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四更合一)
“你想说什么?”见哥舒魏欲言又止, 钦昀问。
哥舒魏顺势道:“公主淑仪,而今我自问配不上公主,不过, 今日我对贵妃一见钟情,得见贵妃, 我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神婆的预言, 她曾言未来的我将来会碰上一位一见倾心的女子, 只要娶了她,神灵必会降下祝福,庇护子民, 我亦会壮大突厥, 给子民带来更好的生活。”
言此,哥舒魏抬头,仰视元绿姝, 掷地有声:“陛下, 我十分肯定, 她就是神灵赐给我的可敦, 恳请陛下将贵妃赐给我!我必定以最高的礼相待, 迎娶贵妃!”
此话一出,气氛凝固, 雷鸣闷响,紧接着满座震惊哗然,骤雨降临。
照他狂言,这比试岂不是成了笑话?
竟然说不娶公主,反而要娶当今的贵妃!
轻率荒唐, 简直荒谬至极!
这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哥舒魏没有一点礼数和尊卑!
胆大包天!
骤然间, 钦昀神色沉冷,长眸幽寒。
元绿姝也犹觉被哥舒魏突兀的话冒犯到,心下冷然。
神灵?可敦?
可笑。
她可不是物品,岂能说什么赐予?
元绿姝抿唇,眸光蹿出冷焰,继而悄悄打量一旁的钦昀。
他是怎么想的?
钦昀凝眸,睥睨哥舒魏,胸腔起伏。
“陛下,你且再听听我的条件,假若我胜出,突厥还会准备更多的聘礼,比如......”
哥舒魏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正要继续说下去时,突然间,一盏白瓷酒杯被掷出来,朝大放阙词的他投去。
来人力道把控精确,手法又巧妙,刚刚好砸中哥舒魏的头颅。
“谁干的?”哥舒魏立即吃痛怒喝。
静谧之中,听闻一道散漫含笑的嗓音。
“是孤,你有意见?”左侧随意盘坐在席上的姜钦玉微笑说道。
薄透光线散在钦玉周身之上,银冠逸芒,红衣胜火。
他看起来在笑,实际上钦玉脸上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只因他的眸色阴冷而可怖,似蛰伏压抑的猛兽被触及逆鳞。
哥舒魏一时哑然,钦玉继续道:
“你以为这里是突厥吗?这里——”钦玉手指地面,压着眉弓轻蔑道,“是大、邺,大邺可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娶贵妃?你这个饭桶果真是还欠教训。”
“禹王,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哥舒魏愤愤不平。
钦玉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袖和下摆,语气慢悠悠的,“尊重?你,不配啊。”
语讫,钦玉抬眸,眸光森冷,他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你不是说还要和孤比试一把,讨回尊严吗?孤现在同意了。”
“来吧。”
钦玉对钦昀道:“臣望陛下批准。”
钦昀:“准。”
元绿姝默默观察,她第一次见识到钦玉的狂妄。
这就是禹王啊。
钦玉说出的话中听,不过元绿姝还是讨厌钦玉。
“哥舒魏,上台。”钦玉撂下话飞身上擂台。
半空中,但见一道绯红色身影越过,翩跹张扬,像苍穹之上翱翔的长鹰。
下一刹,钦玉负手而立,犹如站在尸山血海中,目空一切,气度不可一世。
钦玉转身,看向哥舒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场面发展成这样,谁都没料到,不过众人都很期待,更加亢奋。
越热闹越好!
对于钦玉这个庞然大物,哥舒魏毫无胜算。
哥舒魏骑虎难下,被迫应战。
接下来是毫无疑问的单方面碾压。
钦玉看不起哥舒魏,桎梏自己的双手,只用了一双腿,就把哥舒魏咒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画面略显血腥。
哥舒魏不堪一击,倒在地上,口出血沫,奄奄一息。
钦玉碧眸沉沉,杀意浓烈,气场大开,红衣上漾出诡谲花纹,花纹浮动,蛊惑人心。
他闲庭信步,慢慢靠近倒在地上的哥舒魏,是人都知他还要下重手,乃至是死手。
有突厥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阻止道:“住手!快住手!”
钦玉置若罔闻,继续踱步,乌皮履踩在哥舒魏的手上,一面用力碾轧,一面漫不经心挑眉,口出二字:“废物。”
怎么敢说出那种话?
钦玉心中暴虐肆意,叫他的神色都令人骨寒毛竖。
钦玉所作所为完全是不给哥舒魏面子。
“大王威武!”有不少武将看的是欲血沸腾。
“大王英勇!”钦玉的麾下将士热情洋溢欢呼。
“......”赞美声接连不断。
在武将们压倒性的称赞歌颂中,其他声音都被淹没,钦玉抬脚,即将朝哥舒魏的头颅踩去——
突厥一方的人急了,急急忙忙飞奔上台,试图从钦玉脚下救下哥舒魏。
与此同时,“够了。”
其声辨识度极高,一下子镇住混乱的场面。
眼看钦玉还要对哥舒魏做什么更过分的事,钦昀提前叫停,也避免了另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钦玉收脚,转头对突厥一方道:“如果哥舒魏醒了,就告诉他,不要再来丢人现眼了。”
说罢,表面威风凛凛、恣意桀骜的钦玉偷偷瞄高台一眼。
钦玉心里想,姐姐应该看到我为她报仇了吧,我适才肯定很勇猛,打得哥舒魏是满地找牙。
这般想着,钦玉唇畔荡笑,步伐轻快,也不管自己造成的后果,径自回到自己的席位。
姐姐肯定会被我迷住的。
钦玉深深陷进自己那泛滥出粉色的臆想中。
殊不知,元绿姝见到他那副近乎残暴的模样,紧紧地皱了眉。
重伤昏厥的哥舒魏被抬下台,只看五官,其双目红肿,还被打出了血,牙齿也被打掉几颗。
总之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惨状,如同丧家之犬。
哥舒雅打量哥舒魏的伤势,为自己的哥哥不平,可偏偏又是钦玉打的,哥舒雅又觉着不怎么不心疼了。
哥舒魏皮糙肉厚,这番毒打算不了什么。
她甚至还羡慕自己的哥哥,能和钦玉交手,还被他打。
真是便宜哥舒魏了。
哥舒雅直起身,对钦昀道:“启禀陛下,在我们突厥,娶妻纳妾从来不管女子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对眼,抢过来就是,我哥会这样说,也是受风俗影响,生来是野蛮人,不知礼数,在此,我代我哥向陛下致歉。”
“他这样,也是罪有应得。”
突厥还是有冷静明理之人。
钦昀:“公主言重了。”
“陛下,我哥舒雅有个不情之请,听闻长安女子善骑马射箭,我正好也有此爱好,我很好奇,是这长安女子厉害还是我们突厥女子厉害,是以我斗胆想和贵妃讨教讨教射艺,不知贵妃接应否?”哥舒雅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周遭安静。
众人还没从上场比试反应过来,哥舒雅又对元绿姝下战帖。
这突厥可真会找事。
贵妃怎么可能和她们这些野蛮人去比较?
元绿姝却道:“有何不可?我接下。”
“请陛下恩准。”
钦昀打量元绿姝一眼,道:“朕信你,尽力而为。”
元绿姝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元绿姝和哥舒雅上台。
“三箭分胜负吧。”哥舒雅不欺负人,说道。
就用最简单的射艺。
元绿姝:“依公主所言。”
侍卫备好弓箭,摆好靶子,四周的人静观局况。
元绿姝非柔弱女子,虽不是长安本土人,不过言行举止都有长安贵女风范,且她应下,肯定是有把握战胜哥舒雅的。
长安娘子自小都是学骑马射箭长大的,哪里比不过这突厥女子?
这位突厥公主就是眼高手低,螳臂当车!众人心想。
彼时,元绿姝和哥舒雅选称手的弓。
元绿姝冷不丁说:“公主,你哥哥又败给了禹王,丢尽颜面,你作何感想?”
“没什么,那是我哥哥他不自量力。”哥舒雅扬下巴道,态度瞧着有几分古怪。
“是吗,希望公主不会像你哥哥一眼,也受了侮辱。”元绿姝冷声。
“你不要得意,给我等着,看我是怎么赢你的?”哥舒雅气急败坏。
“你确定自己不会输给我?”元绿姝淡淡问。
“公主,你可有想过,倘若你输给了我,那你们突厥在长安可就抬不起头了。”
哥舒雅被激怒,“我会输给你,笑话!”
元绿姝:“言之过早。”
元绿姝拉弓,找手感:“没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吗?适才你们突厥就已经成了落水的狗。”
哥舒雅涨红着脸。
时辰到了,哥舒雅和元绿姝各自站好,开始射箭。
哥舒雅先来,此时的她脑海中徘徊中元绿姝的话,心里烦躁,是以射出的箭有几分不稳,好在射艺精湛,基础扎实,这第一箭射中了红心。
“哼。”哥舒雅朝元绿姝冷笑。
元绿姝不搭理,背影挺直,射姿端正,面容沉静,心如止水。
她搭弓射箭,动作流畅果断,箭羽出,她也有了开门红。
接下来是第二箭。
元绿姝思及方才哥舒雅的羞赧,猜测道:“你对......禹王有意思?”
“与你何干?”哥舒雅撇眼,没好气道。
“不巧,他似乎对我有点在意,公主是发现了?”元绿姝道。
“所以你向我挑战,莫非是想打压我?还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元绿姝道,看哥舒雅的表情,元绿姝确定自己没有把握的话成真了。
肯定之后,元绿姝嗓音清冷:“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小心思被戳破,哥舒雅第二箭又被影响,好在运气不错,还是中了靶心。
而元绿姝保持冷静,从容不迫,第二箭中靶。
最后来到第三箭,分出胜负的一箭。
这一次,元绿姝:“公主,请。”
随后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冷淡地瞥了哥舒雅一眼。
就是这一眼,高贵疏离,像是不把哥舒雅放在眼里。
哥舒雅突然联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目光,还有可汗的眼神。
哥舒雅心绪莫名其妙不宁,各种情绪交织,结果就导致最后一箭没能正中红心。
元绿姝前两箭都中靶,现在就看她这最后一箭能否中靶了。
全场屏住呼吸,静观战局。
处在漩涡中心的元绿姝执弓搭箭,脑中回忆过去钦昀教自己的话。
她放松身体,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箭上,感受风力,感受弓箭重量,计算自己与靶心的距离。
保持沉着冷静。
而后,元绿姝神色一凝,眼底只有正前方的靶心,然后她干净利落地放箭箭。
“嗖!”
箭如骤雨,疾驰而去。
众人视线紧随着这支箭。
只见它稳稳当当、不偏不倚嵌进靶心。
中了!
全场寂静,下一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善!”有人拍手暴喝。
确定箭中靶心,元绿姝才放下长弓,这时她才觉自己后背浸出薄薄冷汗,是因为紧张和忐忑。
“贵妃胜!”侍卫大声道。
比试尘埃落定,三箭分出胜负,元绿姝获胜。
元绿姝不负所托,大放异彩,不仅是样貌,其射艺俱深深折服了他们。
眼下,元绿姝立在台上,面色冷淡,侧影纤长,红绿衣裙拂动,明艳如流火。
这一日,来到现场的亲王郡王、朝廷官员、各方使节等人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四面八方的视线团团聚在擂台上的元绿姝身上。
钦昀的目光钉在元绿姝身上。
这个女子是他姜钦昀的,谁都抢不走。
钦昀占有欲如野草般疯长。
聚精会神的姜钦玉放下支着脑袋的手,目光寸寸蚕食元绿姝。
随即他转而直起身体鼓掌,心跳声恍若这此起彼伏的掌音。
好。
姐姐,姐姐,姐姐。
他心里甜腻似的叫。
姐姐果真是最厉害的。
姐姐太美了。
钦玉放下手,心房膨胀,昳丽的面容流露出浓腻的痴迷和眷恋。
他碧绿双目透出不加掩饰的危险、贪婪、纯粹、病态。
好喜欢好喜欢。
姐姐一定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他的感情辛烈、浓郁、黏重,在暗处窥伺觊觎元绿姝,元绿姝无法逃离,只能接受。
钦玉没忍住歪头,一手捧住自己的侧脸,尾指划过自己的脸。
而后他慢慢伸出舌尖,轻轻舔自己的唇瓣,喉结滑动,冷白的肤色卧上淡淡的红晕,犹似绚烂丹霞。
另一边的贺兰敏则是注目着,條而低低笑了一声。
彼时,元绿姝手持挽弓,身姿绰约,红裙飞舞,她不似深宫中的贵妃,更像是驰骋沙场的女子。
纵天地不公,她踽踽独行,顽强前进。
箭靶上的三支箭便是她大杀四方的证明。
谁都没想到,她一介深宫女流竟然战胜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公主哥舒雅。
元绿姝感知到有很多人在看她,她强自镇定,不慌不忙,仪态无可挑剔。
就在这时,她察觉有几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在她身上细细描摹,惹得她背脊爬上密密麻麻的寒意,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食她的肉。
元绿姝呼吸一窒,下意识瞥向最狂热的方向看去。
钦玉察觉元绿姝朝他这边觑了一下,心口狂跳。
他立马弯着眼眸笑起来,像吃了世上最甜的糖似的,那股子天真烂漫减弱了钦玉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三分妖冶和杀气。
钦玉挖别人眼球的兴致暂时消散,他根本没空去想这些。
他满心都在想,姐姐看他了。
这一刻,钦玉开心到呼吸急促,兴奋到眼白爬上血丝,激动到全身都在颤抖,近乎痉挛,失去说话的能力。
顷刻,钦玉的眼尾洇出一抹动人的绯色。
元绿姝转瞬收眼,并未看到钦玉的迷恋笑容和病态反应。
“愿赌服输,公主,承让了。”元绿姝放下长弓作揖,即使获胜,元绿姝也未自得自满。
“你,使诈!”哥舒雅恼羞成怒。
元绿姝靠近哥舒雅,说:“确实是我胜之不武,但兵不厌诈,下次公主要是与人比试,切记不要被激将。”
比之练箭十余年的哥舒雅,重拾箭术的元绿姝自然无法比肩,故而要赢,定然要使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元绿姝其实也不想,但她要讨钦昀欢心,如此才有更多的机会救李皇后和明华。
“公主该知道,射箭当平心静气,专注认真。”
元绿姝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像空谷夜莺的寂冷啼叫。
淡淡清香流动。
哥舒雅愣住了。
她下意识细细端量元绿姝,自惭形秽感油然而生。
哥舒雅无端认为元绿姝生得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听极了,也难怪禹王会中意。
哥舒雅愣愣地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有些快,就连她都有点心动。
元绿姝见哥舒雅走神,礼貌问道:“公主,你还好吗?”
哥舒雅脸热了,自顾自狂摇头,像是在掩饰什么。
“这次是你赢了,我承认,我认输。”哥舒雅突然洒脱道。
元绿姝愣了下,随后回去,又赢得满堂喝彩。
元绿姝对钦昀道:“陛下,妾幸不辱命。”
钦昀只点了头,元绿姝不晓得今日的她有多么出众。
教元绿姝射箭是对的。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目睹他将这轮明月搂入怀中,什么都做不了,干艳羡。
钦昀念及此,淡淡朝钦玉和贺兰敏投出一个目光,钦玉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至于贺兰敏,十分能忍。
钦昀还是看穿贺兰敏,心里难得愉悦。
不过,如果只有他一人知道元绿姝的好,或许他会更高兴。
钦昀又生出一些隐秘阴暗的心思。
日光洒下,将高台之上的钦昀和元绿姝围住,其光交织错纵,宛若牢笼。
比试之后,哥舒雅带着重伤的哥舒魏提前告退,还带走了阿泰,这就说明突厥弃权。
而钦昀这边,因为哥舒魏的挑衅和不敬没了兴致,带元绿姝退场。
比试就这么简单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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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亲比试被哥舒魏破坏,就此中止,虽未得到一个真正的结果,但也相当于是大邺赢下这场比赛。
禹王属实名不虚传,意气风发,肆无忌惮,无人能敌。
而由于突厥冒犯到贵妃,出言狂妄,惹圣人不开心,是以没有一个国家得以和大邺结下姻缘。
此后,来都城的突厥人,寸步难行,备受冷遇。
彼时,哥舒魏重伤在榻,双目暂时失明,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他是后悔,但美色当前,谁能忍住?
逐鹿天下的男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作伴?
哥舒魏像是被梦魇了一般,以为只是个受宠贵妃,他献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还拿不下她,还叫突厥丢了脸?
哥舒雅也是个没用的。
看来这个沈贵妃在圣人心里的分量不轻。
这是一个重要的讯息,往后或许可以利用。
不过没得到元绿姝,还被钦玉痛打一番,哥舒魏心里不是滋味。
况且待哥舒魏回突厥,可汗定会指责他办事不利,在部落中的声誉和威严又会下降,不过好在此次他探听到不少消息,还和某些人接触上,相信可以将功补过。
这半月来,哥舒魏基本熟悉了长安,知晓了大部分朝廷重臣,收获不小,接下来就咽下所有不甘,安分守己,遮蔽锋芒为妙。
姜钦玉是杀神,但他仅凭一人能防过所有的明刀暗箭,阴谋诡计?
还有那天子,估计没多久可活了。
这长安,定是他们突厥的囊中之物。
哥舒魏勾笑。
突然,他身体痛得厉害。
哥舒魏眉心紧锁,忍不住咬住自己的牙,面色狰狞,恶狠狠地想:
姜钦玉在他身上下的狠手,来日他必将算总账,报仇雪恨,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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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之后,便是上元佳节,万家灯火,热闹红火。
各路使节度过长安最繁华的几日,见识到不夜天,终此无憾,启程回去。
钦玉也被钦昀再度发配到边疆去震慑外族,还是连夜启程,不得在长安再停留。
至于贺兰敏,在贺兰浔以及其门生党羽的上奏下,他留在了长安,去了京兆尹。
除了长安城的繁华叫众人留恋,更叫他们在心里惦记的是当今圣上的贵妃。
神女无双。
有人想买一副贵妃的画回去,但长安根本就没有。
无人敢画贵妃,没有一副传世名画出现,就连一句赞颂贵妃美貌的诗歌都不曾流传过。
众人惋惜又唏嘘。
她只能活在记忆中。
相较他人的突厥是铩羽而归,临走前都不敢再叫嚣,灰头土脸折返。
上元节后的长安走了很多人。
相比从前,现在街道委实是安静了不少,不过来往人群依旧熙熙攘攘。
特别是平康坊,载歌载舞,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谁晓白昼黑夜流转?
比试告吹,使节离去,总体而言,对李皇后和明华而言,算得上一件好事。
但此事了结后,钦昀必定要处置李皇后和明华了。
钦昀断然不是会手下留情的皇帝。
元绿姝锲而不舍地问钦昀:“陛下,您究竟要如何处置她们?”
这么多天,钦昀一直在料理各方庶务,李皇后和明华的事都暂时搁浅,可越是这样冷处理,元绿姝越是惴惴不安,控制不住多想。
满是煎熬。
所以,比试后,元绿姝寻着机会就问钦昀,同李皇后和明华说情。
元绿姝不知,钦昀见她还一直维护李皇后和明华,无疑是叫他心情愈发不好。
钦昀不置一词,径自批阅奏折。
“陛下。”
灯火阑珊。
元绿姝跪下了。
“陛下,妾乞求您,无论如何请放她们一马。”
钦昀心肠很硬。
他说:“你和她们的感情就这么好?”
“你可知她们犯的是什么罪?”
“是私通,败坏风俗,有辱皇室斯文。”
元绿姝垂首,只道:“陛下仁慈,还请陛下网开一面,看在妾为大邺争了一次薄面的份上。”
钦昀不说话。
过了几日,紫宸殿,魏匡美道:“陛下,明华求见。”
“让她进来。”
许久,明华从宫里赶到紫宸殿。
“参见陛下。”明华行礼。
“你要见朕?”
“是,陛下。”
“今日来,是为告诉陛下一件事。”
“何事?”对于明华来意,钦昀心知肚明。
明华确实不知是谁对她下.药,这些天也绞尽脑汁地思忖,她怀疑是淑妃,可无证据,亦不明白淑妃缘何对她下手。
直到她昨夜收到一封密信。
竟是淑妃所写。
上面大致说只要明华肯和她说,那她一定倾尽谢国公府的力量保住李皇后和明华。
只要明华点头。
明华拿着信。
此信笺相当于淑妃的不打自招。
许是压抑太久了,她忍不下去,当初淑妃进宫,就是因为知道明华和李皇后之间的私情。
淑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盯着明华,见明华和李皇后之间并未冷战,淑妃暗地吃酸醋吃了好几年的光景。
淑妃爱慕之情始于一场祸端。
当时淑妃还是未出阁的娘子,春游踏青,她的马却突然发了疯,是明华出现,从马背上救下了她。
自此,淑妃一颗芳心暗许。
但由于自个性格内敛害羞,淑妃不敢靠近明华,只远远偷窥着。
而今,淑妃实在受不了,爱慕之情无法纾.解,她情感逐渐偏执扭曲,到最后淑妃才出此下策,不择手段要把明华抢过来。
明华是公主,淑妃想得到明华首先要斩破李皇后和明华之间的羁绊,然后让明华跌落凡尘,她才有可乘之机。
计划是成功了,可淑妃等啊等,也没等到钦昀处置李皇后和明华的消息。
她知道是元绿姝在从中搅局,淑妃急了,大脑一热,千辛万苦送来封密信。
明华阅完信笺,稍显愕然,对她下药的真是淑妃。
而且,明华能从信里看出,淑妃对她有不可告人的念想。
明华揉信,冷笑,好一个淑妃!
“陛下,是淑妃支使宫婢对我下药。”明华道。
“淑妃?她为何要陷害你?”钦昀道。
明华直言不讳:“她对我有不轨之心。”
钦昀没怎么惊讶。
“总之,淑妃心思不正,望陛下知悉。”明华道。
钦昀睐她。
“她心思不正,那你又当如何?和朕的皇后苟合?”
明华跪下,头抵地:“我确实喜欢皇后,但这些年我从未僭越,望陛下明察,只有这一次遭遇暗手,方才逾了礼,是我有错,对不住陛下,也无颜再见陛下。”
“陛下要怪罪,要惩罚,我都认了,我只望陛下看在过去我曾帮过陛下的份上,不要伤害皇后。”明华请求。
钦昀:“你与她倒是情深。”
“若非你是朕的皇妹,当时你就是一具尸体了。”钦昀冷声道,“你回去吧。”
“陛下。”明华喊他。
钦昀什么都没有答应。
“朕自有定夺。”
“明华,倘若朕把你和皇后的事告诉李太师,你可知他会怎么做?”钦昀反问明华。
明华登时哑口无言,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太师为人清廉刚正,是重名声清誉的良臣,圣贤书读太多,还有点迂腐。
李太师若知此事,定是犹如五雷轰顶,小则被气到七窍流血,重则直接带上李皇后负荆请罪,请求一死。
明华被赶出去,但她没有走,而是直接跪在宫殿玉阶之下。
冷风侵蚀明华。
魏匡美进殿道:“陛下,公主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让她继续跪。”
言休,钦昀猛然想起了在绿姝殿也长跪不起的元绿姝。
若是被元绿姝知晓......
钦昀按了按眉心,改口:
“让她回去。”
“奴婢遵旨。”
得知钦昀要她回去,明华不禁一喜,随后离开。
夜里,钦昀去了清宁宫。
.
永熙七年二月,李皇后因七年无子,自请圣上废去皇后之位,她选择在城外的月音观出家做女冠。
知此讯息,朝堂大动。
李太师感激多年来钦昀体谅,给李皇后留了体面,又因愧对钦昀,是以声泪俱下请钦昀责罚,表乞骸骨。
钦昀恩准。
同时,明华公主也因为被太医诊出无生育能力,遂选择阪依佛门,在昭德寺出家为尼,往后余生将长伴青灯古佛。
月音观和昭德寺,一个在东郊,一个在西郊,中间横贯长安城。
但两人已经得偿所愿,了无遗憾,她们是体面离开。
对于这个结果,元绿姝落了心中的大石头。
李皇后和明华被送出宫那天,元绿姝为见二人最后一面,央钦昀,硬生生和钦昀耗了很久。
在元绿姝百般恳求之下,钦昀方才松口。
天还未亮,元绿姝马不停蹄坐马车去往城门口,魏匡美紧随其后。
天幕幽阒,火光照耀,三人见面,皆是鼻头一酸。
李皇后,抑或说李暮雪和明华都对元绿姝感激涕零,若非元绿姝从中说情,她们不会从轻处罚,钦昀不会这样放过她们。
要知道,李暮雪和明华之间的私情,是犯下大忌,李暮雪更是给钦昀的脸面摸黑了,轻则杀头,重则连累家族。
“妹妹,我知你有心结,但释奴......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孩子,一个半大婴孩,我不在了,你定要好好照顾她吧。”
元绿姝不忍破坏此时气氛,点头道:“姐姐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李暮雪不知孩子内幕,以为元绿姝是因为心结才不愿接受姜厌,而钦昀只是因为庶务繁多,加上天生感情淡漠,是以很少来看姜厌,但该给的都给了。
对外,姜厌是唯一的公主,也是深受圣上喜爱的女儿。
李暮雪走了,钦昀也不打算叫元绿姝来抚养姜厌,钦昀打算将姜厌送到兴庆宫贺兰太后的手上。
元绿姝没有办法反驳。
临走前,元绿姝把带的香囊分别送给两人,哽着嗓音道:“姐姐,公主,这是我亲自绣的香囊,里面香料有安神功效,你们拿着,前路茫茫,你们千万珍重。”
李暮雪满目蓄泪,接下,笑着说:“妹妹,你有心了,莫担心我们,你且好生照顾自己。”
明华也收下来,觑眼远处的魏匡美以及一众禁卫,她与元绿姝咬耳朵,赠她一句话:“此后在这深宫你就只有自己了,望你自立自强。”
最后,李暮雪拽着明华下跪,跪拜宫门,跪拜在紫宸殿的天子。
“妾多谢陛下开恩。”
“望陛下务必珍摄身体。”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曙光将至。
三人依依惜别,李暮雪与明华相视一笑,满眼都是对方的模样。
忽而明华牵起李暮雪的手,明华面容明艳,浸赤诚真挚的暖光,一双狐狸眼极为绚烂,犹如夏日最璨然的星辰。
明华粲然一笑,说:“知知。”
知知是李暮雪的小名,明华很喜欢叫这个小名,过去两人在一起时,明华总是“知知”“知知”地叫,怎么都说不腻。
然,自李暮雪入宫,明华再未叫过她。
听到久违的叫喊,往昔记忆浮现,李暮雪眼中一热,有两行清泪落下。
“诶。”李暮雪又哭又笑地应道。
李暮雪:“阿鲤。”
阿鲤是明华乳名,除了明华那随先帝而去的阿娘,也只有李暮雪知晓她的小名。
“嗯。”明华笑。
两人互盯,视线缠绵,像是要把对方看穿,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
氛围温情脉脉,又无法言语。
没有人说话,四周静悄悄的,欢悦的燕啼声格外明晰。
看着两人,虽可她们之间的心是相连的,以后会一直一直牵挂对方,即便海枯石烂,这份记挂和真情也不会断绝。
元绿姝蓦地动容,由衷祝福二人。
她欣慰,既然相互喜欢,那便都是女子又如何?纵荆天棘地,亦能开辟出一条崭新的生路。
两情相悦,元绿姝心里默念。
是什么感觉?
元绿姝想到很久没有记起的沈子言,她和沈子言原来算两情相悦吗?
元绿姝不确定曾经的感情是喜欢,也许有过动心,也许只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在混淆她的视听。
徒然间,元绿姝生出几分横亘长河的怅惘。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元绿姝面色清冷,茕茕孑立,宛若高处寂寥冷月,唯有虚无的寒宫以及月桂树相伴。
不消片刻,有禁卫道:“该上路了,李娘子,公主。”
“姐姐,公主,保重。”元绿姝又道。
“嗯。”两人异口同声。
旋即,李皇后和明华分道扬镳,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驶去,飞尘骤溅。
旭日初升,天光普照。
元绿姝对魏匡美道:“魏公公,我想去看看阿娘和妹妹。”
魏匡美给一个禁卫使眼色,禁卫得令,骑马而去。
许久之后,禁卫折返,对魏匡美点点头。
“贵妃,奴婢护送您过去。”
“有劳公公了。”
元绿姝去探望了周氏和元若菱。
嘘寒问暖后,元绿姝道:“阿娘,你们回潭州吧,我会和陛下说。”
周氏:“可是你......”
元绿姝:“我晓得阿娘是担心我,可在这都城,阿娘你和狸奴都不习惯,还不如回潭州,阿娘不必担忧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
“只是回去路途遥远,阿娘切记保重身体。”
周氏沉吟:“好。”
“对了,那个孩子......我还未瞧过。”毕竟是元绿姝的孩子,周氏其实想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
元绿姝:“释奴还小,以后会有机会的。”
“好。”周氏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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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炷香的功夫,元绿姝回宫,绿姝殿十分安静。
钦昀已在绿姝殿俟候元绿姝。
钦昀坐在小榻上,说:“回来了?”
他的语气如常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勾出元绿姝心里的不详预感,但她又不知从何而起。
元绿姝不着痕迹地打量钦昀,看不出端倪,须臾她收敛心神,回答:“是。”
元绿姝行跪拜礼:“多谢陛下宽宥姐姐和公主。”
“起来吧。”钦昀道。
“心愿了了?”
“已了。”元绿姝说。
元绿姝踟蹰道:“陛下,妾有一个请求,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说罢。”
“妾的阿娘和妹妹思乡情切,是以妾想送她们回潭州。”
钦昀看她,平声道:“准。”
“朕会安排好,过几日就派人护送她们回潭州。”
“谢陛下。”
在明亮火光照耀下,钦昀苍白的脸上不但没有暖意,反倒肤色愈发虚白。
那淌出的白给人一种错觉——是一种濒临死亡的透白色。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步步吞噬钦昀的生气,瓜分他余下的寿命。
寝殿静谧,淡淡熏香缭绕。
钦昀低低咳嗽,肩膀颤抖,牵连衣领的雪毛晃动。
他咳得很厉害,好像马上就要咳出血来,脸上也白得不正常。
元绿姝张口:“陛下,您还好吗?”
元绿姝给钦昀递了巾帕。
钦昀不作声,拿过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
此时的钦昀,其四肢百骸流进了寒冷的毒液,毒液冰冻了他全身血液,导致鲜血不可流动。
不单是身体,他的心里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他的心一分为二,不断压抑,又不断割裂。
钦昀在承受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偏偏面不改色,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许久,钦昀平息胸腔不适,收了浸血的白帕,才掀开狭长而冷峻的眼眸,继续道:
“明日朕就会送她去太后那边,你可要与她见最后一面?”
口吻平静,完全没有适才泄露的羸弱病重之感。
元绿姝摇头,此举不过徒添烦恼和怀疑,但元绿姝思及李皇后的话,又改为点了头。
钦昀眼神冷漠,“朕叫魏匡美带她过来。”
元绿姝如愿看到了姜厌。
襁褓中的小小婴孩天真烂漫,哪里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和阿娘分离。
元绿姝搂她,也不过分亲近,凑脸对听话的姜厌说:“要乖,释奴。”
当姜厌被乳娘抱下去时,元绿姝突然体味到一股子骨肉分离的悲怆与难过。
她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元绿姝不知道,在这内殿中有什么在无声变化。
气氛沁入了冷飕飕的凉气。
“还有何请求?”钦昀问,烛火摇弋,他虚弱缥缈的影子被拉长。
元绿姝自顾自摇头。
“那好,轮到朕了。”钦昀沉声。
什么用意?
元绿姝回过神,仰首。
他要做什么?
元绿姝心一绷,难道是后悔放过姐姐她们了?
在忐忑中,元绿姝只见钦昀从桌底下取出一个长匣子,“打开看看,元娘子。”
元绿姝愣一息,随后照做。
但见匣子里放有不少金银首饰,步摇居多。
这是......
元绿姝犹觉眼熟。
“里面的东西是清理明光殿的宫婢发现的。”钦昀冷声,“这是来路不明的东西是什么?娘子可否与朕解释一二?”
“朕可从未送过这些给娘子。”钦昀静静审视元绿姝,神色难辨。
元绿姝终于想起来,这不是很久之前姜钦玉来她宫殿时带的首饰吗?
这东西是烫手山芋,偏偏元绿姝也还不回去,就把这些藏起来,时间一久,元绿姝把这些忘得七七八八。
她不想竟然会被翻出来,还在钦昀的手中。
头顶是钦昀那压迫性十足的存在感,元绿姝缓神,心跳略快,她组织好言辞,冷静说道:
“陛下,您且听妾解释,这些是......”
“慢着,朕不想听了。”钦昀條然变卦,嗓音冰冷,叫人不由寒毛倒竖。
钦昀用命令的口吻:“过来。”
元绿姝低吁一口气,踱步而至,跪坐在钦昀跟前,两人衣裳交叠。
钦昀冷冷抬眸,冰寒的手挑起元绿姝的下巴。
他的面庞毫无血色,但元绿姝看到他额角冒出一根淡色的青筋,隐约有诡异的纹路浮现。
“你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有多少句话在糊弄朕?”
元绿姝没有自乱阵脚,眉目清冷,振声道:“妾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但妾从不敢欺君。”
钦昀未言,他绷住的下颌如薄透的利刃。
一刀接一刀凌迟元绿姝。
钦昀偏执地盯着元绿姝,蛰伏的情绪蔓延。
他的眼神变了,长眸里几乎溢满占有欲和掌控欲,欲望太旺,他无法控制,无法遮掩。
脑海中犹似流入滚滚熔浆。
钦昀长相气质冷峻,不近人情,不可接近,又因身居高位多年,情绪内敛,谁都无法得知他真正的心情。
不过此时的钦昀却通身都写满了侵.占和掠.夺。
对一个女人近乎如洪水一般澎湃的感情。
他是羸弱的,可他却又爆发出这般热烈的情感,为之震撼。
有一种割裂感围绕住他。
从他发现元绿姝先前的宫殿有钦玉留下的首饰开始,钦昀就不正常了。
再加上这几日来的事,钦昀心烦意乱。
还不够,他想。
刹那后,钦昀周身冷气铺天盖地冲元绿姝袭来,浓稠而瘆人。
元绿姝忽地头皮一麻,下一刻就感觉唇瓣一痛——
钦昀封住了元绿姝的嘴,继而手用力,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元绿姝张口。
他近乎发泄地伸舌侵入,扫荡搅合,动作罕见地带着汹涌的侵略性。
钦昀舌头冰凉,冻得元绿姝口中小舌一缩,他似有所感,死死绞住,不肯放过元绿姝。
元绿姝檀口被堵,下巴抽痛,发声都艰难起来:“陛下,请放开妾。”
“你是朕的贵妃,缘何要收他的东西?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钦昀稍稍离开她的唇,目光冷冽。
有薄薄的冷雾覆盖住钦昀的元绿姝的嘴唇。
元绿姝瓮声瓮气辩驳:“这只是一个误会。”
钦昀不听元绿姝狡辩,没忍住问:“在你心中,朕是不是比不上他?”
“是不是?”他强调。
钦昀想起在擂台上钦玉那劲瘦英武的身姿。
可以随意挥霍精力,四肢健全有力,做什么都无须顾虑......
钦玉有叫钦昀羡慕的东西——
一具健康结实的身躯。
都是同母,为何钦玉有一副好身体,被上天眷顾,可钦玉不知珍惜,反而时不时去糟蹋?
而他却得到一副差到极点的身体。
凭什么?
钦昀痛恨,不甘心,为此他曾设法弄死钦玉。
只是钦玉是个命大的。
钦昀又记起擂台上元绿姝的灿灿英姿,多么的耀眼。
可与钦玉比肩......
轰然一声,钦昀脑子里的熔浆开始流淌,在他脑中疯狂地蠕动,筑下巢穴。
“陛下......在说什么浑话?”
元绿姝迷惑。
“朕对你太好了,元绿姝。”
钦昀却听不进她的话,语气沉重。
言毕,钦昀的眼眸中有如浪潮一般的情绪翻涌。
他的瞳孔微微缩起,眼神又变了,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化成蛛网,对元绿姝进行捕猎。
起初的钦昀欣喜、克制、忍耐、到最后内心被不安、惶然以及怒火占据,如今的他已然失控,也失去了理智。
钦昀扯下自己腰间玉带,动用小部分内力,粗暴地用玉带捆住元绿姝的双手。
元绿姝恃宠而骄,犯他底线,他不可再心慈手软,他要给元绿姝一个血的教训。
就用他这副残破不堪、孱弱沉痼的身体。
元绿姝不听话。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