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川牧辞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背影, 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可虎澈身为川牧辞的固定搭档对他的背影相当熟悉，几乎是看到那背影的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
众人下意识看了川牧辞一眼，他也是一脸懵。随后又将目光投到那人身上。
没人怀疑他们旁边的川牧辞是不是本人, 先不提川牧辞一直在旁边, 且……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诡异的举动啊！
时间滴滴答的流逝, 走廊中，墙上悬挂着的表盘时刻提醒着这一点。众人空着肚子在建筑左侧探索了半天，此时时针已经指向十二, 餐饮区开门的时间。
那人还在敲门。
咚咚……
站立一会，走开去下一个，抬手。
咚咚……
他一个个敲过去，慢慢向季南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待他又敲过几个门, 季南眯起眼睛：
“看到了吗, 他怀里好像捧着东西。”
“这也有点远啊……这你都能看到。”卜霖都快把眼睛瞪出来了，“仿佛我的视力是假的5.0。”
这都要归功于季南超乎常人的身体能力, 不过她可不能明着说：
“走廊一共也没多长, 能远到哪去, 你最近看电子产品看多了吧。”
话语间, 那人又向他们的方向靠了靠：
“我也看到了，好像是……”廉宗顿了下，“好像是一沓书。”
“书？”季南想起了守则，“守则4.本宾馆不提供任何书籍, 本宾馆的员工也不会, 遇到向您推荐书籍的员工, 不要搭理。”
“他会不会就是守则提到的书籍销售？”
“大概率是。”川牧辞赞同。
廉宗：“他在找人。”
卜霖：“找我们？”
廉宗：“废话, 不找我们找谁。”
“但他一定不是宾馆内的服务人员。”季南推测, “先不提宾馆内的人员目前只有和前台小姐长相一模一样的女性，他若最为宾馆内部人员，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房间号呢。”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于是默默提高声音，惹来周围人惊恐的视线。
“诶呦，季祖宗你小声点！”卜霖都快炸毛了。
虎澈反应更快，意识到事情不妙，他抬手想要捂住季南的嘴，没成想季南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滑步躲过去，让虎澈捂到一手空气，继续高声讲话：
“当然，以上都是废话，守则上明确指出推荐书籍的员工不是宾馆的内部人员。可最奇怪的是什么呢？”
咚咚……
敲门，站立，下一个。
咚咚……
“最奇怪的是，我这样大声说话了，他也跟没听到似的继续自己的行动。”
“……啊这，或许他不是在找我们？”卜霖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季南身后的虎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又探究似的看向季南。
刚才他想要捂住季南嘴巴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都没来得及收敛力道，然而却被躲过去了。
他对自己在特异点中的定位相当清晰，知道身体是自己活下去的资本，因此在里世界从未懈怠过锻炼。
然而他下意识的动作却被一个看似瘦弱的小姑娘躲过去了。
“他一定是在找我们，但他听不见。至于他为什么听不见。”季南指向身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却毫无存在感的前台小姐。
“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直视前台小姐的时候，‘它’的五官渐渐隐去，最后只余下耳朵。”
“耳朵不在图书销售的身上，而是在前台小姐这。”
众人沉默，仔细思考季南话语的真实性，最后发现——这个结论虽然扯淡，但的确可行。
廉宗最先反应过来，他下的特异点多，知道有‘它’存在的地方什么都可能发生，跟着推测：
“如果假设成立，耳朵不在图书销售的身上。前台小姐是可以听到我们说话的，但图书销售却没有反应，是不是可以说明五官之间是不存在联系的。”
“……不一定。”季南说。
昨晚她被窗外眼睛发现的时候，在走廊徘徊的那东西可是立即就找上门来了。
“五官之间应该存在能建立联系的本体，要不‘它’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后面这位前台小姐是听不懂我们说话的。”季南斜了一眼身后。
自季南做出表率，众人便不再刻意压低音量，如今简直可以称得上大声密谋。
可后面那位却始终没有表态。
“唉，一想到前台小姐竟然是非人生物，有点慌张。”卜霖很忧愁，“守则上说一旦发生不对就打前台电话，但前台……我哪敢打，要给我使绊子我哭都没地哭去。季南你不是遇到过被扭曲的守则吗，你看这里的想不想。”
“跟在我们身后的大概率不是真正的前台。”知道卜霖的心理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季南也懒得做出安抚的意味，直来直去，“咱们一会再下楼看看，前台和餐饮区服务员应该一个不少。”
“话可不能说这么全。”川牧辞提出合理质疑，“四个楼层的前台都一模一样，总不能是四胞胎。就算其中一个跟上来，捏造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质疑在季南意料之内，毕竟视角最全的是她，他们看不清也是很正常。
季南是这里唯一一张晚上开视角的牌，还是张强神。
现在轮到她给队友正视角的时候了。
但季南又不能明说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于是她又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其实我昨晚感觉床不太舒服，根据守则‘1.本宾馆会为所有游客分发手册……假如您觉得床坚硬，起床后觉得四肢僵直，或者意识到房间内的家具与分布图中不符，请立即联系前台为您更换房间。’”
“我跟前台打电话要求换房，接电话的人和前台小姐声音一样，但她只告诉我应该怎么走，并没有泄露门牌号。”
廉宗：“你的意思是‘它’的目的是锁定我们的门牌号？”
季南点头：“差不多吧，那个图书销售的目的不也是一样吗，一个个敲门，如果有人开门就说明里面有人，所以守则告诉我们‘不要开门’。”
“综上所述，我认为前台小姐是人类阵营的。”
“如果‘它’的目的是知晓我们晚上在房间中所在的位置，那么位置泄露后的后果绝对是我们难以承担的。假如钟骁杰是因为暴露位置……”
就在此时。
“嘶……”有人轻哼。
季南的思绪被打断，她回头看去，发现卜霖手上破开一个大口子，罪魁祸首是楼梯间门框上不起眼的一个倒刺。
鲜血从伤口处蔓延下来。
她盯着那抹鲜红，脑中迅速回忆起两条守则：
守则16.请您注意自身安全，不要受伤。
守则17.本宾馆房间内没有红色物品，不要让房间内出现红色。
想到这点的不止她一个，廉宗比季南更快一步，大喝：
“快把手指含在嘴里！”
卜霖反应也不慢，立马照做。
“……”
众人不再说话，下意识屏住呼吸，一个个在楼梯间不敢轻举妄动，仔细注意着身后以及走廊间书籍销售的动静。
他们一直处于守则划出的安全地带，如今一脚踏出去才发觉他们腹背受敌，顿时直冒冷汗。
身后依旧没什么动静，‘前台小姐’走路不出声，他们也不敢轻易回头。
廉宗：“我回头看一眼，你们马上把我转过来。”说罢回头，虎澈迅速跟上。
“一动没动。”
但季南干笑了一声：“这边情况不太乐观啊。”
她还趴在门框边，观察着书籍销售员的情况。
——图书销售员想要敲门的手顿住了。
‘咚咚’声再也没想起过。
“季南你看看那个图书销售是不是有哪不太对。”卜霖含着手指含含糊糊地讲，“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黑点一样的。”
此时，图书管理员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至少卜霖能看到他身上忽然多出来的黑点。
“……”
卜霖都注意到了，季南还能看不到吗。
“眼睛。”川牧辞抢先一步说。
“啊？”
“是眼睛。”季南也跟着肯定。
图书销售正侧对着他们，那侧脸与川牧辞一模一样，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
季南看的很清楚——图书销售员的脖子，靠近他们的一侧，忽然长出一只眼睛。先生出一个黑点，逐渐加长，变成缝隙，缝隙再打开……
蓝色的，重瞳。
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那重瞳转了个圈，他手背上又出现了一个，转瞬间，他整个侧身，裸露出来的位置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眼睛。
廉宗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忽然，那些眼睛齐刷刷地闭上，像是隐入水下的泡沫，成片消失。
图书管理员放下想要敲门的手，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堆满了缝隙，所有缝隙在他的脸面向众人时重新睁开。
眼睛
眼睛
眼睛
眼睛
眼睛
眼睛
好多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
红的白的蓝的绿的，五颜六色。
重瞳单瞳四瞳五瞳，齐刷刷地旋转着。
与昨晚不同的是，它们都挤在一张脸上，很小的一块地方，你拥我挤，颤颤巍巍。
季南看到有几只眼被挤得向外突出，离爆裂只差一线。
书籍销售张开嘴，刚一开口，口腔内部就被无数新长出来的眼睛给霸占了。
对，那堆眼睛底下还有张嘴。
挣扎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他转而又将眼睛通通缩回，变回川牧辞那张脸。
是的，所有眼睛都被收回了，一只没留。
‘川牧辞’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空洞洞地两颗血窟窿。
这么说好像不准确，季南远超常人的视力将事实灌输给她——那两个窟窿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向外窥探着，就像透过窗户遥望外面的风景。
‘川牧辞’说：“要来一本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