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窗花
城西最偏僻的角落里有片破旧的废墟, 里面的土房茅屋已经坍塌大半，就连道路也长满了杂草、藤蔓，时不时还会有蛇虫鼠蚁窜出末, 因此附近的人家都叮嘱小孩不许靠近。
可就在前不久, 县令老爷突然将逃灾来的难民们安置在了那里, 乌压压四五十个陌生人, 虽然大多是老弱病残，可大家伙还是把心提了起来，看自家孩子更严了。
惠娘作为难民中的一员，自然不受待见, 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暗自神伤，可自从经历过被亲哥哥当街拖卖，她便一改评论懦弱的作风, 变得刚毅起来。
对外努力洗衣赚钱, 对内将年迈的公爹、受伤的大嫂、年幼的孩子照顾的妥妥帖帖, 再加上好心的李少爷照拂，倒也勉强能把日子撑下去了。
这天一大早吃过早餐, 惠娘就要收拾碗筷, 被大嫂一把抢过, “你不是要去肥皂铺吗？这些我来收拾就好。”
“可是......”
“什么可是, 我这点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你一直坚持, 早和你一起洗衣去了, 现在洗个碗筷而已，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人也在一旁帮腔：“没错, 就是她洗不了, 还有我呢, 这葡萄可不能等，本就过了一夜，再耽搁就不新鲜了。”
昨日老人带孙子去郊外摘野菜时，发现一株野生葡萄，皮薄肉甜竟意外的好吃，想着一直受李公子照顾没什么好报答的，就打算将这葡萄给他送过去，礼虽薄但也是一片心意。
惠娘沉吟片刻，的确是这个理，又见大嫂举止利落毫无病态的样子，也就答应了。
放下卷起的袖子，提上藤筐，临出门前惠娘叮嘱儿子，“馒头要听爷爷和大伯母的话，不许胡闹。”
馒头懂事的点头，“娘，馒头知道了。”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馒头乖着呢，倒是你记得帮我们同李少爷道声节哀”，大嫂摇摇头，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就得急病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想到见过的三位姑娘，个个俊俏，更是叹息不已。
“知道了”，声音渐渐远去。
……
而此时的李氏肥皂铺宾客如云，停业7天积累的客户，全部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李旭等人忙得团团转，期间还要应付熟客带着八卦的道哀。
“原来得病去的是青曼姑娘啊，你们只说有人去了，又不说是谁，我差点以为是姚掌柜或者小月呢。”
“是啊，是啊，青曼姑娘没来多久与我们还不熟，一时间没想到她身上。”
“下次一定要记得把人...呸，打嘴打嘴，没有下次。”
李旭苦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的吧，反正不管青曼招不招供，都不可能再留她了，干脆模糊了葬礼的主人，事了统一对外说得病的是青曼，刚好也能把谎给圆回来。
所以面对大娘大妈们的善意教导，他只能笑着承认错误。
等刚开业最高峰的一波客人离开，李旭刚喘一口气，就发现门口有位眼熟的身影徘徊，他赶忙出声招呼，“惠娘你是来买肥皂的吗？快进来。”
惠娘腼腆的进了店门，她先是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才将手中的藤筐递上前，道：“李少爷，这是我们昨天发现的一株野葡萄，味道还不错，您给尝尝。”
“给我的”，李旭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藤筐，旁边站着的三子探头一看，惊讶的喊出声：“嚯，这葡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没错，藤框里的葡萄虽说是野生的，但长得圆滚滚水灵灵，一瞧就知道味道不差，只是......“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要知道古代的水果可珍贵着呢，自他穿越以来，除了常见的桃啊，梨呀，苹果啊，别的就没再吃过了，而且还是按时节的，过了时节更没得吃，还好他能穿回去，不然生活得多难受啊。
惠娘不停的摇头：“不过是白得的东西，哪里珍贵了”，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去。
见状李旭眼珠子一转，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打算也就没再推脱，收下藤框，转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惠娘你会剪窗花吗？”
“窗花？”惠娘疑惑的眨眨眼：“是过年的那个窗花吗，会的。”
“咳，是这样的，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一批窗花，慧娘你有接零活的打算吗，先说好工钱不高，或者你更想要用米粮替代。”
惠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李旭话里的意思，她迟疑了一下：“李少爷，你要是需要窗花的话，我给您剪一些，工钱不用了，您帮了我们这么多，再说这个不是燥我吗。”
“那可不行，我要的数量可不少，而且是长期要的”，李旭摆出一张严肃脸孔。
毕竟他的目的就是帮衬一把这些可怜人，为此在网上搜索了许久，才找到了这么一个需要手工，但成本不高的活计，正好网友们整天担心他把家底败光了，如此两相得益、皆大欢喜。
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惠娘才欣喜不已的答应下来。
“十张窗花一文钱或者一两碎米，复杂的样式贵一些 ，红纸可以从我这里领但要交二十文压钱。”
“太过粗糙也是不行的，对了，你也可以让周围有空的人一起剪，要求都一样的。”
“......”
送走惠娘后，李旭打算去庄子一趟，刚喊出周石头的名字，就被姚紫打断了，她淡淡的说道：“留下石头和齐二帮我，让三子驾马车带你去吧。”
李旭弱弱的应了。
去往城郊的路上，李旭思考着姚紫的变化，从昨天知道自己的仇人是五皇子后她就沉默了许多，虽然说了“不着急，只要能有那天就好，我能等的”这样的话，但精神头儿却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想着想着他恨恨的一拳砸在了马车上。
可恶！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别说千千万万个臭皮匠了，他就不信拿这样的人渣没有办法。
等着，等他从现代回来，到时候......
愤愤间庄子到了，收拾好情绪李旭下了马车。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整整齐齐的绿色幼苗，虽然蔫蔫的但比来的路上看到的一片枯黄强多了。
王大柱此时正领着佃户浇地，黝黑干瘦的汉子们弯着腰用长木勺一株株的洒水，那股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种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但地里的是糙的不能更糙的红薯啊，李旭哭笑不得的朝匆匆跑过来的王大柱道：“大柱哥，这玩意不用照顾的这么精细。”
随王大柱一同过来的中年汉子有点跛脚，据说是逃荒时为保护妻女被打的，他听到李旭的话急忙解释道：“不干王庄头的事，是大家伙怕热坏了苗才一株株浇水的。”
结结巴巴说了许多，总结一下就是佃户们饿怕了，看见幼苗蔫蔫的就焦急的不行，又兼之感激少爷的恩情，便自动自发的小心照料起来，王大柱劝过很多次了，是他们没听。
李旭看着满脸忐忑的中年汉子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以前听说荒年过来老一辈喜欢把家里囤的满满，觉得安心，想必他们现在的心境也差不多。
算了，照顾精细点说不定能把产量提高一些。
这么想着李旭也就随他们高兴了，他来庄子上有两件事，一是查看红薯的情况，二是...“大柱哥和你商量件事。”
“大嫂子要照顾大妞和小家伙，虎头也同小虎上学堂去了，只剩下二妞在家里，不然你让她来给我帮忙呗！”
王大柱一脸诧异：“二妞？旭哥儿要她一个小女娃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
李旭把收窗花的事和王大柱说了一遍，末了道：“她们剪的好坏也得有人检查啊，还得一个个单独包装，就这个”，说着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一打塑料袋，凑近他小声道：
“这种包装纸别处可没有，是机密来着，别人我可不放心，只能找家里人帮忙啦。”
除了保密更重要的是穿越回来的那晚听见二柱哥和嫂子聊天，说是村里有人想和家里结亲，李旭还嘲笑小虎一个小屁孩就有人看中当女婿了，谁知道结亲对象竟然是二妞，天啊，一个十岁的小学生，太可怕！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知道古人结婚早但明明大妞结婚时也有十五、六岁了，李旭觉得不管他们会不会答应还是把人先弄出来吧。
保密说法一出，王大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满口答应不说还行动迅速的赶在天黑前将人接了回来，正好第二天上午惠娘就来了，随行的还有四五个年纪不一的妇人。
惠娘昨天拿回去了二十张红纸，损坏了4张，自己剪了十张，分给了旁人六张，一共十六张窗花，李旭带着二妞似模似样的检查了一番。
别说剪的都不赖，简单大方的、喜庆吉祥的，甚至还有张嫦娥奔月的剪得惟妙惟肖，看得他爱不释手，当场就拍板这种品质的以一文钱一张收。
一位满脸沟壑的老妇人闻言抹着眼泪就要跪下，慌的李旭急忙扶住了她。
事后他才知道这位老奶奶逃灾的路上失了儿子儿媳，独留下一根独苗苗还身体不好，她又年迈洗衣都没人愿意用，眼瞅着没活路了就碰到了李旭收窗花，老奶奶就差拿他当救命菩萨供起来了。
“李少爷，我还会剪不同的样式，什么喜鹊闹春、麒麟贺寿、孩童嬉戏，最好的就是百鸟朝凤，您等等，等我明日剪出来拿给您过目。”
“好好好，我等着，等着。”
可惜李旭没有等到，晚上六点不到他就穿回了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