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8.
及川和岩泉站在门口等好友出来时，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观众不住感慨。
“九重……他的技术，连大部分高中生都比不上吧？再加上现在他还只有十来岁，以后的网坛看来要变天了。”
“这孩子和那个‘武士南次郎’有点像，都是天才啊。”
“真想知道他父亲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毫无悬念的胜利，观看了这场比赛的观众都会这么形容。
那是不了解网球的业余者都能看出来的悬殊差距。
及川彻听了几耳朵，无所事事的说：“诶？对阿鹰的评价这么高吗？”
岩泉一在一旁看手机，头抬也不抬：“毕竟已经拿了去年的比赛冠军。”
及川突发奇想：“那不如让阿鹰给我们签一百张签名吧？等他成了有名的网球选手就可以用这个来大赚一笔！”
岩泉抽了抽嘴角：“不愧是你啊，垃圾川。”
“……我早就想说了，小岩，你是不是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我看不出对混蛋有什么客气的必要。”
岩泉收回手机：“他马上就出来了，等下去吃拉面。”
“我想吃寿司！和牛！”
“带你去吃就不错了！不许提条件！”
两人吵吵闹闹时，突然从旁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及川和……岩泉？”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
高大的身材，浅棕色的头发，俊朗正直的面容，深红色的瞳孔。及川彻一愣，犹豫着从记忆里翻出对方的名字。
“九重……叔叔？”
九重彦人，他们的好友九重鹰的父亲。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嘴角挂着下不去的弧度，态度很友善：“你们好呀。”
九重彦人向他们打招呼，他的手上拎着一个崭新的网球包，鼓鼓囊囊，装了不少东西。或许是因为儿子赢了比赛，他心情很好的关心起两人。
成年人关心的无非是课业、家人。及川彻不卑不亢的交谈，岩泉一则在一旁保持沉默：比起他，及川对类似的场面处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九重彦人曾因为儿子翘了训练和隔壁的及川去见新朋友岩泉而发火，从那之后，他们见面总是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所幸九重彦人很少在九重鹰的生活中出现，对双方来说都尚能忍受。
“您是来接阿鹰回家的吗？”及川彻眨眨眼，“那家伙说好赢了比赛就请我们吃饭。”
九重彦人顿了顿，笑了笑回答：“嗯……不是，我在队里还有事，见他一面就要回去。”
“请你们吃饭的话，等会我让他带你们去我认识的朋友开的餐厅吧？”他拍板，“是有上等和牛料理店，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及川彻仍然保持微笑，他礼貌的应好，却听九重彦人继续道：“说起来，及川，你现在个子很高啊，肌肉状态看起来也不错。平时有在锻炼吗？”
“嗯……我现在在打排球。”
“排球啊……”九重彦人沉吟片刻，“也不错。不过我个人认为网球更有魅力哦。”
他偏过头对岩泉笑了笑，同样得到‘在打排球’的答案。两边很快无话可说。这时，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九重彦人往前走了几步，和及川彻擦肩而过。
‘奇怪。’及川彻漫不经心地想，‘成年男人会喷香水吗？’
他和岩泉一同扭头看去。
“彻，阿一……”匆匆从场馆中走出来的九重鹰将目光放在第三人的身上，铁灰色的眼睛浮现的星点笑意几乎瞬间就化为钢铁般的沉静，“……父亲。”
……
…………
比赛结束后，九重鹰将用具装进背包，微微调整了一下运动腕带。他的教练武内在结束和裁判的交谈后走了过来，叫住了他。
他匆匆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随后将手机丢进衣兜。武内在这时恰好停在他面前。
“九重，做得不错。”
“谢谢教练。”
“我注意到你有意识的在控制自己的力气？怕出界吗？”
——那种球的力量还算是控制力气？如果有第三人在这，一定会惊讶到说不出话。但九重和武内两人却都很平静，仿佛这件事不值一提。
“出不出界倒无所谓。”九重鹰说，“那个小圆眼镜同学的极限就是那种力道的球。”
武内挑眉：“你观察出他的极限，然后将自己的力量控制在他的极限上？”
“嗯。第二局试出来的。”
“我就说为什么你在第二局的球风变得那么飘忽……有时候打不过网，有时候又会出界。”
“他跑动所耗费的体力，展臂和跨步的距离告诉我他的极限在哪。”九重鹰想了想，“不过最后他明显体力耗尽了还努力的接了几个球，很了不起。”
武内并不对他透出的有点像猫捉弄老鼠一样的小爱好质疑什么。不同的选手风格也不同，有些天才拥有小怪癖也很正常。他跳过这个话题，和九重确认了一下接下来的锻炼方向。
“力量和控制力。”九重鹰这么说，“我想要试一试这种方向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他的父亲九重彦人更偏向于让他锻炼更华丽的技术。
武内这么想，答应了对方。
这是武内和九重鹰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武内负责他训练计划的细节，而九重彦人通常不会追究细节。——只要他能赢，一直赢下去。
不过，武内忍不住看着这个几乎是被他看着长大成这么大一只的孩子：“九重，这场比赛的感觉怎么样呢？”
“……”
武内确信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所以现在选择了沉默。他又问了一遍，就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般的口气：“感觉怎么样？有觉得有意思吗？”
“要听实话吗？”
“我希望你说的是自己真正的感受。”
九重鹰眉宇间升起一点无奈：“嗯……很普通。没有很激动，也没有很讨厌。打了这么多场比赛，这种感觉更像是习惯吧？类似于那种轻易能实现的目标，所以心情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
“这么说，觉得无聊了？”
“站在球场上时，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而我确信我能胜利。”他掂了掂网球包，“已经知道的结果，还需要经历一遍过程，会觉得无聊也没办法啊。”
武内静静听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以前倒是见过像你一样的天才型选手呢。”他轻松道，“百战未尝一败，所以在后来输了球后就会格外的不甘心，也会因此更加喜欢网球。”
九重鹰微笑起来，犹如一张生动的假面：“希望那个时候早点来吧。”
他和武内道别，向通道走去。
等一会去吃豚骨拉面？还是请阿一和彻吃烤肉？
阿一的口味他已经很熟悉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大大咧咧很好养活。但彻一定会故意嚷嚷着要吃和牛寿司之类的东西吧？不过虽然他一直这么说，却也只停留在说说的阶段……
比赛的时候似乎还被阿一揍了。这个人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
九重鹰想到这里，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化为清浅的笑意和愉悦。他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早点见到他们。
转个弯，走过拐角，他已经能看到朋友们的身影。但在两个稍矮的影子旁，还站着个有些陌生的高大人影。开始，九重鹰以为那是路人。
“彻，阿一……”
脚步加快，好友们转头看来。
但九重鹰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另一张熟悉的脸后飞快消失了。
“……父亲。”
熟悉的眩晕伴随男人的声音愈来愈强烈，九重鹰几乎是瞬间用硬壳为自己建造了一道围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凝滞，意识空白，但实际上他相当熟练的和九重彦人进行了亲缘气息全无的一问一答。
“赢了吧。”
“赢了。”
“不错，过段时间还有一场比赛，没问题吧？”九重彦人亲切而赞许地说，“下周五有一场交流会，到时候国青现在的教练和监督也会参加。你到时候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出场。”
“我知道了。”
在这些之后，九重彦人才开始关心儿子的学业。
“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
“上次小测年级第十二。”
“很好。”
在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两人尴尬的顿住——据围观的两人形容，他们从没见过互相气氛这么僵硬的就像是上司和下属的父子。
“您什么时候回家？”
九重彦人哑然，敷衍道：“有时间吧。我最近太忙，必须要随队工作。”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匆匆：“对了，鹰，这是礼物。”
他递出崭新的网球包。九重鹰低头，看到网球包侧面显眼的logo，他的脑海里迅速展现出相关的牌子和价格。
他抬头，沉默后说：“……我现在的这个还没用坏。”
九重彦人摆摆手：“没事，当个备用的就行。你还是哪个顺手用哪个。”
接下来就真的无话可说了。九重彦人避开九重鹰的目光，看向旁边站着的及川和岩泉。
他问九重鹰：“接下来要去吃饭？”
“是。”
“正好，去我熟人开的餐厅吧，那家店的和牛料理很好吃。”他说了串地址，又给了九重鹰电话，“到时候直接记在我账上就可以。”
交代完毕，他又冲及川和岩泉道：“不用客气，鹰多谢你们关照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三人沉默着目送成年人离去。
岩泉担忧的看了九重鹰一眼：“没事吧？”
九重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及川彻像是没发现一样凑过来接过九重手上的网球包：“哇噻，Wilson（威尔逊）？”
他嘀咕：“什么时候妈妈也能给我换双新的名牌球鞋……”
“他这方面很大方。”九重鹰索性把球包扔给及川，让他慢慢看，“所以，要去吃拉面还是去吃和牛？和牛品质不会差，机会难得。”
九重鹰耸耸肩：“拉面的话只有我们经常吃的那家店，肯定没有和牛好吃就是了。”
岩泉一毫不在意：“我还是想吃你请的。喂，及川，别看了，回去了！”
及川彻耸肩，嚷嚷着：“哼——及川大人想吃酱油拉面和炸鸡——”
“行，随便点。”九重鹰大手一挥，眉眼柔和下来。他几步和好友们并肩，一同向归程的路走去。
“说起来，彻，比赛的时候你又被阿一揍了吧？”
“那是我让着小岩！”
“……阿一，辛苦了。”
“啊，鹰，你也别一直惯着这家伙。”
“好。”
“小——岩——”
“烦死了！你这花枝招展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