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鼻子的形状, 眼睛的间距，嘴角上扬的弧度, 微微凌乱的发梢, 以及衣服上的褶皱。
全部都，一模一样。
两人齐齐注视着六人，即便他们立即转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那黏腻的目光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廉宗、川牧辞等早就有经验的人自然不用提, 季南昨天把通讯器研究了一遍，此刻也不可能脑子短路。
几乎是同时，他们抬起通讯器咔嚓一声，将这篇还未研究透的守则留在通讯器里。
“去趟厕所吧。”
“臣附议。”
这便是所谓的借口。
除了钟骁杰，他没反应过来。
只来得及跟上众人匆匆离去的步伐。
建筑内静的出奇, 楼道里只有几人的脚步声, 他们严格遵循守则的规定，不敢回房，只能在里面漫无目的瞎转。
“守则很奇怪，你们觉得呢？”廉宗皱着眉。
“没错…竟然有守则被隐藏了。”卜霖脸色也不太好。
川牧辞推测：“应该是受到了‘它’的影响。”
按他们的话来说，守则是不应该被隐藏的。
季南表示自己有话要说：“我是一代人, 初次掉入特异点时，里面的守则不仅被隐藏，甚至还被扭曲。”
“什么时候的事？”廉宗问。
“大概一周之前。”季南回答。
廉宗陷入沉思。
“嘶…怪不得！”虎澈拿出通讯录调出截图，“我还纳闷呢，最近几周有几个特异点生还率低的离谱, 一代人涌入的速度也下降了不少，原来是…”他顿了一下。
“等等, 这是不是很不妙啊！”
川牧辞阴着一张脸, 给本就略显骨感的脸颊又添上一层阴影：“岂止是不妙, 糟糕透了。”
“这么重大的事故上面不可能不通知我们，但我们现在却还一无所知。”
他扶了下眼镜，继续道：“答案只有一个，根本没人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来，进入那些特异点的人全都死了。”
话音落下，队伍陷入沉默中。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坏消息。目前为止遭遇此情况的人鲜少存活，那他们又凭什么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出去呢？
窗外的光明亮出奇，寸寸落在宾馆中，让目之所及处一览无余，没人能将这番场景与恐怖二字结合起来。
因为恐惧在人心中。
季南已经给自己贴上了‘倒霉蛋’的标签。
若说她心中没有一丝波动，那都是假的。
可恐惧与沮丧只能作为死亡的食粮。
她拒绝死亡，而拒绝死亡的首要前提便是理智。
川牧辞：“问一下，季南，你那个特异点存活率是多少，特指那一次。”
“六分之一，只有我一个出来了。”
她刻意隐瞒了郑开麒的存在。
“整合一下线索吧。”季南又说，“守则被‘它’所隐瞒，但刚刚却显现出来一个，显现的条件是什么？”
川牧辞掏出通讯器，看向照片：“我们正好遭遇这条守则上写的内容时，这条守则便显现出来了，不会这么巧吧……是需要遭遇触发的类型？”
卜霖：“因果倒转一下？或许是因为守则显现了，咱们才会遭遇那条里写的东西。”
“可守则为什么不显示上面那条，偏偏要显示这一条呢？”
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之后实践出真知。
“……这没道理啊。”廉宗思索半天，终于想起来说话：“这套体系存在时间不短了，‘它’为什么没早早发现，现在才反应过来？”
“故意耍我们玩吗？”钟骁杰面如死灰，将‘我害怕’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耍他们玩？
季南想起前两天遇到‘它’时，对方连话都说不清楚，走路都左脚拌右脚的傻样。
它应该没那个智商。
等等，智商。
季南：“姑且问一下，被‘它’附身的人类表达能力如何？”
“表达能力？”
“就是语言行为方面一类。”她补充。
“这个倒是有记录。”川牧辞拿出通讯器，翻出相关研究论文，念道，“精神值低于五十时，实验体口齿伶俐，并对周围人类采取语言诱导行为，并对周围人类造成精神破坏。精神值低于四十时，语言能力减退，运动能力减退，精神破坏力上升。”
“精神值低于三十，语言能力完全丧失，运动能力完全丧失，精神破坏力达到峰值（存疑）。”
“为了避免造成大范围人员伤亡，我方决定处死实验体。”
“本实验共造成二十人死亡。”
在实验结果上结合自己的经历，季南做出了猜想：
“精神值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了‘它’在宿主人类体内所占据的比例，‘它’占据的比例越大，则精神值越低，反之亦然。”
“根据研究，被‘它’占比越大的，表达能力就越弱。我的意思是……”季南声线沉稳。
“‘它’本身就不太聪明？”
众人诡异地沉默了。
“实际上，我赞同季小姐的想法。”川牧辞最先发言，推了推眼镜，“我个人倾向于‘里世界是‘它’所创造’的理论派系，说真的，小孩子画涂鸦都记得往上面画一个太阳。”
可‘它’竟然就知道加点云。
廉宗：“照你这么说，‘它’没往天上放五六个太阳都算是我们走运。”
季南走在队伍中间，这个话题结束，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轻吸一口气。
——前台小姐，不知道是哪个，正在悄悄地跟着他们。
她距离众人大概十米远的距离，走路的样子很奇怪，上半身挺的正直，双手放在腹部，与在前台时看到的无甚差别。
可她那两条腿…不，那根本不像是两条腿，而是两根长得像腿的木棍，连弯曲都不会，就那么直挺挺地前后移动，造成正在走路的假象。
诡异的不光是她的姿势。
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光滑明亮，一尘不染。
这位‘前台小姐’穿着六厘米的高跟鞋，走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至于众人根本没发现。
与此同时，她依旧笑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南的目光，她僵硬的脖子微微转动，冲季南点头示意。
她的视线宛如黑洞，牢牢地吸附住季南的眼睛，季南奋力想将头转回去，但身体与大脑的连接就像被砍断了似的，大脑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传递不到身体上去。
季南一下子被钉到了原地，后面的人没刹住，直挺挺撞了上去。
竟然没撞动。
“季南？”他疑惑。
季南没有回话，也没办法回话。
在她的视野中，前台小姐的微笑渐渐模糊，模糊的是季南的视野吗？不。
模糊的是前台小姐的五官。
眼睛、鼻子、美貌、嘴，她的五官渐渐隐去，只余下一对耳朵。
就在此时，来自窗外的光骤然消失。
没有傍晚，没有黄昏，一瞬间，这个特异点由‘白天’，转变为‘黑夜’。
宾馆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犹如黑洞般的引力也随着黑暗的降临消失了。
好吧，自己在有些时候还是很幸运的，如果这种遭遇可以称之为幸运的话。
众人停下脚步，眼观六路是做不到了，但勉强还可以耳听八方，一个个如临大敌。
然而几秒后，旅馆内的灯开始闪动。
随后全部都亮起来。
视野重回光明，就在大多数人以为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的时候，钟骁杰的尖叫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他指着后面随着众人动作站定的前台小姐，语无伦次：
“她她她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季南早就趁那几秒黑暗将头转过来了。钟骁杰话刚说完，季南就强硬地将他整个人掰回来，同时提醒各位：
“别回头看！”
众人很听话，他们多年进入特异点的经验早就训练出了相信队友的本能。
他们知道季南发现了什么，齐齐向她看去，却看到季南被汗水浸湿的脸颊。
季南点名：“钟骁杰。”
“到！”他下意识答。
“你刚才回头时，她有五官吗？”
“啊？有的，有的。”
难道自己刚刚所见只是错觉？
不，不可能，她否定了这个猜想。
季南将刚刚的遭遇如实告诉给队友，让他们自行定夺。
廉宗：“现在几点？”
他神情严峻，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有模有样的，与在特异点外话多又好骗的样子截然不同。
“快八点了。”季南估计。
“不能回头……难道我们要一直往前走吗？”川牧辞看了看前方只剩下一小半的走廊，“还是说站在原地不动？”
“真麻烦。”虎澈不耐烦了，“这里地形太单一了，目前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你们看着办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在哪发挥作用、在哪需要服从指挥。
廉宗道：“问题在于我们受到制约的条件，是‘不能回头’，还是‘不能直视’。如果是‘不能回头’那我们就在这站到二十一点，如果是‘不能直视’那就好办很多了。”
他被誉为最有希望晋级的A级探索者并不是没道理，至少脑子很灵活
说着，他看向季南，队伍里唯一一个受到过精神攻击的人。
季南缓过神：“是后者。”她笃定。
众人闭上眼睛，向后走了一段，果然，前台小姐又到了身后。
或许把前台小姐称为‘它’更合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