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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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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时, 陆缙领着巡检司和禁军赶赴了憩园。

没料到,等他们破门而入时,憩园已经人去楼空,而后门的雪地上一片凌乱车辙印, 料想是裴时序也发现了端倪, 提前一步撤离了。

与此同时, 康平飞奔着马也赶了过来, 一进门便朝陆缙跪下, 嘴唇微微颤着:“公子,小娘子被掳走了!”

“什么?”陆缙抬眉,“耦园位置隐秘,又有数十护卫, 她是如何被劫走的?”

康平也完全没料到:“按理是绝不会如此,便是被发现了, 园子里也备了弓弩, 决计不会让人带走,但林家舅父犯了咳疾, 那伙人是跟着大夫找来的,又在大夫进门的时候出其不意一并破门而入,护卫们来不及准备,才叫江娘子被劫了走。”

陆缙瞬间面沉如水。

他压了压眼皮,随即吩咐道:“全程戒严, 通知四方城门关闭!”

紧接着, 他立即点了人亲自去追。

***

东郊的城门口

黄四亦是一脸焦急,劝谏裴时序道:“教首, 追兵马上就到, 当真不能耽搁了。”

“我知道。”裴时序摁了下眼眶。

但这山坡如此高, 他若是不管,冰天雪地的万一再没人发现,江晚吟必会出事。

于是裴时序只迟疑一瞬,仍是吩咐人折了回去。

的确如他所料,江晚吟摔的不轻。

山坡极高,又加之雪天冰封,江晚吟摔下来时撞到了不少碎石,其中一块撞到了她的小腿上,极尖锐的疼痛,疼的她骨头都要碎了。

她跌落在灌丛里,伏在积雪上好半晌方缓过劲来。

已经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候,江晚吟本以为裴时序不会回头追她的。

可他还是来了。

江晚吟回头瞥了一眼那飞奔下来的马车,心绪极其复杂。

她撑着一臂,一瘸一拐地想要离开。

然腿伤太重,她刚直起身,又跌了下去,完全没法挪动一步。

没多会儿,手指已经冻得通红。

裴时序找到江晚吟时,她嘴唇已冻的发紫,手指虚虚地搭在腿上,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蜷着,一看便伤的不轻。

“阿吟!”裴时序赶紧上前,“伤到哪里了?”

江晚吟怔怔地看他一眼,又缓缓挪开:“哥哥,你为何要回来?”

“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不管。”

裴时序声音丝毫不减关心,似乎也完全未生气,直接将她扶起:“跟我回去。”

然他刚扶着江晚吟走出一步,江晚吟吃痛,险些跪下去。

“阿吟,可是骨折了?”裴时序紧张。

江晚吟扶着左腿,额上出了涔涔的汗,只说:“你不必管我了。”

一旁,易了容的黄四也急声附和道:“江娘子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赶路,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裴时序何尝不知,他摁了下眉心,额角突突直跳。

今日他必须要走。

可他也绝不可能放着江晚吟的伤不管。

“先去医馆。”

思虑片刻后,裴时序快速做出了决定。

黄四一惊:“这个时候?”

江晚吟亦是抬了眼。

裴时序心意却已定,直接将江晚吟抱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医馆,黄四直接下车劫了一个大夫,将大夫并药箱一起拎上了马车。

“治好她。”

裴时序沉着脸命令。

也顾不得在江晚吟面前掩饰了。

那大夫本来一肚子怨气,原是百般不愿,被裴时序冷冷一瞥,知晓此人必是来者不善,瞬间熄了火。

他道了句“是”,老老实实地给江晚吟正起了骨。

江晚吟疼的快昏过去,好半晌,腿被包扎好,她方清醒一些。

治好了人,裴时序很是利落,直接将人拎起当街丢下了马车。

“走!”

那大夫摔了一嘴泥,却敢怒不敢言。

江晚吟眼皮亦是跳了跳。

然而此时全城已经戒严,路上到处都是巡检司的人,城门已经出不去了。

幸而狡兔三窟,除了陆路,裴时序水路亦有准备。

他当机立断,吩咐黄四:“往风陵渡去。”

黄四怔了一下:“风陵渡?”

“对。”裴时序并未多言。

这条路,黄四也不知道,想来大约是教首留下的秘密退路。

难怪,教首刚刚能毫不犹豫的折返。

黄四很快若无其事地答应:“是。”

裴时序一行人往风陵渡去的同时,彼时,陆缙刚带着人追到了城门前,听闻裴时序折了回去,他脑中快速思索着上京的几个出口,排除了几处已经关上的城门,便猜测裴时序大约是要换水路,又立即策马带着人往东郊唯一的渡口风陵渡赶去。

裴时序虽有安排,但此刻全城已经戒严,他们一路上冲了不少关卡,绕了好几条街方到码头。

船早已备好,裴时序一边快步与手底下的人吩咐,一边俯身欲抱江晚吟上船。

然当裴时序探身时,江晚吟却抓住了车门不肯放手。

“阿吟,别闹脾气。”裴时序语气温柔。

江晚吟却摇头,一双眼睛平静却通透,没头没脑地忽道:“哥哥,这些年人前人后两个模样,你不累吗?”

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人,裴时序几乎是瞬间便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他眼睫倏地抬起:“你……知道了?”

江晚吟不说话,只抬手,用纤长的手指遮住了裴时序上半张脸。

当看到那熟悉的下颌时,她连指尖都在颤,浑身僵直,只觉得周身的血都要倒流。

竟真的是他……

江晚吟顿觉荒唐,荒唐过后却又是一阵阵的心冷。

裴时序清楚,江晚吟其实极其心软,虽自小艰难,但一贯心善,必不能接受他的身份。

这便是他不愿对她坦白的缘由。

他眼中黑沉沉的翻涌,原有很多话想说,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伸手拥着江晚吟,声音极尽隐忍:“对不住,阿吟,我是担心你害怕。”

江晚吟却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自以为温润的兄长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长姐之事便毋庸置疑,必然是他的手段。

那么她被迫卷入上京这荒唐的三月也是他一手促成。

他护过她,爱过她,却也亲手将她推入了无尽深渊。

江晚吟好似被人攥住了五脏六腑,心口极酸极胀。

她眼睫垂覆,思虑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哥哥,我们回去,你主动坦白吧。”

“回去?”裴时序缓缓松手,“阿吟,你知道此刻回去意味什么吗?”

江晚吟不知该怎么说,只说:“你做了这么多事,是会有报应的。”

“报应?”裴时序却笑,“若是有报应,很多人早该死了,可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我从不信天,也不信命。”

多讽刺,一个虔诚的教首竟不信天命。

江晚吟看着他,只觉得陌生:“那当初我被掳走的事呢,你也是故意的么?”

“不是。”裴时序打断,“当初只是一次意外,我当真……没想过会害你,我以为被抓来的是江氏,阿吟,对不住。”

江晚吟许久没说话,她别开脸,“那上京的事呢,你当真只是为了娶我捐官么?”

“是,我有私心。”裴时序面色平静,“但阿吟,我从未想过利用你,我当真是想娶你。”

好一个从未!

好一个娶她!

可他骗了她这么多年,她还能相信他吗?

江晚吟只觉得后背发凉。

多年的教养使然,她忍不住回想过去的一切。

每回见面时,他是如何用那双沾满血的手去碰触她的?

又是如何一边教她温良恭俭让,一边暗地里杀人如麻?

可哥哥又确实待她极好……

过往十年的事情尽数涌了上来,江晚吟支着手肘,许久没说话。

“不早了阿吟,我们须尽快动身。”

片刻后,马车停在渡口前,裴时序来不及过多解释,拉着将江晚吟要将她强行带走。

他一俯身,江晚吟却先看到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只觉毛骨悚然。

她听闻红莲教手段血腥,教首更是,那把匕首,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削过多少人的骨头。

然车门被裴时序牢牢堵住,江晚吟出不去,她只好蜷进了车厢里:“我不走!”

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

越发刺痛了裴时序。

“阿吟,你别怕我。”裴时序伸出去的手腕悬空,又缓缓垂下,“你可以恨我,怨我,哪怕杀我,唯独不能离开。我知道,此事皆是我的错,你要如何才能出气?”

“再刺我一回,够不够?”

裴时序倾身,缓缓拔出匕首,将刀柄塞进她手里:“阿吟,你想如何出气都行。”

他声音极其平静,平静之下却淡到了极致漠,仿佛当真不在乎性命。

“哥哥你不必如此。”

江晚吟并不肯接。

“怎么,你嫌不够?”裴时序弯身,曲起一膝跪在江晚吟面前,“你若是不甘,杀了我也行。”

“阿吟,你想怎样都行,只是不许离开我。”

他说着便强行掰开江晚吟手指,将刀柄塞进她手里。

江晚吟不愿,裴时序反握住她的手,强硬的拉着她握着匕首的手抵在自己心口。

“来,往这儿刺。你力气小,这儿最是薄弱,只要稍稍用力,便会刺进心口,我不出一刻便会没命。”

这话必然是杀了许多人之后才能得出的经验。

仿佛杀猪宰羊似的,又像熟练的刽子手,最知道如何能最快杀人。

一刀下去,轻易便能结果性命。

江晚吟只觉得手脚冰凉。

刀尖抵着天水碧的直缀,已经划破一刀口子。

她摇头,躲避的更厉害:“你别这样。”

“阿吟,没事,你不用怕。”裴时序握着她的手猛地又往里扎了一分。

霎时,刀尖便见了红。

“住手!”江晚吟赶紧蜷回手。

裴时序闷哼一声,却微微笑:“够不够,阿吟?若是还不够,那便再进一寸。”

握着她腕的手骤然又用力,江晚吟拼命蜷着手:“哥哥,你冷静一点!”

“阿吟,我只想让你解气。”

裴时序声音温柔。

可配上满手的血,却只教人头皮发麻。

鲜红的血已经顺着刀尖流出来,流到了江晚吟指缝里。

“够了,真的够了,你会没命的!”

江晚吟感觉自己快被逼疯。

然裴时序却犹嫌不够。

他握着沾满血的刀刃,笑:“若是能死在你手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简直是疯了!

江晚吟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指缝里往下滴,生生被逼出眼泪。

当刀尖刺的更深的时候,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终于将刀挣开。

咣当一声,匕首坠地。

裴时序也陡然单膝跪倒在地,唇角逸出一丝血迹,却微微扬着:“阿吟,你解气了吗?”

江晚吟只觉得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气,再一看裴时序心口还在渗血,犹豫了一刻,还是一边忍着害怕,一边回头:“快救人!”

“……是你?”

黄四赶紧赶了回来,一看见满地的血和江晚吟手边的匕首,挥起禅杖便要对江晚吟下手。

“谁让你动的?”裴时序极为不悦。

黄四一愣,再看向裴时序胸口的血迹,赶紧低头,去给裴时序包扎。

然尚未包扎好,不远处便传来了马蹄踏踏的声音。

是陆缙,带着禁军赶来了。

黄四瞥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人群,眉眼一凛,赶紧带着裴时序上船。

“我不走。”

江晚吟远远的看到了一件玄色的大氅,脚步不受控制的要奔过去。

却反被黄四推搡着往船上去。

“小娘子您可不能走!”黄四不放。

江晚吟腿脚不便,想挣扎却完全挣不开,生生被推上了船。

陆缙远远的瞧见一抹耳环的身影,鞭子重重一甩,亦是加快了步子。

然等他们赶到时,大船还是开了,恰好横着一人的距离,可望不可即。

东湖虽是湖,却也是江河入海之处,只要出了海,怕是便难拦回来了。

张巡检立即吩咐解开停靠的船欲追上去。

陆缙却想的多一点,裴时序既然能在东湖渡口留下退路,必定还会有后手,于是压着心急,先命了人去查看。

“仔细查查,尤其是船底。”

这一查不要紧,再细看,几艘船皆被裴时序命人凿穿了底。

一旦下水,怕是不久便会沉没在海里。

张巡检倒抽一口冷气:“不愧是红莲教,手段如此狠辣!若是大人您没发觉,咱们今日恐怕便要葬身鱼腹了!”

“可,咱们没船,该如何是好?”

陆缙瞥了眼不远处被推进船舱的江晚吟,快速逡巡了四周,一边让禁军去找船,另一面趁着裴时序的大船即将驶离的时候直接踩着另一艘停靠的船飞身登上了甲板。

“大人!”

张巡检惊叫一声。

船上可是一群亡命之徒!

禁卫军紧随其后赶紧追上去。

然裴时序见状立即命令人加快扬帆:“快些!”

只差了一步,禁卫军还是没登上去。

而陆缙上船的同时,被缚住的江晚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冲开了裴时序的桎梏,快步扑向陆缙。

“你怎么来了!”

她腿上尚有伤,直接跌进了陆缙怀里。

陆缙一把拦住她,瞥了眼她腿上的夹板,眉眼阴沉,顿时杀心四起。

“疼么?”他不答,反问。

江晚吟摇头,只抓紧他衣袖:“你不该上来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陆缙将江晚吟护在身后。

只有肯不肯罢了。

裴时序瞥见这一幕,眼底凌厉,一抬手直接命令道:“抓住他!”

船上的数十教徒迅速上前,拔刀将陆缙围成了一圈。

裴时序紧了紧大氅,则看向江晚吟,语气温柔:“阿吟,过来。”

江晚吟瞥了眼对准陆缙的雪亮剑尖,却没应,反倒站出来挡在陆缙前面,语气坚决。

“你要动他,先动我。”

她一句话,比刚刚的刀更伤人。

裴时序垂着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方压下喉间的血气,又重复一遍:“阿吟,你不要胡闹,刀剑不长眼,过来。”

陆缙看了眼江晚吟秀气却微扬的眉毛,眼底暗了暗。

实话说,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姑娘护在身后。

明明身量只到他的肩。

细弱,偏偏脊背挺的极直,用不大的身子尽力将他挡的严实。

陆缙唇角微翘。

两方僵持不下。

对峙的这一刻,裴时序面沉如水。

不远处禁军也已经找到船正在赶来,陆缙瞥了眼海面,伸手搭在江晚吟腰上:“信我吗?”

江晚吟下意识的点头:“信。”

陆缙笑:“我还什么都没说。”

江晚吟侧目:“你说什么我都信。”

“来,把眼闭上。”

陆缙声音低沉却十分让人信服。

江晚吟看了一眼汹涌的海面,又看了眼裴时序,很默契地,没说什么,闭眼的同时伸手环住他的腰。

下一刻,陆缙握住江晚吟的腰,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直接抱着她跳下了海。

“阿吟!”

裴时序完全没料到。

他快步冲上去,深蓝海面上却只剩下了衣裙搅起的浪花。

当着他的面,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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