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30.
直到及川彻正式接任排球社主将, 九重鹰也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这件事。
他退出网球部后，生活重心几乎都放在了学习上，也通过了班主任建议参加的几项学科竞赛。再加上期末考试将近, 这段时间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除了每日通常的午休会出现在天台时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找不到人影。
每次及川彻装作偶然路过对方的班级门口时, 那个熟悉的座位上要么空无一人，要么干脆被一圈前来讨教聊天的同学围成一圈，严防死守的程度堪称艺人出街的热闹。
回到自己的班级, 和女生聊天时他才知道：隔壁班的九重同学其实也并不像是看起来都那么不好接近。他在球场上帅气又遥远，下了球场就变得温和又礼貌。
天知道及川彻听到女同学嘴里那个‘待人如沐春风’‘会很温柔的打招呼’‘安慰同学’等等的形象有多么震惊。那种笑容是‘如沐春风’吗？！那分明是他使坏时候才会出现的表情吧？
据说九重同学‘会很温柔的打招呼’——但为什么早上出门撞见，这人就一边挑眉一边调侃他‘今天又是哑巴及川吗？’
另, 岩泉一认为这完全是见到九重鹰就闹变扭变沉默装哑巴的及川彻自作自受,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向他们共同的好友控诉——
还有那天在体育馆！怎么看那时候九重说的话都不算是纯粹的安慰吧！他明明是个能把安慰人的话拐弯抹角的说, 有时候还能气死人的大笨蛋！
只有最后一条控诉得到岩泉一的赞同。
“所以, 他为什么还不来找及川大人和好？”
某一个晚上, 及川彻和岩泉一挤在游戏机面前联机最新RPG游戏。岩泉一霸道的抢走魁梧英俊的勇士角色, 及川彻只好委屈巴巴的操作屏幕里那个一身洁白长裙的漂亮公主。
在他第四次因为走神而被怪捶死, 顺便也拉着拼命抵抗的岩泉一 一起回了复活点后, 岩泉一再也忍不住：“给我好好打游戏啊！这可是最新发售，限量只有一千套的游戏！别人想玩还玩不了！”
及川彻大声喊叫：“但是为什么我要玩这个公主啊！她干什么都不行，不会做回复HP、MP的食物；探索地图必须要做使魔给她拉车；打起架脆的要命, 连陷阱都不会拆！——”
他砸了下手柄，恼火道：“那可是所有角色都会有的初始技能诶？！为什么她不会啊？！”
“那你换个角色玩啊！”岩泉一的声音比他更大, “盗贼、弓箭手、法师、骗术师——哪个都可以啊！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在闹什么变扭？！”
及川彻不甘示弱的大叫：“但是小岩选的勇士和我的公主有组合技啊！”
“那你还抱怨什么！”
及川彻不理他，继续叫道：“而且——勇士、公主和骗术师, 这三个角色的组合技是这个游戏里最厉害的技能了吧？！”
岩泉一被菜鸟队友弄的升高的血压降回去了。他突然无力, 一脸无语, 已经猜到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忍不住说：“别想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你要是还想好好玩就给我换个好用的角色。”
及川彻嚷嚷：“小岩真是冷酷无情！”
这个词不久之前还被另一位幼驯染使用过，只能说这俩人有时候脑回路惊人的相似。
及川彻在他的无情目光下已经快要滚到地板上了：“明明可以三人联机！”
岩泉一默默拿起手柄，拼命屏蔽及川彻发来的渴望光波。
终于滚到地板上踢着枕头的及川彻无精打采，有点委屈的说：
“——所以，他为什么还不来找及川大人和好？”
最开始确实是及川彻先一步闹脾气没错——他直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过什么事。
及川夫人在及川彻萎靡的换下一身小红帽套装的时候喜笑颜开，不小心说漏嘴：这套衣服其实是九重鹰建议买的。当时鹤见澄子看上了旁边的大灰狼套装，想要让九重鹰穿上试试。后者虽然答应了，但也表示旁边的小红帽十分华丽漂亮，及川彻一定会喜欢。
及川夫人一想，觉得还挺有趣，主要是她也挺想看一直自家混蛋小子吃瘪的样子，就愉快的采纳了他的建议——
这就是及川彻被迫扮演小红帽的真相。
“那可是女装啊？！”及川彻事后向岩泉一诉说，“我不应该生气嘛！”
岩泉一心想你知道那家伙把你的女装照片发给我还会更生气。但他也不想招惹恼怒的及川彻，就嗯嗯哦哦的敷衍了过去。
时间回到现在。及川又蹬了两下枕头，样子像极了半死不活的棕毛兔子：“我想用那个组合技……”他哀嚎。
岩泉一被迫承担起带着挂机的美丽废物公主攻略boss的重责：“你大可以说的直白一点。”
及川彻嘴硬：“我就是想用那个组合技而已！”
可想要用组合技就必须要凑够一起联机的三个人，他再装傻充愣岩泉也不能变成圣诞老爷爷把他想要的变出来。他确信及川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就是要躺在地上闹情绪，丝毫不管真正想要埋怨撒娇的人根本不在这个房间。
岩泉一对这种状态的及川彻熟视无睹。这一招放在以往有妙用，往往过段时间找不到乐子的及川自己就会停下来。但这次却失了效，及川彻彻底瘫下去，过一会又坐起来，盯着屏幕，在岩泉一将要打败boss通关的时候一按自己的手柄——
废物公主顿时在屏幕里手舞足蹈起来，吸引了boss的仇恨，波及到兢兢业业抗伤害的勇士。勇士先一步扑街，没等及川彻把手柄扔掉，岩泉一的脸色就和废物公主在boss面前的怪异舞姿一同扭曲的不相上下。
“你想死吗？垃圾川？”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及川彻这才感到威胁，身体抖个不停，眼里满是惊恐，偏偏还要故作坚强，“我、我不想。”
可是他声音也有点发抖，这不怪他，只怪岩泉一此时的脸色即使是八百万神明见到也只会把他当做鬼怪除掉。
“是吗？”
火山爆发前的安静。
及川彻大气不敢喘一个，心中终于开始后悔起来：这可是小岩啊！是凶怪的哥斯拉！
岩泉一阴沉沉的瞪着他，伸手揪住及川彻的衣领，狠狠地赏了他个头槌。在这久违的疼痛袭来时，及川彻竟然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他不由悲愤起来：我竟然会因为小岩揍我而安心？
只是这次岩泉一用的力气大了些，一撞将及川彻的鼻血都撞了出来，他本人甚至只是额头微红，甚至还能神清气爽的怒吼：“别作妖了该死的及川！”
“好疼！”
岩泉不管他的哀号，颇有魄力的一指窗外：“隔壁就有人！要想玩组合技就给我自己去叫！”
等门铃被按响，九重鹰湿着头发开门，就看到岩泉一拎着一脸抗拒的及川彻挤在门口，还在小声争吵。
九重家的门廊灯落在他们俩身上，并不太明朗，但把及川彻胡乱塞到鼻子堵住鼻血的纸巾照的亮堂。岩泉一松开手，有点没辙的任由及川彻躲到自己身后，打量开门的九重。
“头发不擦干吗？”
他见及川彻死活不肯开口，又看九重鹰挺乐呵的观察他俩，干脆打断了短暂的静谧。
九重鹰抓了抓额头前的碎发，耸耸肩：“我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岩泉一果断把他往房子里面推：“那就先去把头发擦干。”
前面推着九重鹰，后面瞪着想遛的及川：“别跑，给我进来。”
及川彻真的想跑，但他思及自己刚刚还被揍的流鼻血，只能乖巧安静的蹭了进来。
进了九重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都放轻了脚步：“阿姨不在吗？”岩泉一轻声问。
“妈妈去睡觉了。”九重鹰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两个人往自己的房间带，“唔，爷爷奶奶他们先回了东京，外公他们也因为要处理别的事回了兵库。”
他把两个人推进房间，又下楼去厨房拿了满满一把吃的，基本囊括了及川和岩泉爱吃的零食。进门的时候，及川彻扭着头死死盯着空白的墙壁，好似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他特别感兴趣；岩泉接过东西，又勒令他快点把头发擦好。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过来了？”
岩泉一只当自己看不到及川拼命给他使的眼色：“这家伙想三人联机打游戏。”他一指活似面壁思过的棕色脑袋，“缺个人，不好意思过来叫你。”
九重鹰秒懂。
“明天周六，你们俩不用去社团活动吗？”
岩泉一撇嘴：“……因为马上要期末考试，社团活动被停了。要不然这家伙也不会大晚上拉我过来打游戏。”
九重鹰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瞥了一眼及川。后者临危不乱，一声不吭，誓要把哑巴演到最后一刻。
他这段时间确实刻意的放置了一段时间及川彻。一是因为太忙，二是他想看这人能在自己面前保持多久沉默寡言的状态。
他想说话但硬生生憋着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他笑眯眯地答应：“那现在就去吧。”
几人便又偷摸着回到及川家。及川夫人和及川先生去外地参加亲戚家小孩的诞生宴，留了及川彻一个人在家，给了他们几个打游戏的愉快环境。
及川彻走在最前面，一冲进房间里面就霸占了本来岩泉一待的地方和他的手柄，扬言要玩勇士；岩泉一咬牙切齿的从九重鹰手上抱着的零食里随便抽了一包出来就砸到他的头上。
及川彻被砸的前倾，但就是死活不放手。岩泉拿他没辙，落座后还没问九重鹰他要玩什么，及川就在一旁闷声：“及川大人想玩那个最强的组合技。”
九重鹰，“……”噗。
岩泉一，“……”满头井字青筋。
为了防止两人再次大战，九重鹰示意岩泉一稍安勿躁：“什么组合技？”
岩泉一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及川，认命的坐好，“勇士、公主和骗术师三个角色的组合技。”
“那我来公主吧，”九重鹰并不挑剔，利索的分好了剩下的手柄，“好像还挺有意思的。阿一，你玩骗术师可以吗？”
“可以。”
旁边两个人迅速分配完毕，及川彻蹲在一旁又开始在心里冒酸水：那个公主角色难玩的很，技能稀奇古怪，还有很多负面限制；而且小岩怎么可能玩好难度最高的骗术师，让他玩大猩猩还差不多——
但是游戏却非常顺利的推进了下去。
虽然有及川彻没再捣乱的原因，但他的勇士就好像是队伍中多余的第三者——屏幕中，勇士甚至还没拔剑，身后的公主和骗术师就已经一个组合技下去炸翻了一大群小怪。
及川彻在游戏欢快的胜利音乐响起时哀怨地抬头，幽幽的注视着旁边两人。
两位始作俑者对话和睦，充满在他看来虚假的夸赞。
“刚刚的释放时机很不错啊，阿一。”
“不，我没想到这个公主其实还挺强的，她原来不是花瓶角色啊。”
及川彻，“……”什么意思，小岩你在说我玩的太菜了嘛！！！而且公主竟然和骗术师也有组合技？！为什么他不知道啊！
岩泉一专属的及川搞事雷达滴滴作响，他警惕的扭头去看坐在他另一边的及川，“你给我好好打！”他捣了下他，不善地警告，“再给我故意捣乱我今天就把你沉进仙台港口。”
及川彻：“呜……”
可恶！这样不就显得我是笨蛋了吗！
但他不敢再招惹岩泉，只好生着闷气戳着手柄。
游戏继续推进，很快就到了三人小队遇到魔王boss的剧情里。及川彻盯着屏幕，心里小声嘀咕这个boss设计的一点也不帅气，竟然把勇士一个人留在面前，奸诈的把另外两个队友都传送到了外面。
看着屏幕中孤身一人凄凄惨惨的勇士，及川在心底流下感同身受的泪水。
勇士在魔王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及川彻渐渐沉浸进了剧情，但不管怎么他怎么操作都无法让勇士从魔王的魔爪下逃脱。在勇士的血条只剩最后一点的时候，魔王出乎意料的停下，随后刷出对话。
「哼，可怜的勇士，连你的同伴也抛下你离开这里了」
「没有同伴的勇士实在是不堪一击！这种被人抛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及川彻下意识点了点头，屏幕里的勇士也陷入沉默，打出一串「……」
魔王继续道「其实，我们没有敌对的必要。勇士啊，在我成为魔王之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
魔王的小人表情阴沉下来「但当我被同伴抛弃，我就抛弃了这个称呼——在没有伪善的同伴后，我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将我打败！」
魔王渡步到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的勇士面前「我同情你，我理解你，所以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勇士抬起头问「……什么机会？」
「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的机会」
魔王露出蛊惑的笑容「只需要丢下你手中由公主下令锻造、由骗术师送来的武器，你就能从弱小的自己蜕变成为这个时间上最强大的大王者——」
及川彻因为这突如其来展开的剧情目瞪口呆。他甚至没发现旁边已经有好一会没传来九重和岩泉的对话。
面前跳出选项。
「同意，丢下长剑」
「不同意，称自己绝不会放弃同伴，魔王将会进入狂暴状态」
及川彻的光标已经点在了第一个选项上，他看着屏幕中狼狈的弓起身躯的勇士，心里突然泛起委屈——他想起这段时间九重鹰的躲避和岩泉偏向对方的态度，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
可恶！他恶狠狠地想，打游戏那么合拍，也没有人来哄及川大人，两个人玩的那么开心——那他选择第一个也很理所当然吧！反正是游戏！而且第一个怎么看都比第二个得到的都更多！
爱看笑话的小岩和坏心眼的阿鹰！明明是及川大人提议的打游戏，但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却好像处处没有他一样！为什么要把及川大人当做空气啊！
所以及川大人选择「同意」也很好理解吧！
他凶巴巴的按下光标——
选择了「不同意」的选项。
屏幕中的勇士抬起头，露出坚毅的目光「他们是我的同伴，」他说，「我绝对不会放弃同伴！」
魔王恼羞成怒「为什么！他们可是已经离开这里相伴相携的回到公主的国家了！你是被抛下的那个，到底有什么好坚持的！？」
勇者执着的说「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弃他们」
魔王怪笑桀桀「好吧！愚蠢的勇士！那么你就和所有被抛弃的人一样，永眠在这里吧！」
……果然狂暴了。
及川彻无力的看着屏幕霎时血红，有提示词条闪烁，但他丝毫没有去看清的想法：反正是勇士被击杀的提示吧？
……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选择了不同意。
有人叫他：“喂，你发什么呆。”
及川彻有气无力道：“我的角色都要死了……”
九重鹰语带笑意：“你再不操作才是真的要死了。”
岩泉一拍了他一巴掌：“别发呆，快点按确定。”
及川彻稀里糊涂的顺着岩泉一的话按下确定——却发现屏幕的血红急速褪去，露出被公主的法杖刺穿胸膛的魔王。
「怎、怎么会——」魔王不甘的大叫「我明明已经把你们都关起来了！」
屏幕闪烁着一阵白光，穿着华丽的公主和骗术师从白光中走出来，表情铿锵，声音有力「因为我们从未放弃过他，而他也从未放弃过我们」
屏幕外，九重鹰带着散漫笑意的声音慢一步响起：“惊喜吗？及川勇士？”
岩泉一吐槽：“看他这表情就是还没反应过来。”
九重鹰端详片刻：“真的诶。”
及川彻这时才结结巴巴，甚至有点大脑运行过载：“这、这……为什么啊？”
九重鹰摊手：“你没研究过这个三人组合技吗？这个需要触发条件的。”
岩泉一按着手柄，骗术师几个闪身，瞬间就将勇者救了出来，他接着回答：“在攻略的过程中打出骗术师角色和公主角色的十次组合技释放，并且不能使用勇士和这两个角色的组合技。满足条件后才能打出这个隐藏剧情，解锁三人组合技。”
他顿了顿，嘲笑：“还说要玩三人组合技，结果连触发条件都没弄明白吗垃圾川？”
及川彻，“……”
他咬牙。
九重鹰伸出手臂，隔着岩泉弹了及川个脑瓜崩，“别呆了，你想玩几次三人组合技我们都奉陪，好不好？”
及川彻捂着头，对九重鹰怒目而视：“我可是还在生气——”
没等他说完，岩泉一就催促：“还打不打？不打就继续推剧情了。”
及川彻立马重新拿起手柄。
“这可是你们说的！”他大喊，“不管玩几次都要奉陪！”
他恢复了以往的神气十足，大叫：“先打个一百次！”
两人吐槽：“……一百次还是有点多了吧。”
……虽说最后，两人还是陪着及川彻玩了整整一百次的三人组合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