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57.
十分钟的对局很快就结束了, 比分最后定格在19:16上。八本木站在场边，却发觉每个人都带着刚刚活动开身体的意犹未尽。
虹村一队的攻击力并不弱，他们每个人单个拎出来都是得分机器。但相对于拥有一个控球后卫的九重队来说, 他们的选择太少, 彼此又都是第一次配合，难免出现节奏对不上的情况。
虹村虽然也会偶尔充当一下控球的角色，但他更擅长的无疑是抢位和单打；绿间虽然多次接到队友的传球, 但在对球路的处理上过于青涩，赤司又跟的很紧，限制住了他的得分能力。
而至于青峰大辉……这家伙彻彻底底的打上了头，全程追着九重鹰跑个不停, 比赛结束后还凑在九重鹰旁边, 露出兴奋又渴望的眼神：“那个后仰跳投好厉害！到底是怎么做到从那个角度投篮还不会失去重心的？还有最后一球你过我的时候嗖的一下的那招——”
九重鹰微微一愣，刚想回答他, 旁边等待多时的经理就抱着几个瓶子跑了过来, 挨个给下场的队员们发水瓶：“九重君，请用！”
“啊，谢谢。”
他礼貌的笑了笑，接过女孩子手里的水瓶。经理微微弯了弯眼, 脸上一阵发热, 随后匆匆把另一个水瓶塞到青峰大辉手里：“青峰君, 这是你的，请用。”
青峰大辉手忙脚乱的接过水瓶, 结结巴巴的道了谢，默默盯着跑去给其他队员发水的经理呆了片刻。
“浅杏很可爱吧？”一个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
“呜哇！……八、八本木前辈？”青峰大辉被吓了一跳, 八本木耸耸肩, 把毛巾扔到他怀里,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你知道为什么小九打球那么厉害吗？”
青峰大辉被他严肃的语气弄的一惊，心说难道有什么秘籍，不由自主的跟着八本木压低了声音，“为什么？”
八本木满脸认真：“因为他断情绝爱发誓要为篮球献上余生……所以，现在他已经不是人类小九了！而是篮球机器人小九！”
九重鹰瞥了一眼似乎真的信了的青峰，无奈地把八本木拽了回来：“别乱说，这家伙会当真的。”
他顿了顿，转向青峰：“跳投算是和一位前辈学的，并不难，只要抓住时机，身体平衡力好一点就能做到。过你的那招的话……”他仰着头想了想，“是用了雀见的打法。”
“八本木前辈的打法？”还未等青峰再次提问，几人之间插/进另一道声音。赤司征十郎不知在旁边听了多久，正安静的看着他们。
九重鹰又灌了一口水，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水瓶的瓶身，“那一球的位置，在场内有几个死角可以利用。雀见擅长假动作骗人……”
八本木抗议：“什么叫骗人！那明明是战术！战术！”
九重鹰敷衍的拍拍他的脑袋，继续说：“和他打球必须得动动脑子，因为他能投球，能传球，也能过人。青峰，那会你和我打对位的时候，你觉得我要怎么做？”
青峰大辉凝神细想，不确定地说：“传球？”
“因为你看到赤司就在很完美的传球路线上对吧。”九重鹰闷笑，“大错特错。你没有注意到我的走位其实是故意靠近赤司的，他只是一个引你犹豫的诱饵。”
“你被这个选择干扰到了，而犹豫的那几秒就足够我从你的破绽中突破。”
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那如果青峰没被干扰呢？”他推了推眼镜提问。
“那样的话，就干脆传球。”九重鹰狡黠一笑，“重新制造一条进攻路线。嘛，不过这是在还有余裕的理想情况。不过正常人都会被两个选择干扰，而雀见最擅长骗人了。”
八本木有气无力的纠正：“是战术……”
虹村走了过来：“不用狡辩了。”他往八本木心口捅上最后一刀，“不过，今年新生都很不错啊。”
九重鹰眯着眼看着人群外的灰崎，后者正一脸不怕死的凑在社团经理浅杏身旁，“那家伙算及格吗？”
虹村修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抽了抽嘴角：“浅杏可是空手道部的外援，那家伙真够胆大的。……教练说算及格了，毕竟能和我打到那种程度。”
说话间，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灰崎正满脸空白的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惹怒了浅杏，被后者赏了一个过肩摔。
虹村修造：“……这小子真是不怕死。”虽然这么说，但最后他还是抬脚去处理烂摊子去了。
篮球部一般从早上七点开始晨练，半个小时的晨跑和一个小时的基础练习后，到八点半晨练结束；下午从下课后一直训练到晚上七点，有时候会组织队员去他校打训练赛；周六只有上午训练，周日休息一天。
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冲着全中联赛冠军的名头来的，但随着每日的枯燥训练，打退堂鼓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固然有训练艰苦的原因，不过两个星期的测试后，一军终于还是迎来了新的血液。
“晨跑的路线之前带着你们熟悉过了，不要掉队，保持速度均匀就可以。”
七点零五分，篮球部门前，虹村修造叉着腰对队员们说：“我和八本木会一前一后盯着你们的——灰崎，别睡了！”
他说到一半，怒气冲冲的冲过去晃了晃灰崎祥吾的领子，后者被掐的从睡梦中惊醒，挣扎起来：“我知道了！”
九重鹰在旁边活动手脚，语气凉凉：“不配合就揍吧，反正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灰崎祥吾怒目而视，但在不止一双的铁拳下安静如鹌鹑。虹村修造满意的松手，重新走到队伍领头的位置。
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前进。
虹村修造照顾着刚刚加入一军的新人，速度维持在不快不慢的水平上。九重鹰盯了一会灰崎，确认对方没偷懒，才从队伍中跑出来，跟在虹村修造身旁：“我先走一步。”
虹村修造应了一声。
队伍中隐约泛起波纹般的骚动，老队员已经相当熟悉队内的得分手晨跑消失的习惯，只有新来的惊讶的瞪着那个跑出队伍，转瞬消失的人影。
而这只是得分手所展露出的冰山一角。
虹村修造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在晨跑的前半程观察了队员们的情况，在后半程冷酷的再次加快速度。等到一群人累的气喘吁吁的回到体育馆，就见消失的得分手已经开始了体能训练。
和浑身湿透的众人相比，九重鹰看上去相当清爽，还有功夫嘲笑几句打头的虹村和满脸菜色的八本木。但很快他就又沉默的投入到训练里。在青峰大辉他们开始做第一组负重深蹲时，九重鹰已经开始做第三组往返冲刺跑；而当他们结束了体能练习，开始做基础的投球、运球训练时，九重鹰却还在锻炼核心力量。
青峰大辉不由问旁边的虹村修造：“九重前辈要做到什么时候啊？”
虹村修造转着球，“大概等这组俯卧撑做完还有两组左右侧桥……”他看了眼时间，“来得及的。小九早上一般不怎么摸球。”
旁边几个同年级的前辈加入对话：“九重的训练是我们之中最多的吧，白金监督上次竟然还委婉建议他别练的那么拼命。”
“平时也是。我好几次晚上出去玩的时候撞到九重他在夜跑。”
“本来很厉害的天才还这么努力，有时候难免会感到挫败啊……”两人笑嘻嘻的说了几句，倒也不是酸，就是单纯感慨。虹村修造适时打断他们，“好了，别摸鱼了，快点去训练！”
他瞥了一眼青峰大辉，解释了两句：“小九自己心里有数，训练菜单方面也考虑了监督的建议，不用担心。”
显然不止青峰大辉一个人发现这位得分手前辈的训练和众人不是一个量级。
至少赤司征十郎因为学生会的事务被拖慢了脚步，处理完后路过仍然亮着灯的运动场馆的时候，心里同样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接连不停的那个脚步声的身份。
如果是紫原或是绿间，此时大概率是对加训的人没什么兴趣；青峰也许会冲进去加入训练，但赤司征十郎不属于以上两种的任何一种情况。
四周的走廊过道静悄悄地，只有隐约风声经过树丛传来的霖霖脆响。他来的路上的灯火已经尽数熄灭，此时一片幽深的暗色落在他的眼眸深处，只有眼前的门扉还漏出些许刺眼的光。
赤司征十郎在门口停留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面的脚步声和击球声毫无所觉的继续交错闷响。赤司征十郎对九重鹰此人了解不多不少。对方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母亲的病房之中，他伏于她的膝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随后黑西装的男人低头让开了道路，他抱着一捧花走进这片掩不住冰冷仪器滴答作响的世界。
只单单是这一点，就让赤司征十郎无法以平常的目光看待这位前辈。
他那时讨厌一切打扰自己和母亲相处的人，就故意冷落对方，让对方自己提出了告辞离去。他成功了，但他却隐约觉得自己的心思被闯入者看破并满足。
母亲在那不久之后就去世了。那束曾经被她赞叹的花也早就枯萎，被护士扔进了垃圾桶。在母亲的葬礼上，他再次遇到了九重鹰。
后者是和祖母一同前来的。一身黑衣，神态庄重，捧着一束追忆的天堂鸟。花瓣落在他漆黑的袖口上，仿佛那花也在奋力挣脱主人带来的桎梏。他们没有对话，没有交流，如果不出意外，两人之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赤司征十郎在即将入学的学校资料上再一次看到了九重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