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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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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反应极快, 在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便下令让众人弃车往回跑。

众人都带着刀,赶车的侍卫当即砍断连接车辕的绳子跳上马,在人群扑过来的前一瞬, 掉转马头往后驰去。

人群瞬间将他们的马车淹没,可他们竟然还不放弃,又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侍卫们骑着马往后看,都觉毛骨悚然,他们带的东西都全部留在车上了,他们身上连包袱都没有, 可这些人还紧追着他们不放,要么是想抢马,更严重的——便是想吃人。

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些灾民看起来,竟比土匪还可怕。

“吁——”

行在最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侍卫们也连忙跟着勒马。

他们伸长脖子向前看去, 就见前面的官道上竟然也堵了一群人。

追在后面本来快要放弃的难民见他们停下,瞬间又跑动起来,如饿鬼般向他们扑来, 离得越来越近。

领头的侍卫沉声下令:“保护公子。”

众人全都向云清围拢过去,云清看着面前有老有小的灾民,沉声道:“让开。”

站在人群前面的褐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 众人却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模样。

男子握紧了手里的刀:“将你们的干粮和马匹留下, 我们便让你们走。”

云清冷下脸,留下马匹,然后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任人宰割吗?

两边僵持不下, 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

追过来的都是壮年汉子,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 他看到堵路的人,当即大声喊道:“李老三,这是我们先看上的肥肉,你抢一个试试?!”

褐衣男子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云清心下一沉,竟然还是两伙人。

刘元霸喊完之后便带人冲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拿着菜刀、棍棒,甚至还有锄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不会功夫,只凭着一股蛮劲乱挥乱砍。

可平日里打土匪也能以一当十的侍卫们却有些放不开手脚,他们知道这些不是作恶多端的土匪,只是不知为何受灾的百姓,手上的招式也多是抵挡,并没有主动攻击。

可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后面跑得慢的其他人此事也渐渐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一行人被人群淹没,侍卫们左右支绌,额上渗出汗来,显然应对得十分吃力。

刘元霸看出这些人都有功夫,同样也看出他们不愿主动伤害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让年纪大的老者冲去前面缠住侍卫们,然后瞄准空子准备对付被众人护着的云清。

他看得分明,知道云清是主子,只要把他抓起来,何愁其他人不就范?

云清正观察着周围,思考脱身之法,前面却冷不丁抛出来一个裹着襁褓的奶娃娃。

众人都在混战,奶娃娃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云清来不及做出其他判断,下意识上前两步将奶娃娃接到了怀里。

也就是这两步,他便脱出了侍卫们围成的保护圈,他连忙想回去,斜侧里却突然有只粗壮的手向他抓来。

云清侧了侧身体,余光里看到刘元霸,瞬息之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怀里的奶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小婴儿颈部脆弱,如果不是他接那一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

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云清眼神一狠,转身的同时扣动袖中机关。

他一定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啊——”

刘元霸动作一滞,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痛喊,两人离得极近,弩箭的力道发挥到了最大,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

他狂怒地举起刀向云清砍去,云清已经竭力后撤,却还是被砍中了手臂。

侍卫们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刀挥开周围的人就冲了过来,将云清团团保护起来。

云清左臂受伤,单手抱着仍然哭闹不休的奶娃娃,他抬眼扫去,便看到了另一伙灾民群中有名女子正满脸惊惧担忧地看着他这边,同时在和那名褐衣男子焦急地说着什么。

他心里有了才想,当即对着那边扬声道:“帮我们,我能给你们饭吃,给你们地方住。你带着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

李有良看了看他的伤和他怀里完好无损的奶娃娃,咬了咬牙一挥手:“乡亲们,上!”

情况愈发混乱,李有良见侍卫们仍在留手,大吼道:“这些人都是生吃过人的,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吃你们!”

侍卫们没有杀人是因为这些都是寻常百姓,可若是他们都吃过人,那还算是人吗?

领头的侍卫终于忍无可忍,下令道:“杀过去。公子受伤了,必须马上治疗。”

众人憋屈了许久,得到命令后便放开了手脚,知道这些人都吃过人后,他们朴实愁苦的面容也变得可怖起来,若不是恶鬼,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这伙人中青壮年汉子占了主力,见云清他们开始反抗,之前缠上去的老人们连忙往后退,刘元霸这会儿被人扶到了后方,看着云清恨得牙痒,癫狂大吼道:“上!给我把他们全杀了,留着中间抱娃娃的那个,今晚就吃肉!”

他死死地盯着云清的右臂,他今晚就要把这只手剁下来,然后当着手的主人的面烤熟,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听到他的命令,汉子们一拥而上,和云清等人以及李有良带来的人战在一处。

李有良带的队伍里有不少老弱,能打的并不多,云清一行也只有二十几人,他觉得自己必定胜券在握。

他一开始用那种法子也只是想减少自己这边的人手损耗,毕竟更多的人意味着能抢到更多的东西,可现在他却是顾不得了。

腿上的疼痛让他心里腾起无边的怒火,敢伤他,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他满心都是云清被砍了手惨厉求饶的模样,没注意到前方的战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侍卫们一身功夫都不是虚的,哪是这些只有蛮力的农家汉能比的?他们彻底拉开架势,蜂拥而上的人瞬间倒了一片,后面的人仗着人多继续往上冲。

这些人都见过血,并不像寻常百姓那样容易被震慑,他们眼里泛着恶意,云清这行人加上那么多马,足够他们好好饱餐一顿了。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对面的一行人却依旧完好无损,他们手起刀落地解决了再次扑上来的人,将中间的人护得密不透风。

一行人脸上身上都是被溅上去的血,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仿佛索命的修罗。

剩下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畏惧,握着手里的家伙迟疑着不敢上前。

扶着刘元霸的人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提醒道:“老大,好像情况不太对。”

刘元霸从复仇的快意幻想之中抽回神智,抬头看去,顿时暴跳如雷:“废物,给我上,都给我上!不想上你们就代替他们!”

往常他只要说出这句话便没人敢不从,可现在这句话却仿佛突然失去了效力,他恨意上头,一时间根本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他暴怒地拿着刀上前,想给这些不听话的手下一点颜色瞧瞧,口中同时不停地咒骂着。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元霸低下头,看到了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刀尖,他有些迟钝地想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想大喊出声,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却咳出了满口的鲜血。

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索命厉鬼:“我妹妹的肉好吃吗?”

“呃……”

刘元霸发不出声音,用尽全力想侧过头,却没等转过去就轰然倒下。

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这边的变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云清定睛看去,发现杀了刘元霸的竟然就是刚才扶着他的那个小喽啰。

领头的死了,围着他们的人这下是真的生了退意。

云清瞥了一眼,便知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为虑,他将怀里的奶娃娃递给侍卫,侍卫抱着奶娃娃走到后面还给了那位焦急的母亲。

奶娃娃的襁褓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妇人将脸埋在襁褓上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云清正要收回目光,妇人却已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抱着孩子朝着他猛地跪了下来。

她一边弯腰磕头一边哭着道:“多谢公子救命,多谢恩人。”

刚才混乱中云清的伤口只是随便用布条包了一下,此时满袖的鲜血看上去实在刺目,侍卫们将他扶上马,整顿好队伍便又掉头向郭渡县行去。

云清回头看了眼李有良:“跟着我们。”

李有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只能借着月光照明。

另一伙人已经趁他们不注意跑了,云清没让人管,任由他们跑回了郭渡县

经过他们之前遇到这伙人的地方时,他们留在这里的马车已经失去踪迹,不知道被拉去了哪里。

不出云清所料,早先逃跑的人已经回到了城门口和剩下的其他人会和,他们占了城门楼下的一片地,正在吃抢来的马车上的海货和水果。

见到云清一行,他们全都警惕起来,却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扑过来。

城门楼上自然有守卫盯着下面的情况,见到这个被灾民生扑的商队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都觉得神奇。

云清身边的侍卫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扔了块令牌上去:“拿去禀报你们大人。”

令牌被高高抛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守卫怀中。

守卫一惊,他们本就在猜测这伙人的身份,能从这些难民手里脱身,必定不是寻常人,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县令府上。

郭渡县令董成益这两日着急上火,嘴角都生了两个大燎泡。

这批突然出现的灾民实在棘手,不管他处不处理都有可能被问罪,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晾着,不知王府的命令什么时候能下来。

董成益正抱着凉茶猛灌,突然看到下人领着城门守卫前来,他心里一跳,连忙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门守卫双手呈上一块令牌:“天快黑时来了一个商队,被门口的灾民围击,刚才脱身而来,让小的把令牌交给大人看。”

董成益皱着眉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连忙起身往外走,一边急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受伤没有?”

守卫本来不明所以,看着县令的模样也明白了,这伙人的身份大概真的不一般。

他连忙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行二十多人,他们护着一位年轻公子,那公子像是受了伤。”

董成益顿觉头晕目眩,拿着王府的令牌,护着的年轻公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伤,他几乎看到自己的官路已经走到头了。

两人快步出了府,因为灾民的关系,郭渡县的气氛也有些紧张,入夜不久,街上便已经没有行人小摊了,十分冷清。

董成益也再顾不得礼仪形象,抱着肚子走得又快又急,守卫一边在心里感叹他们大人竟然也能走得这么快,一边紧紧跟着。

董成益喘着气爬上城门楼,往下一看,却几乎要惊呼出声。

过年时他去过封宁拜见,自然是认得云清的。

云清眼神沉静地看过来,董成益当即会意,他沉声对旁边的守卫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守卫们大惊失色:“可是大人,要是那些灾民跟着挤进来……”

董成益喝道:“那你们便拦着,快去!”

守卫们听出他话里的压迫,不敢再辩,带着人前去开门了。

灾民们本来不知所以,突然听到城门响动,才反应过来里面的人竟然真的要给这些人开门。

城门楼下的那伙人见状骚动起来,几下一商量,竟是往城门靠了过来。

侍卫们横刀出鞘,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李有良身后的人群也有些蠢蠢欲动,云清转头看着他:“现在的情况不宜让你们进城,我稍后让人送吃的出来,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李有良脑子好用,猜出云清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云清会伸手救毫不相识的奶娃娃,值得他再信一次。

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出言安抚乡亲们。

李有良显然很有威信,跟着他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城门开启,几名守卫跑出来,和云清的侍卫一起防备着城门楼下的那伙人,待云清进城后,他们才戒备着慢慢往城里退去。

一伙人虎视眈眈,却也忌惮侍卫们之前展现出来的修罗模样不敢强闯,他们今天抢到的这批货不少,没到山穷水尽,谁也不想最先上去送命。

郭渡县的守卫严阵以待,生怕他们突然涌进来,见状也狠狠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退回来后,守卫们立即把城门合上。

李有良盯着城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他瞟了眼另一伙人,对乡亲们道:“先找地方休息吧,今晚换二队的人值夜。”

云清刚进城门,董成益就迎了上来,他看着云清染血的衣袖大惊失色:“公子快些随我回府吧,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云清脸色发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他点了点头,转头对侍卫交代道:“给他们送些吃的和伤药,你带人出去守着,别让那些人跑了。”

他在众人眼前叫开了郭渡县的城门,那些人若是反应过来他身份特殊,怕被寻仇,可能会连夜逃跑。。

这些人穷凶极恶,既然敢杀人吃肉,若真跑到别处不知会怎么祸害宁州百姓,郭渡县没有兵力,只能先把他们圈在这里。

侍卫当即应下,董成益连忙叫了个自己的手下:“这几位大人对县里不熟悉,你去协助他们,一切听他们差遣。”

“是!”

云清从马上下来时身子晃了晃才站稳,他今天午时之后便没有进食,再加上伤口流了不少血,看眼前的大门都是带着重影的。

侍卫连忙上前扶住云清,等将他扶到董府客院时,云清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城里最好的大夫被急急请来,诊过脉便立即让人去煮些粥汤来给病人喝,董成益在一旁满脸焦急,连忙吩咐下人去做。

接着便是看身上的外伤。

上衣被脱下,之前用来简单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湿,大夫拆开布条,一条长长的刀口斜着出现在手臂外侧。

伤口本来已经没有渗血了,因为拆下布条的动作又有血液开始往外涌,云清看了一眼便移开眼,半晌才听大夫道:“还好,只是皮外伤。”

云清没说什么,外间的董成益却是松了口气。

包扎好后,云清却没有休息。

他面容苍白,脸色却沉静,对董成益道:“这些灾民是怎么回事?”

谁知董成益也是愁眉苦脸:“禀王妃,臣也不知,他们昨天突然就来了,臣看他们凶神恶煞的,哪敢放他们进城,只能闭城。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也不说,近日也没听说哪里有灾情。”

既是昨天发生的事,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隔壁的县城,所以今天路上才没有人,可云清他们前一晚歇在村里,今天又急着赶路绕过了县城,才没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

云清道:“你做得没错,县衙的仓廪有粮吗?”

董成益忙道:“有的。只是之前的情况,臣也不敢开仓放粮。”

云清点了点头:“大人也去歇息吧,待明日问明情况再做打算。”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要告诉王爷我受伤了。”

董成益一怔,低头领命退下,虽然依旧担心会被怪罪,但王妃在此处,对他来说就像个定心丸,让他着急上火的情绪也渐渐沉静下来。

云清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叹了口气,本意是为了快些回去,却不料会出这样的岔子,不知道在回封宁前能不能恢复好。

他们的行李全一起丢了,只有挂在马背上的褡裢幸存,此时里面的东西也被送到了他这里,云清拿起桌上的贝壳风铃,轻轻拨动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随之散开,云清勾了勾嘴角,还好这个没丢。

侍卫端着汤药和粥敲门走了进来,云清喝完粥后,药正好能入口,他抬头一饮而尽,将空碗放回食案。

他抿了抿唇,强行咽下喉间往上泛的酸水,晃眼看到桌上的风铃,对侍卫道:“帮我把这个挂在檐下吧。”

伤的是左臂,云清便还是撑着洗去了一身的尘灰和血渍,才换上衣服上床。

伤口的疼痛细密地在神经末梢蔓延,大脑也一阵阵地发沉,云清裹紧被子,不知捱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云清发起了低热,迟迟没有醒来。

董府又急急请来了大夫,大夫把过脉,又拆开伤口来看,所幸伤口并没有红肿的迹象,看上去一切正常。

“目前看来没事,老夫开贴药喂下去便可,若有异状立刻来叫我。”

老大夫顺手给云清换了药,董成益擦着汗让人随他去抓药。

等药煎好送来,却又出了问题。

他们根本喂不进去药!

董成益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让人强灌,只能让人不停地更换他额头上的帕子为他降温。

快到正午的时候,接到封宁传信的薛棋带人赶了过来,得知云清现在正在郭渡县,便带人直接留在郭渡帮忙。

城门口昨天抢劫围杀云清他们的那群灾民总算回过味来,打算溜走时却被早有防备的侍卫们轰了回来,他们知道事情不妙,便想硬闯。

侍卫人少,再加上来帮忙的衙役也不过三四十人,那些汉子让妇人和老人开路,这些人中大部分没有参加昨日的围杀,侍卫们并没下杀手,场面很快乱了起来。

薛棋知道情况后,当即带人来了城门口,他带了一百来人,个个都是强壮的青年汉子,很快便把这伙人镇压回去。

云清没有下达命令,他便只让人把这些人看好,知道他们的行径后,他更是厌恶,扬声下令若有人闹事便直接打断腿。

他带来的都是之前掀过寨子杀过土匪的将士,一身血气和正气哪是常人能比的?

一群人霎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闹。

李有良一直约束着跟着他的人,今日那位公子的手下同样给他们送了吃食,他昨晚厚着脸皮提到的药今日也和吃食一起送了过来。

他心里涌上了希望,他们或许真的遇到了转机。

——

另一边,贺池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新马,以最快的速度往郭渡县赶去。

不停歇地赶了整整一个昼夜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郭渡县的城门。

董成益本来正在焦心云清的伤,乍然听到王爷来了,神情都空白了几分。

他回过神后便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到董府门口时,正好遇到策马疾驰而来的贺池。

“吁——”

贺池利落地翻身下马,董成益喘着气躬身行礼时,他已经大步跨进了府里。

董成益起身后只来得及看到贺池匆忙的背影,他怔了怔,连忙抱着肚子小跑着跟上去。

待到客院门口时,却被云清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屋内,贺池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清,半晌没有靠近。

之前发生的事刚才在来董府的路上侍卫都已经告诉他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

若是那人的功夫再好一点呢?或是另一伙灾民也泯灭良心趁火打劫呢?

他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便觉得呼吸不畅,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打散揉碎,茫茫然寻不到方向。

直到此刻看到云清他才稍微安定下来,可云清面色苍白、呼吸轻缓地躺在那里,他却开始怀疑,唯恐这是自己的梦,不小心碰一碰就会碎。

直到云清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吟,他才如梦初醒般快步上前。

他身上满是尘土,怕弄脏云清干净的床铺,便只是弯下腰,伸手去探云清的额头。

云清知道他又做噩梦了,梦中一会儿是灾民扑过来时叠在一起的可怖面容,一会儿是堆了一地的灾民尸体,一会儿又是灾民们杀人吃肉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伸手想把面前递过来的肉拍开,却根本抽不出手,他不再去管眼前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全心放在把手抽出来这件事上,挣扎半晌后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后头脑依旧昏沉,察觉到额头上正顶着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惊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里。

他惊讶地转过头,便看到贺池正蹲在他的床边。

贺池脸上被风吹得有些粗糙,嘴唇也已经干燥开裂,云清一看便知他定是不停歇地赶路过来,才会这么快就到了郭渡县。

刚涌上的惊喜转变成了心疼,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滴泪从贺池眼角滑下。

云清一愣,连忙想撑起身,却被贺池按住了肩膀,他担忧地看着贺池:“怎么了,王爷?”

贺池眼眶发红,嗓音沙哑:“阿清,你答应过本王要保护好自己的。”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睛,无数细节在这一瞬间浮上脑海。

两人每次分开前贺池都会认真地让他好好保护自己,他之前只以为是寻常的叮嘱,可他却突然想起,贺池在十三岁那年,便骤然失去了三个最亲的人。

疼爱他的外祖父和小舅舅没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母妃也在宫中香消玉殒。少年已经长大,这件事已经成为他不再轻易提起的伤疤,可这个伤真的好了吗?

云清在心里回答:没有好,怎么会好?怎么能好?

云清觉得整颗心像被人搅在了一起,疼得他鼻尖发酸。

他撑起身体,把蹲在床边的人抱进怀里:“我好好的呢,圆圆不哭,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圆圆。”

他嗓音轻软,像是在哄贺池,又像是在跨过时空哄几年前那个只有十三岁的茫然无措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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