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连柳陌白注意到季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间，仿佛是错觉，她看起来还是那样冷静自若。
只有季南明白, 如果这时候放弃冷静任由感性支配，那么她将失去拯救廉宗的最后机会。
季南再一次划开腕上的伤口, 她失了力道, 红色几乎喷涌而出。季南把血强灌到廉宗嘴里, 一是为了给他补充能量, 二是为了告诉他：
“撑下去。”
她不知晓指令是否能让人类超越他的极限, 但她别无选择。
这就是付出信任的代价吗？
宝物……他们会选择为他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就说明他们是人类中的易碎品……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应该好好保护才是……
对, 宝物应该被珍藏在柜子里，而不是随意带在身上。
季南小心翼翼地切开一条管子, 散发着恶臭味道的不明液体混杂着鲜血从内部冒出, 不明液体只占了一部分，到最后全是廉宗的血, 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得找个东西堵上……衣物？不行，根本不够用，也堵不住。
环顾四周, 季南掏下一块冒着白气的血肉, 不顾转眼间变得干瘪的皮肤, 用力将肉一握，其中无论是液体还是消毒液的残留物都被挤了出来，而那肉也成了不成形状的碎渣。
之后, 季南的手慢慢恢复原来的形态。
这些肉, 它们脱离本体后便不再具有吸收生命力的能力。
季南将这些肉末填充到廉宗身体里断裂的管子中去, 看着它们慢慢长在一块，止住了血。
果然，她想的没错，这些肉与管子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可以凭借超规格的自愈能力重塑。
“柳陌白，来帮忙。”
季南命令他。
“不要耍花招。”季南还不忘威胁他，“如果廉宗因为你死在这，我出去就让你屠城。”
完美掐住了柳陌白的命脉。
若是让他自杀，他都得偷着乐。
两人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场‘手术’，他们好不容易将廉宗从肉山中彻底拽出来，此时，周围的弥漫着的白气也渐渐散去了。
而肉山只缩了一半左右。
为什么，是因为消毒液不够吗？
思绪只来得及一闪而过，季南刚把廉宗放到背上，就感觉脚底传来一阵震动。
不只是脚底。
季南满面凝重，看向远方。
是这个世界在震动。
黄色海洋掀起波澜，不一会就演变成惊涛骇浪，带着腥臭味的液体呼啸而来，将肉山扑的七扭八歪。
而肉山下的三人一个比一个虚弱，附近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他们只能选择随波逐流。
在浪涛的裹挟中，季南看到远方有一个白色的点。
丝丝缕缕的白色光芒从点中散出又收回，它远在天边，白色的边缘渐渐扩大，逐渐从一个点变成月亮大小的白盘。
它继续扩大，变成正午的太阳，无限接近的日落。
渐渐地，白色如同深渊巨口，吞噬了半个天空。
是‘白核’。
季南艰难地护着廉宗在水中起起伏伏，柳陌白早就不知道被浪冲到哪去了，她也不关心这个。
原来如此。
它说消毒液能毁掉黑核只是句半真半假的话，消毒液能给‘黑核’造成伤害是没错，但是用量太少，所带来的结果只是削弱，而不是消灭。
说什么消毒液是珍贵物资，就算有多余的也肯定被‘白核’销毁了。
而‘白核’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等待‘黑核’被削弱的时候，这样它就能将‘黑核’吞噬掉，从而成为这特异点中唯一的‘核’。
他们都被当枪使了。
包括季南，包括柳陌白，也包括不知能否活下去的廉宗。
想通后，季南不由得在心里再次将‘它’痛骂一遍。
如果‘它’不在关键时刻出来掌控身体，那么季南根本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来这，而是更加慎重地考虑后再做决定。
如果‘它’不让柳陌白怀疑，他们也不会在这无端浪费时间，消耗那么多生命力，以至于现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季南与‘它’的梁子又结下一个。
“感谢你们。”
‘白核’的声音从那片白色中传出，不似人，也不似动物。
更像是一种晶体，对，它的声音像是一种晶体，充满着剔透感，就像它当时的模样。
它言语中带着笑意：“我预料的没错，就算是低等生物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枉费我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它转而否定自己，“哈哈，不算长，不算长，我之后的时间……无穷无尽！”
这个‘白核’真的是一点逼格都没有。
明明是超乎常理的存在，却还要在意寿命，有点掉价。
白色逐渐笼罩大半天空，那座肉山颤动着，似乎是在挣扎，可怜的家伙，没有手脚也没有五官的它只能这样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季南一直在海中寻找他们来时的入口，那入口高是高了点，能不能到先另说，好歹是有啊。可实际上，那洞口早就随着白色的扩散消失了。
肉山开始被吞噬，随着肉山力量的减弱，没有被白色吞没的世界逐渐崩溃，显示出黑色的混沌来。
最终，那块巨大的烂肉消失不见了。
脓水还未消散，但无论上下左右，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整个空间趋向于稳定，季南在水中起起伏伏。
忽然，铺天盖地的恶意席卷而来，吞噬‘黑核’后，它的能力增强了一个阶级，仅仅一个念头就可以将季南压到水里去。
总之，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抗衡的存在。
迫不及防下，季南呛了口水，不过她更担心廉宗的情况。他依旧没有恢复意识，几个微笑的气泡从他干瘪的嘴唇滑出去，慢悠悠漂到上面，再无后话了。
最多两分钟，廉宗就会憋死在这里。
“尤其是你，人类。”
它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无论是你什么来头，你输了，哈哈。”
它笑得肆意。
而季南面无表情地听着它唠叨。
‘它’绝对得罪过‘白核’，绝对的。
“区区一个人类，母神岂是你能玷污的？作为代价”
“——下地狱去吧。”
母神？
季南来不及思考，世界最深处开启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水顺着洞向外流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季南与廉宗只得顺着水流旋转的方向向下移动。
“柳陌白，你也下来。”
再水中，她以吞了几口水为代价命令道。
这些水，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也能算得上‘核’的造物，毒性不大，也算能补充能量吧。
为了好受一点，季南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要知道当初她尝不明液体的时候也只是沾了一个手指那么多。
穿过洞口，一阵天旋地转，季南勉强安全落地，他们竟然回到了……医院？
它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柳陌白听话的很，紧随其后，黑着一张脸从洞口跳出来了。
或许他更想死在里面。
洞口关闭。
他们身上身上湿漉漉的，黄色、带着腥臭味的液体不断从衣物中滴落。
季南试探了廉宗的呼吸，还有，他刚刚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呛到水。
幸好那家伙不是很啰嗦，非常麻利的就将他们丢下来了，
“想开点。”季南说，“杀了我是不可能的了，我死不了，你又何必把自己赔进去呢。”
季南一边说，一边死盯着身后的墙壁。
那墙壁好像在前进……不，是整个空间都在缩小。
‘白核’在压缩整个特异点！
就知道它没有这么好心！
三人位于二楼，检验科的走廊内。
胡妄与柒怀淼正好也在这里，他们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看见平安（？）归来的三人后不由得惊喜道：
“陌白你回来啦！”
柒怀淼跑近，看到季南肩膀上的廉宗，问：
“这谁啊。”
她不认识实属正常，毕竟廉宗已经成了个外貌八十岁的老头。
“你偶像。”季南说罢，快速向前跑去。
已经没工夫跟他们解释清楚了。
“诶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柒怀淼一开始没听懂季南的意思，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你背上那个是廉宗？廉宗怎么会变成……”
话说到一半，柒怀淼便被胡妄拉走。
“胡妄！”
“你看看四周！”
胡妄边跑边说。
而柳陌白与他们并肩而行。
“……怎么会。”她终于看见四周的场景。
明明一直在跑，身后的墙壁却在步步逼近。
“陌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核’搞的鬼。”
柳陌白看他们逐渐跟不上，便一手拎起一个，提起速度，远离身后的墙壁。
可是特异点是封闭的，他们出不去，又能跑到哪里呢？
季南背着廉宗在最前方奔跑，两侧的场景飞速向后退去。
剧烈的呼吸中，季南的视野模糊了一瞬。
在这短短的瞬间，季南又回到当初的美术馆，被‘核’追逐的路上。那时她身后背的还不是廉宗，而是一位警察。
当初的宝物因为她的能力不足破碎成凑不起来的残渣。
而如今这个也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