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火锅2
这几天没那么热了, 许多先前不愿意在中午出门的人也忍不住出来逛逛。
城外庄子里刚成熟的果子, 各种商铺里才上的秋日新品，都吸引着苦了一夏的年轻人。
一辆马车从有间食肆前面驶过，没走多远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三个年轻男子。
走在中间的人一身窄袖劲装, 手上一柄短剑, 头发用皮质发带高高束着，额前刘海散落下来, 不太整齐。
这副桀骜不羁的少年人打扮，跟旁边两个温文尔雅书生模样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若是细看，这人五官长得极好, 棱角分明, 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只是被散乱的刘海微微遮着。
乍一看只觉得不好接近。
他吸了吸鼻子道：“云阳城什么时候多了一间这样的食肆。”
“不是很清楚，”其中一人道，“不过先前这附近就有一个卖冰粉的摊子，摊主是以前在我们青阳书院读过书的一个同窗，他家的冰粉清甜又解暑, 非常受欢迎，不过只有傍晚才出摊, 这几天我都没来得及带你来吃。”
“先去看看这食肆是卖什么吃的。”
章北庭跟宋宴卿看到三人过来, 就放下碗筷起身招呼。
钱良才跟邹文柏不知道是没注意到, 还是觉得不关己事，和才几岁的冬冬一样, 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上, 连头都没抬。
两人已经涮出经验, 手上的动作没停, 还时不时交流下不同菜的味道。
邹文柏：“土豆煮耙了也好吃，吸足了味后，又面又香。”
“我试试。”钱良才嘴里说着试试，捞起一片土豆放碗里，还没尝，又开始往锅里下千层肚跟卤猪头肉。
他实在是没想到，千层肚跟毛肚，居然会如此好吃。
“你试试最先放进去的那几个卤肥肠。”钱良才也道。
卤肥肠放火锅里多煮一会儿，软软糯糯，也别有风味。
冬冬吊着脚坐在钱良才身边，低着头跟碗里的霸王牛肉较劲。
——他爹只顾着自己吃，给他烫这块肉的时候忘了时间，煮老了。
厚重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离得越近，香味越浓，三个年轻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老板，这是什……”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收回目光，话说到一半，发现是认识的人，立即面露惊喜，提高了音量，“章兄，这食肆是你家的？”
“嗯。”章北庭觉得这人跟另一个书生都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书生看他眼神有些迷茫，也不恼，自我介绍道：“是我啊，青阳书院的万青，上回跟楼老师一起去你摊子上吃过冰粉。”
说完他又指了指佩剑的少年道：“这是我表兄陆风。”
又指向另一个书生，“那是周鸿文，上回我们一起去吃的冰粉。”
章北庭想起来了，之前李桂香在摊子前闹事，还是这两人跟楼子初帮了忙，后面更是楼子初教训了李桂香的小儿子章常林，李桂香一家才没敢再找他的麻烦。
两人今天没穿青阳书院的衣裳，他一天见的人又实在是多，一时便没有想起来。
章北庭拱了拱手，懊恼道：“万兄，实在是抱歉。”
他这话一说出口，陆风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周鸿文也是忍俊不禁。
万青无奈道：“我姓萧。”
“抱歉。”章北庭尴尬得脸都红了，再一次道了歉。
他记得上回楼子初是直接叫的万青，刚才万青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便以为他姓万，哪知道他是个自我介绍时不说姓，只说名的。
萧万青也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章兄快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是什么好吃的。”
看起来跟冬日吃的暖锅有点像，但又不同，尤其是锅里的红汤。
章北庭直接就着旁边的桌子介绍了起来，“这叫火锅，他们在烫的这两样是毛肚跟千层肚，都是牛肚，白色的是黄喉，也是牛身上的。”
其他的鸭肠鸭胗、卤肥肠卤猪头肉跟蔬菜一样，一眼能认得出，就没有一一说了。
三人听到牛肚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但看钱良才跟邹文柏的穿着，都不是吃不起好东西的人。
而且他们就站在火锅旁边，香味骗不了人。
陆风道：“我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吃牛肚的，像你说的这两种，就算弄得很干净，吃起来也没味，还怎么煮都嚼不动。”
而他们这样烫着吃，竟连小孩吃起来都十分轻松。
章北庭直接道：“那是他们煮老了，这两个牛肚要趁嫩吃。”
旧也叙过了，疑惑也帮解答了。
萧万青步入正题，“这火锅怎么卖？”
“素菜八文钱一份，荤菜十八文一份，锅底四十文，”虽然这三人看着都不像缺钱的人，章北庭还是道，“也有更实惠的吃法，菜在屋里架子上摆着，想吃什么自己挑，素菜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一串，挑好了一起煮了端上来，就不用锅底的钱。”
三人闻言进食肆去看架子上的菜，才注意到墙上贴了菜单，每一样东西的价格都标得清清楚楚。
看了一圈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火锅。
点好菜，萧万青不忘问：“现在有冰粉吗？”
“有。”章北庭道。
吃火锅跟冒菜，怎么能少了解辣解腻的冰粉呢！
“我们再要三碗冰粉，”萧万青道，“也在外面吃。”
说话的功夫，又有食客来了，不过都是附近的熟人。
章北庭去灶房给萧万青他们准备锅底，宋宴卿在外面招呼食客。
大部分人都是被火锅味道吸引来的。
宋宴卿不厌其烦地介绍菜品，推荐吃法，“几个人一起的话，吃火锅会更热闹些，一两个人的话，冒菜更实惠。”
没一会儿，章北庭给萧万青三人端了锅底出来，又把菜一一上了。
“我们只点了一份毛肚。”萧万青道。
“另一份是送你们的，”章北庭道，“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们。”
“举手之劳罢了，后面的事情也是楼老师做的。”萧万青有些不好意思。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高兴的，没有拒绝章北庭的好意。
章北庭还在指点萧万青三人怎样涮，每样菜煮多久最好的时候，另一边点了冒菜的食客又开始催他去煮冒菜。
钱良才喝了口茶，摸了摸饱饱的肚子，走过来道：“你去灶房忙吧，我给你讲解。”
“麻烦钱掌柜了。”食客实在是多，章北庭没同他客气。
钱良才熟练地给三人介绍完吃法，又跟宋宴卿说，“你去柜台后面收钱，我帮你招呼客人。”
他是吃过的，以切身感受来回答大家的问题，非常有说服力，而且又跟附近的食客认识，招呼起来也轻松。
有了他的帮忙，很大地缓解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宋宴卿站在柜台后头，吃冒菜的客人选好菜后，端着篮子过来结账。
他数完签子收了钱后，给客人一块写着数字的竹牌。
写着相同数字的竹牌有两块，一块给到食客，另一块随菜一起送到灶房里。
这样端出来的冒菜根据竹牌的数字给到相应的食客，完全不用担心会弄错。
第一份冒菜煮好端出来，不管点没点的，甚至连吃过火锅的钱良才，都没忍住伸长了脖子。
这位客人选了很多的菜，满满的一大碗冒菜荤素齐全，颜色丰富，上头盖了一层鲜亮的红油，除了汤稍微少一些，不是边吃边涮之外，看起来跟火锅区别并不大。
冒菜上头还撒了些葱花，以及火锅没有的芝麻跟炸豌豆。
这人先前就听钱良才跟大家说毛肚好吃，端上桌之后，第一筷子就伸向毛肚。
吃了一片之后，只觉果然香味厚重，鲜麻脆爽。
他又试着把毛肚盖在饭上面，包着饭，连着汤汁一起送进嘴里。
也是非常美味。
他连吃了几口，抬头见好些人正盯着自己看，脱口道：“都看着我干嘛。”
顿了顿，他恍然道，“哦，你们的还没好。”
换来一连串白眼跟撇嘴。
好在冒菜汤底是提前煮好的，因而上菜速度非常快，很快食肆里就响起一阵阵被辣得斯哈斯哈，却不舍得停下来的声音。
章北庭在灶房连着煮了近半个时辰，外头还在不断地往里面送菜，他抽空问：“外面还能坐得下？”
“邹先生让伙计从客栈里搬了几张桌子出来，摆在外面给我们用，还有不少人自己带了碗来，装回家里吃，”宋宴卿道，“不过菜快没了。”
章北庭开心火锅跟冒菜受欢迎的同时，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停地煮东西，也挺累人的。
忙到午时末，所有冒菜跟火锅的菜就都卖完了。
这一中午，章北庭煮了四锅火锅的锅底，不知道多少份冒菜，还有几份炒菜。
钱良才也帮着招呼了一中午的客人。
歇下来之后，几人坐在门口休息闲聊。
宋宴卿道：“萧万青跟陆风说明天中午还要来吃火锅，菜已经点好了，让给他们留着。”
章北庭“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你们哪天能不能帮我留一桌火锅到晚上，”钱良才问，“我想晚上布庄关门了，带我娘子跟侄女来吃。”
火锅不同其他菜，不好打包带走，钱良才又想让家里人吃到，便仗着关系好，提出请求。
“行啊，你想定在什么时候，提前来说一声就行。”章北庭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若是别人的话，他懒得麻烦，钱良才确实关系不一样。
而且他隐约知道，钱良才夫人虽然掌着布庄的生意，但好像不是很喜欢出门。
他们食肆中午人又多，且大部分是男子，钱夫人估计不会想来跟大家挤。
“就明晚吧。”在吃的方面，钱良才向来积极。
几人都在门口坐着了，还时不时有食客来问这香味是什么菜的。
都是循着味道来，想尝一尝的。
看着后来的食客一个个失望地离开，钱良才摸了摸鼻子道，“其实食肆里还有一些菜。”
章北庭转头看了眼食肆内空空的架子：？？？
钱良才：“我挑了一些藏在柜台后面了，等会儿你帮我煮了，我带回家。”
章北庭：……
钱良才嘿嘿笑道，“我先是在店门口吃火锅，当活招牌，后面又帮着招呼客人，藏点菜不为过吧？”
“不为过。”
想到几口火锅，在食肆门口一起煮着的画面，钱良才道：“这条街上，今天没吃到火锅跟冒菜的人，恐怕得想到明天中午。”
一直闻着味，却没吃到，得多馋。
“不过你们食肆是不是又该雇人了？”钱良才问。
章北庭道：“等会儿关门了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