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觉悟
顾生跟在内侍身后熟练的绕过重重殿宇, 到达了东宫书房。
一进门他头也不抬，径直就跪下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这时正在批阅奏折，似乎里面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完全没有搭理请安声。
对此顾生早有心理准备，老老实实的跪在那一动不动。
一炷香后, 太子恨恨的声音传来：“起来吧，真的是长大了、出息了, 竟然敢先斩后奏的跑去东阳, 也不知道那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生讪笑着站起身，也不辩解，任由太子斥责他任性妄为、不知轻重，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前程后悔不死你。
耽误就耽误，顾生内心腹诽, 他还不乐意天天去翰林院写那些个祝文、册宝之类的，还有修史，无聊的很，倒不如直接去六部, 那还有些意思。
骂了半天，可被骂的人眉梢都没动一下, 太子放弃了，无奈的摆摆手道：“去见过太子妃便回吧，明日给我安安分分的销假去。”
顾生没动, 他眼巴巴的看着太子，“殿下, 李兄现下正在宫门外候着, 您看？”
太子表情淡淡的没有接话。
见状, 顾生急忙解释道：“殿下，我们误会李兄了，他是因为在相国寺遇见了魏王，迫于无奈才将胶卷给他的，不是出于自愿。”
“后来人不见了也是因为家里出了急事，最多就是个思虑不周，万万没有异心的。”
“殿下，你就念在李兄助您扳倒魏王钱袋子的份上，原谅他的无心之失吧。”
“......”
“行了行了”，太子头疼的按住脑袋，其实真相他早就知道了，李旭和五皇子的那次见面并不隐蔽，第三天就有人报与他知晓，只是当时顾生已经火急火燎踏上了去往东阳的船。
也是怪了，两人统共也没认识多久，怎么上心成这样。
“你去后殿见你姐吧，不是说提前给睿儿带来了生辰礼吗。”
顾生双眼一亮，他听出了太子的言外之意，“那......”
“人我就不见了，宫里也不是谁都能来的”，太子漫不经心的开口：“让他在东侧门跪到天黑这事就算揭过了。”
‘但眼看着要下雨了’，顾生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只是罚跪而已，这个处罚算是轻的了，再纠缠下去万一殿下恼了......
他恭敬的应了是，正要出门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白纸：“殿下，这是李兄族人为他备的谢罪礼。”
太子瞥了一眼就坐下继续批阅奏折，同时毫不在意的说道：“给太子妃吧，她爱捣鼓那些个商贾之事。”
*
并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保命神器被人弃之如敝屐的李旭，此时正兴奋加紧张的来回镀步着。
兴奋的是等会就要见到这个封建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第二号人物，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而紧张的则是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如自己所预料的发展。
会的，他安慰自己，毕竟认真说起来胶卷的事委实不算大事，只是倒霉催的和别的事撞上了，才让太子动怒的。
相信在看到保命神器，想到它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后，太子一定不会再生气的，说不定还会赏他个小官职，要留他在京城使唤。
嘿嘿，当然，他是不会同意的。
对了，入乡随俗。
等会行礼的时候跪的干脆点，毕竟是太子，还是要给人家一点面子的。
正当李旭在脑海中胡乱遐想之际，宫道上有个内侍打扮的人远远的走了过来。
“李旭是吗？”
“我是，我是”，李旭忙点头：“太子殿下召见是吗，我马上随公公进去。”
说完他就抬脚准备走，被内侍阻止了。
内侍面无表情的弹了弹和李旭碰到的衣袖，阴柔的声音随之响起：“殿下有令，命你在这跪到天黑，此事就算揭过。”
“哈？”李旭楞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大胆”，内侍大喝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质疑太子殿下的命令，可念及此人和顾少爷交好，不耐烦的又说了一遍，最后道：“还不谢过殿下恩典。”
“恩典？”李旭呆呆的重复。
内侍等了半天，见他傻了似的既不谢恩也不跪下，气连连道“好好好”，最后丢下一句“你给咱家等着”，就拂袖离去。
十分钟后，只见原本呆愣的李旭猛的低下头，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在看守宫门的卫兵看来就是，这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多么鲁莽，后知后觉的在害怕呢。
可实际上，李旭用尽了浑身气力才没让自己叫骂出声。
艹，这踏马的算什么？
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还是只拿好处不办事。
他咬紧牙关，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还要罚小爷跪到天黑，还妄图让小爷谢恩？
我谢你个大头鬼啊谢，小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不就是一个太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太子被废、被杀，真惹急了，他就直接投了五皇子那派，分分钟把你拉下马，到时候看你还拿什么和我横！
像是和他的心情同步一般，天空适时响起了阵阵惊雷，偶有雨点滴落。
就在这时，先前走了的内侍却折返回来了，还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
你要干什么？
李旭眼神警惕的盯着他，只见内侍冷笑着一挥手：“既然你不会跪，那咱家就帮帮你”，话音刚落，两个壮太监就缓缓逼近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靠，逼人太甚，李旭用力握紧拳头，边往后退边打量着四周。
他们闹出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宫门口的卫兵，可有人认出内侍是东宫的人，所以并没有卫兵过来但他们也时刻关注着。
跑不了，得出这个结论李旭眼睛赤红的看向卫兵手中的武器。
拼......
“等等，等等”，尖细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位白白胖胖的内侍拿着浮尘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潘公公”，内侍惊呼一声，赶紧上前两步试图搀扶他的胳膊，嘴里也谄媚道：“您老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怎么来这了？”
“哟”，潘公公甩了他一浮尘，轻喝道：“这是嫌弃咱家多管闲事了，你个小兔崽子，是太子妃听说东侧门这边吵吵嚷嚷的很不像话，这才派了咱家过来。”
“来了才知道，殿下吩咐的事你没办好不说，还想对李公子动粗手，怎么，这是不把顾少爷，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了。”
内侍慌忙摇头，“您老说笑了，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太子妃，对顾少爷不敬啊，可”，他摸了摸被打到的手背委屈道：“可这人说什么也不肯跪，奴婢也是没法子。”
“没用的东西一边去”，潘公公又甩了下浮尘，等他走开后才恭敬的走到李旭身边。
“李公子，太子妃让老奴给您带句话。”
太子妃？
顾生他姐姐？
她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被这么一打搅，李旭已经从暴怒中回过神来，他正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便是有了依仗也不该直接挑衅皇权啊。
正后悔着，就听见这话，他不由得疑惑的竖起了耳朵。
下一秒，一句小声的呢喃传入耳中：“听说您认了个哥哥？”
话入耳中就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李旭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瞬间从那种轻飘飘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是了，他是有危险就能穿回现代，但王二柱、嫂子、姚紫、小月他们这些人呢？
他们能怎么办，在这大夏领土里，分分钟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他穿越地点是固定的，现在是没人注意他，要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就是瓮中捉鳖，更何况不是没有不让你察觉到危险的手段，比如要是皇帝命令顾生暗地下死手呢？
顾生难不成会用他顾家上下几百口人来换你的安全？
李旭沉默了。
“轰——”
大滴大滴的雨点掉落在众人身上，惊的大伙纷纷举起衣袖挡在头上。
本来内侍还在冷眼旁观潘公公的手段，可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后，那位李公子也没见什么动作，现在又下起了大雨，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正当他对着那两个壮太监使眼色之时，李旭笑嘻嘻的抬起了头。
“哎呀，这两天在船上没怎么睡，脑袋昏昏沉沉的。”
说着他边往前走了两步，隐晦的塞了张银票到内侍手中，“公公，李旭今儿个冒犯了，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内侍低头瞥了一眼，脸色松快了些，李旭又谢过潘公公同样也塞了张银票。
末了他干脆利落的一掀衣摆，双膝及地‘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随后弯腰叩头，大声喊道：“草民李旭谢过殿下恩典！”
“轰——”
雨下得越发大了，内侍见任务完成也不多呆，领着两个壮太监护住潘公公往宫内奔去。
只余李旭跪在那，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久久不曾动弹。
“轰——”
瓢泼大雨将轻微呜咽声彻底覆盖，世界变得一片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