散兵抬起头来，眼睛缓缓睁大。
那是一个眼熟的玩偶，毕竟是他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但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散兵摩挲着玩偶，低垂下头。
“他没能带走这个。”纳西妲解释着，“我是在世界树的角落发现它，但是国崩应该顺利回到了他的世界。”
散兵手上用力，玩偶被捏地变形：“他会忘记……忘记一切是吗。”
纳西妲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她只是意味深长道：“森林会记得一切。”
人偶的眼中多了莫名的情绪，散兵咬紧牙，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看着散兵离开的背影，纳西妲没再多言。而如果人偶肯多待一会儿，就会听到一些意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