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响, 回头看去，餐盘掉落，里面的食物撒了一地, 红色液体异常突兀, 在其中若隐若现。
而季南, 她早就离的远远的。
自从吃了走廊中的怪物后，季南的视力比以往还要好上许多, 她看的清楚，那红色液体竟是从蔬菜中渗出来的。
会流血的蔬菜？
不像是正常状况下应该出现的东西。
接下来呢, 是将遭受到精神攻击，还是忽然冒出个怪物, 再或者爆发出红色潮水将他们吞没？
前两天的危机历历在目, 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严阵以待, 随时准备跑路。
季南, 她离门口最近（。）
血色在地上蔓延了——一小滩。
便不再动弹了。
四人：……
周围空气寂静的有些滑稽。
以为危机过去，虎澈长舒一口气, 结果转身时不小心将餐巾纸盒带到地上, 瞬间又被吓到，下意识对着身后一套输出。
……最后只能转身掩饰着那一片狼藉，冲着众人尴尬讪笑。
剩下三人：“……”
川牧辞推推眼镜，神色疲惫：“还剩下两天，希望赶快过去吧。再这么待下去, 就算精神值没降低也要得精神病。”
“诶等等。”虎澈提着一大包东西问：“咱们不是要找出剩下两条守则吗？就这么走了, 那两条守则怎么办, 放着不管了？”
季南下句话解答了他的困惑。
“守则已经显示出来了。”
《白山宾馆餐饮区行动守则》
7.蔬菜不会流出红色的汁液。
10.若您确认自己看到蔬菜中流出了红色汁液, 重复第九条规则步骤，且不要在当天去往餐厅。
餐饮区行动守则全部收集完毕。
并不是所有人的视力都那样好，但所有人却都看到的红色汁液的存在。
“那红色汁液是从蔬菜中流出来的？我还以为是生肉混进去了。”虎澈。
忽然想到什么，季南没着急走，她让虎澈把刚才下面贴纸条的椅子拿过来。虎澈对季南的指挥没意见，他的想法很简单，谁有能力就听谁的，尽管自己的等级要比对方要高，她还是个新人。
椅子下方的纸条也产生了变化，模糊不清的第七条信息在季南的视线中扭曲、旋转，逐渐组成可以被辨别的文字。
7.红色汁液和红色饮料是一个东西。
“照季南的说法，蔬菜里流出的红色汁液也是…”廉宗顿了顿，面色奇怪地继续，“也是人血。”
实不相瞒，他现在一想到这俩字就想吐。
“把蔬菜先腌入味，这特异点里的怪物还挺会吃。”虎澈撇嘴。
川牧辞提醒道：“一会再说这些，按照《白山宾馆餐饮区行动守则》中第九条，我们该走了。”
“不能回房间，也不能再回餐厅，看来今天只能四处看看，找找线索。”
四人边走边聊着天。
有人长叹：“还看，这几层都被咱们看过多少回了，就差数瓷砖上面有几块斑了吧。”
上午为了躲避图书销售员，他们绕了远路，到餐厅时已经比平常晚上许多，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众人出来的时候离餐厅的关闭时间只余不到十分钟。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这期间，季南一句话都没说，通常情况下，她会选择加入话题，与他人打好关系也在季南的业务范围内，但这次她没有，她在思考。
每条守则背后都隐藏着信息，而这些信息组合起来便是‘它’的行动模式。
现在的流程是这样的，人类进入特异点、因为违反规则死亡，其他人类通知前台，前台派人将人类尸体带走，经过特殊处理运到餐厅去，在人类不能进入的时间段供‘它’享用。
若人类不小心食用生肉，就等于打上了标记，会被海星状怪物追踪，若被它融入身体则会散发出‘它’能嗅到的信息素，导致一整个人被锁定。
但如果不通知前台呢？将人类尸体扣下。
下一秒季南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经夜晚换房时与前台的通话，她断定前台是站在人类一方的，如果不通知前台的话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例如，‘它’得不到食物开始暴走之类？
两节课中间的休息，泡面从坚硬变到软烂，聊聊天就能过去的时间，十分钟其实很短。
为了离餐厅远点，他们一直在向上走，此时正处于一层到二层的楼梯之间。
“我有不好的预感，今天尽量离一楼远一点，我们去顶楼。”廉宗在前方说。
他回头看去，发现季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季南。”
其他人也跟着回头，看向队伍最末尾的季南。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季南小声道，佯装出侧耳倾听，仔细辨认的模样来。
实际上那声音在季南耳里清晰的过分，但为了看起来与他人相同，她需要在种种细枝末节的地方进行伪装。
余下三人对季南的判断深信不疑，因为每次季南说有动静，那就是真的有动静，纷纷静下心去，放缓呼吸，尽全力调动感受器官，捕捉空气中的声波。
虎澈嘶了一声：“好像真有动静，窸窸窣窣的。”
“像是一种摩擦声。”季南补充，那是她听到的，“还有碗筷，他们在碰撞。”
“餐厅里面有人，或者说，不是人。”
就好比在仅有四人的照片中看到不应该存在的第五人，那第五人是什么东西不必多说，众人面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就在众人脸色奇怪，面面相觑的时刻。
啪嚓。
一声脆响从餐厅的方向传来，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划过白鸟，格外清晰。
他们还没彻底离开一楼，离餐厅不算太远，因此众人能清晰的辨认出——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或许是碗筷，或许是瓷瓶，是什么东西并不要紧，它只是让‘餐厅中存在未知生物’这个事实更为确凿。
在恐慌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紧张的神经崩成一条细线。
没有怪物的嘶吼，没有黏腻的脚步声，清脆的声响只是个开始，下一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声响在寂静中响成一片，连成倾盆的雨。
“走，快走。”季南不打算再等他们，率先向上跑去，“那些怪物们没有吃的，在餐厅中发起疯来了。”
众人跟着季南来到三楼，大楼的一侧，在这里，他们能透过玻璃隐约看到餐厅外面的情况。
餐厅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真是见鬼。”廉宗边嘀咕边翻腰包，掏出个望远镜放在眼前，凝神看了一会，“让我看看……”
也不知廉宗看到了什么，总之他嘴角慢慢向下，面色凝重了不少。
“看到啥了，给我也看看。”虎澈将望远镜扯下来放到自己眼睛上，没过一会他便骂了句脏话，“格老子的，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川牧辞问。
“额…红色的，看不清脸…身子中间有个大洞。”廉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将望远镜塞到川牧辞怀里，“你自己看。”
即便不用望远镜，季南也看得清楚，她眼中的景象甚至比望远镜中的要清晰的多，她能看到怪物的脸，看到它们的动作。那里面游荡着的生物显然是夜晚走廊中徘徊着的怪物。
许是没有生肉的原因，它们此刻看起来异常暴躁，脖子仰的老高，站在桌子面前‘凝视’几秒（它们没有眼睛），随即长臂一扫，满桌子的碗筷餐具连着食物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季南接过传递过来的望远镜，即便她并不需要。
它便不再管地上的东西，慢悠悠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同样‘凝视’一会，伸出手臂，这次它做的不是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而是从其中挑出几片菜叶，一股脑塞到身体敞开的大洞中。
桌面上的食物幸免于难，它默默走向另一桌走去，走到众人的视野范围之外。
它们在挑选其中含有红色汁液的蔬菜，选择性的摄取含有营养的物质。
为的是什么？
摄取能量维持特异点的运转？特异点运转的能量来自于人类的血肉吗？
除了季南外，其余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怪物，难免感觉惊悚。季南没将自己与它们对峙的信息说出去过，也摆出一副难看的面色。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夜晚里走廊中的不明生物好像就是这东西。它们具有强大的精神破坏能力，站在一定范围内精神值便会受到影响，我只能通过影子来观察他们的轮廓，不敢正看。”
季南揉揉太阳穴，蹙眉继续：“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想必是因为距离太远，精神破坏减弱了不少。”
她编故事的能力一向出色。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头晕了。”虎澈捂着脑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季南这番鬼话的，至少廉宗不会。
“是，在房间中遭受精神破坏的同时还能力挽狂澜，保全自身的同时找到隐藏的关键守则。经历环环相扣，选错一步，或运气差上那么一点，就会万劫不复，陷入和卜霖他们一样的下场。”阴阳怪气的语调引来他人注目。
拥有蓝色眼睛的青年靠着墙，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南，其中的深意只有对方才懂。
“高，实在是高。”
停下揉太阳穴的动作，季南转头，黑色的瞳孔对上蓝色的，似笑非笑对上面无表情，两者互不相让，谁都没先移开视线。
余下两人不知道两人所谓为何，他们也算经历了不少，知道两人周围徘徊的诡异氛围告诉他们最好不要多说话。
季南知道廉宗已经有所怀疑，可那又如何呢。
她率先扬起笑容，那张冷清的脸在瞬间明艳起来。季南假装看不见他飘了一瞬的眼睛，笑着恭维回去。
“还是比不上你啊，需要我将你的称号再细说一遍吗。”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秘密，就终究会有被察觉的一天，关键并不在这。关键在于，她有没有能力让察觉到的人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只要不是那种人，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怎样都无所谓。
季南：“总之，尽量不要与这种怪物打照面，估计它们就是这个特异点中最危险的存在了。”
廉宗看不清季南眼中的黑暗，歪头冷哼一声，忽略内心中的别扭情绪，便不再做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此事翻篇，虎澈上前，长臂一挥将廉宗挎的严实，调笑道：“怎么，让新人比下去心有不甘啦，哎呀别担心嘛，”
“嘶…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最擅长是吧。”廉宗白他一眼，“你掰开手指头数数我带你过了几次特异点，上这奚落起我来了，行，下次不带你。”
虎澈自知理亏，“诶呀没事，反正…S之下皆众生嘛，廉宗你早晚会成为S级的。”
什么意思，S之下皆众生？
直觉告诉季南这是个关键信息，她想追问，可惜现实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很难理解。”川牧辞忽然开口，“这个特异点中的怪物太超乎常理。”
“怎么说？”廉宗问。
“我在亲身经历的特异点，以及各种特异点资料中从未见过把人类当做营养物质摄取的怪物。”川牧辞沉声，“有专门实验组对这方面进行过研究，实验证明，‘它’根本不需要采食任何东西。”
能量守恒定律被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说，这里的怪物们有意识地进行采食行为才让我感到奇怪。”
意外总是发生的突然，如果不突然也就不能称之为意外了。
毫无征兆地，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季南听见虎澈嚷嚷：“不对吧，现在不是白天吗？”
明明应该是白天的时间，却随着电力的停止瞬间切回了夜晚。
“以往停电的时间都是晚上。”廉宗语调平缓，听起来很镇定，“看来外界的光亮与建筑内的电力有密切关系。”
他沉思半晌，缓缓吐出一个词：“配电室。”
从一片光亮瞬间变化到昏暗的黑，人类的眼睛需要适应时间，但季南不同，在没人能看到她的此刻，季南眯着眼，目光紧紧锁定在餐厅外的那片地方。
伴随着能掩盖住身形的黑暗，它们从餐厅中缓慢地走出，一个接着一个，成群结队，半仰着身子，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方向移动。
季南的视力比人类要强上不少，但终究不是万能，在黑暗与距离的双重加持下，她也不能尽数看清。
它们为什么要仰着身子走路？
为了搞清这个问题，季南伸手，精准地插进廉宗的腰包，在廉宗惊呼中掏出一支强光手电筒，按下开关，一束强光直射餐厅门外，达到正在移动的怪物们身上。
众人被忽如其来的强光晃花了眼，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终于看清在走廊中移动着的怪物。
它们没有眼睛，不知道有人注意到了自己，身边遮掩身形的黑暗被驱散也不知道，依旧仰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人类在遥望远处的沙尘暴时会感到恐慌，即便知道它们暂时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此刻也是如此红彤彤的一片老远看过去，难免令人心悸。
在强光的照射下，它们身体中的绿色便很容易看清了，怪物们仰着身子走路的原因很简单——为了防止身体里的蔬菜掉出来。
身上的窟窿无法合拢，弯腰去捡只能导致更多损失，它们只能这么干。
原来如此，它们的作用不是消化。
“它们是容器，运输工具。”
幽幽黑暗中，季南沉声道。
“它们要去的方向好像是……”廉宗顿了下，“是配电室。”
“它们要去配电室。”
川牧辞理解的很快：“你们的意思是…这特异点中的运行程序都是为了，供养配电室某个东西？或者将食物放到配电室中储存，再或是将食物作为发电的燃料？”
“可以这么说。”他的话与季南想法一致。
前者的可能性最高，这句话她没说。
没人再说话，季南听见有人在踱步徘徊，她转头看去，是川牧辞，季南能看清他紧皱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神情。
四人中，虎澈与他搭档最久，他知道川牧辞想干什么。
“老川，你该不会是想……”
川牧辞停下脚步，点头说：“我想去看看。”
一向谨慎的川牧辞竟然抱有如此激进的想法，季南有点好奇他接下来的话了。
他接着说：“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配电室里面的东西就是特异点的‘核’。”
新的名词出现了。
“核？”季南适当表达自己的疑问。
廉宗简要概括了下：“就是维持特异点运作的核心，整个特异点最重要的部分，相当于人类的大脑、心脏，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
季南想起美术馆地下一层的画，那估计就是美术馆的核。
“找到‘核’又能如何。”上次与特异点中核的交流可不是一次美好的经历。
“谁知道怪物的核会不会具有更强的破坏力。”
“是的，你说得对，我们不知道。”川牧辞语速飞快，“先不管这些，‘核’是可以被摧毁的，只要摧毁了‘核’，整个特异点都会逐渐衰败，不再具有威胁，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能直接结束这个特异点。”
廉宗第一个反对川牧辞的提议：“不行，我不同意。那些怪物拥有强大的精神破坏能力，光是站在它们周围就会遭受到精神攻击。”
嘴上是阴阳怪气了点，但廉宗相信季南给出的信息，直接拿来用了。
“你凭什么认为在找到‘核’之前不会因为精神值过低陷入疯狂？凭你的肉体凡胎？”
他认为此举风险太大。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川牧辞反问，“我们没再死过人，餐厅里没有生肉库存了，可想而知，那些沾了红色液体的蔬菜已经是最后应付它们的手段。天知道它们晚上发现餐桌上没‘食物’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
“我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要撑下去，怎么做？不主动出击，难道我们要牺牲掉一个人来安抚‘它’吗？你想牺牲谁？”
“可你又怎么知道寻找‘核’路上会不会让我们全军覆没？”廉宗没有被说服，丝毫不让。
两者争辩许久没有定论，但时间不等人，他们要再争论下去，怪物们就要到地方了。它们一到地方，停电时间结束，到时就算想进也进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南始终没有行动，因为她有所顾虑，原因和廉宗相同，她不确定本特异点中的‘核’有什么特质，搞不好刚见到‘核’的本来面目就要带着这个秘密与世长辞。
她自认做事谨慎，很少去做没把握的事。
但这次不一样，巨大的诱惑摆在季南面前。
从听川牧辞讲到‘核’起，季南就一直在想，如果将核吃掉会怎样？
特异点中游荡着的怪物就已经如此美味，那整个特异点的精华呢？
同样的，特异点中游荡着的怪物就已经如此强大，那整个特异点中的精华呢？
两者拉锯之下，季南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去吧。”季南最终决定。
机会就这么一次，但危险还有很多。
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这完全不是季南的风格。
她话刚说完，廉宗猛地转过头来，不行两个字紧接着季南的话脱口而出。
“我一个人去救可以。”季南已经开始检查装备。
廉宗堵住季南的路：“不行就是不行。”
川牧辞竟然也不赞同：“要去也是我一个人去，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等你们讨论出个所以然黄花菜都凉了。”
季南往左一步，廉宗也往左一步，季南向右，廉宗也向右。
“劳烦让下。”
挡着她干饭了。
他没动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下定决心，仿佛做出：
“别过去，就算最后必须要牺牲掉一个人，那人也不会是你。”
？
季南莫名其妙。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