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握住胆小鬼的手（下）
什么是胆小鬼？
因为害怕失去, 而不敢拥有。不想失去的东西，既然终会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不靠近、不拥有、不期待。
就像一个出生在黑暗中的人, 只要见不到星火，就能继续忍受黑暗和冰冷。如果见过星火，当星火划走, 怎么能再忍耐孤寒。
拥有后，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明知道人心经不起试探, 仍忍不住反复试探，又不敢看结果。这是真的吗？他是真心的吗？会变质和破碎吗？……
但只要是人，总是趋光、趋热的, 这是人的本能。
当朋友遇到危险, 不自觉地关注朋友的情报，排查隐患和危险，甚至——主动跨过那道无形的、默契不干涉对方的边界, 亲口提醒朋友的危险处境。
不想只停留在边界之外当旁观者，想要做更多。想要提醒、想要谋划、想要保护。
胆小鬼伸出了手。
……
“太宰, 谢谢你的提醒。”
浅野空真的不是笨蛋, 至少有普通人的智商。在刚被揭破秘密的惊吓后，他就反应过来，太宰治是在提醒他。
真想对他不利, 在港口Mafia有重要地位的太宰治有千百种方法，甚至只要散播开这个消息就能给他造成重大麻烦。根本不需要一个人手无寸铁地对着他装恶人。
他不知道太宰的出声提醒，对一个相信“所有得到的事物总会失去”的胆小鬼而言，意味着什么, 但是直觉让他对太宰治加以信任。
太宰治定定看了浅野空一会儿, 垂下眼睫。
“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站在太宰治身边, 浅野空不解地求教。
“你平静得太快了吧，明明才被揭破重大秘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太宰治撇过头吐槽道。
“不担心。”太宰治的行为让他担心不起来啊喂。
“……”
太宰治眨了眨眼，指出：“这几个身份的行走姿势、战斗习惯、语言习惯，都是破绽。”
哪怕再默契的伙伴，也不可能同时在行为、战斗、语言上相像得跟一个人一样。一般人不会注意，也想不到真相，还因此给兜帽侠和织梦者起了“双子”的称号。
但是智者不会忽视任何一条细节和线索，也不会忽视任何一种可能，哪怕再怎么违背常识、违反常理。
越听，浅野空的头垂得越低。他之前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漏洞。
忍界哪有什么行为学、心理学、语言学、痕迹学、鉴定学，但是这个世界有。一个人的习惯动作、行走步距、惯用词语和句型结构等等，都可以成为辨认这个人的证据。
“还有生物信息，指纹、血液、唾液……”
“我变身的身份，不会留下这些。”浅野空提起精神。
指纹、DNA识别，他还是知道的。之前做过测试，影分身哪怕流血，流出的血液也会在影分身消散时一起消失。
指纹的话，变身术，似乎是通过标记变身对象的查克拉，从而实现变身，变身成功后连对方的指纹也能一并复制。
“不，你留下过，在那个金发男对战魔兽的时候。”
当时，太宰治在现场得到了金发男的血液。
太宰治本已对“宇智波止水”与浅野空的关系有所怀疑。这次擂钵街爆炸案，金发男重新出现。太宰治略一关联，用金发男的血液与浅野空的DNA进行匹配，证明是同一个人。
就此，他完全明确了“宇智波止水”、金发男、新出现的“卡卡西”都是浅野空。只是不确定浅野空是怎么做到的。
“……”浅野空再次低下头。
他想起来了，当时本体亲自变身成“波风水门”去对战魔兽，所以才留下血液。
浅野空思索一下：“我去上个演员培训班？”
太宰治有些惊奇地看他一眼。
“只要湮灭线索，再高明的人也发现不了真相。那些身份不再出现，就不会暴露。”本来那些身份出现在人前的时间少之又少。
浅野空摇头：“对擂钵街还有其它组织，织梦者一个人的威慑力不够。”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还想试试用偶像计划逆转擂钵街的名声呢。”
浅野空之前从没有跟太宰治聊过他的计划、他的行动、他的考虑，此时谈起却十分自然。
可能是今晚月光很温柔、夜色很静谧；还有可能是，打破了那条无形的界限后，他们对彼此更无隔阂了。
太宰治：“那只能做特训，将这几个身份的破绽消除。”
浅野空虚心听取建议。
太宰治看着黑黢黢的天空，突然问道：
“不累吗？如果你没有这么多顾忌，会强大很多。”
“如果我没有这么多在意的，我不会这么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你，龙之介，小银，织田，还有擂钵街的少年们，都是我在意，并且想守护的。”
远方飘来隐隐约约的钟声。“当——”
浅野空闻声看过去，“这是零点的钟声。”庙宇敲钟108下，钟声停歇即是新年到来。
回头看向太宰治，拉过他的手，眉梢扬起：“太宰，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偏远郊区，废弃楼房顶楼。
这栋楼房破败多年，墙砖缝隙和地面铺陈着斑驳的杂草青苔。唯一的优点，就是楼比较高了。
被浅野空带到顶楼天台，太宰治猜到了什么。
“太宰，之前在幻术世界你很喜欢高空下落的感觉。我带你体验一遍啊~”浅野空朝太宰治招手。
浅野空本来准备了其它新年礼物，临时起意，将新年礼物换成高空下落体验卡。
他没有忘记过，太宰治曾用荒芜的语气说想要找到活着的理由。
受限于当时的条件，之前的他只能用幻术让太宰感受不同的体验，还很快被拆穿幻术，太宰拒绝二次进入幻境。
但是，太宰明明对这些体验很兴奋。现在既然已经在太宰面前暴露能力的异常，就可以带太宰在现实世界感受那些体验了。
太宰治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居然……得到了这种程度的信任吗？
废弃大楼没有灯，只能依靠月光洒下的淡淡光辉照明。浅野空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
浅野空：“？”
“好啊！”太宰治走上前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有其他特殊能力，不会有事的。”和太宰治站上天台边缘，浅野空安慰道。
太宰治一点也不担心，看着脚下一片模糊的黑暗，眼底是惊人的兴奋。
浅野空一手揽住太宰治的腰，和他一起跳了下去。
依据重力加速度公式，这个高度落到地面也不过短短几秒，但是在人的感官中，时间拉长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太宰治感受着自由落体中的失重感，眼睛越来越亮。
心脏猛地跳动一下，血液加速流动，就在这一瞬，依稀感觉感官与一种轻薄似雾、似有还无的东西相连接，甚至感觉，在这一秒内，他可以控制一种不知名的超凡能量。
一秒后，这种感觉如潮水般褪去。
浅野空隐约也有所感。
在下落中他本能地心脏紧缩时，自然能量……仿佛与什么建立了连接？
当下的处境没有允许他想太多。已经快落到底。
浅野空揽着太宰治在楼房表面蹬几下卸力，然后重重落到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坑，他们毫发无损。
太宰治站在地上，非但没有头晕目眩、恶心欲呕，反而意犹未尽。睁大眼睛看向浅野空，鸢眸里是不容错辨的期待：“再来一次吧！”
浅野空自无不可，本来就是给太宰的新年礼物。
第二次体验完，太宰治有些大脑充血。他们在天台上坐下来休息。
浅野空开心道：“之后我就能带你感受各种各样的体验啦！绝对新鲜又有趣。”
他刚学会查克拉，刚学会忍术，感受到不同于普通人的新奇时，也是这样的感受。
太宰治轻轻的声音响起：“就这样毫不掩饰吗？”
“什么？”浅野空疑惑。
“异能力啦，异能力。”
“我已经暴露异常了吧。”浅野空放松地说，“你知道那些身份都是我，但是，没有人能拥有多个异能力。”
太宰治确定那些身份都是他的话，那太宰治应该也清楚，他一个人至少身兼了三项“异能力”：精神系异能力、控制土和水的异能力、制造分身和变身的异能力。
既然都是异常了，再多几个“异能力”也一样是异常。
“也许是异能力特殊呢？”太宰治毫不停顿地说出几种可能的异能力，仿佛不需思考：“复制型异能力，能复制别人的异能力为己用；掠夺型异能力；抽奖型异能力……”
浅野空僵住。还能这样？他还真没想到这种方向。
“不过，即使这样说也没用！”太宰治举起一根手指，“我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我触碰到的异能力，都会被无效化。”
浅野空直起身，掩不住震惊：“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用的不是异能力。”太宰治看向浅野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无效化异能力者。仅有我知道你不是异能力者。”
浅野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太宰是这个意思吗，是在说“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吗。
浅野空沉默一下，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
——“谢谢你，太宰。”
这个晚上，朋友用坦诚和信任，握住了胆小鬼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