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季南当然不会老实回答：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办。”
想着柳陌白真有可能一去不回, 季南脸上还真露出一丝遗憾的意味来。
她脸上的遗憾一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命，这一点柳陌白心里清楚。
“你可以命令我将他们带回来。”
“如果你担心他们泄露你的身份，也可以对他们下指令。”
沦为傀儡总比丢了命好。
“指令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应该知道，它不能让你……起死回生？如果你的身体在回到这里前崩溃, 我无能为力。”
季南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廉宗，道：
“而且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非常直白，连装都懒得装。
听到这，柳陌白总算是知道季南有多冷漠了, 如果不拿出足够的利益，她绝对会袖手旁观，任由那两个生命在黑暗中消散。
即便他们认识。
最终，柳陌白说：“你缺一把趁手的武器。”
季南不做声了, 柳陌白知道她来了兴趣。
“而柒怀淼是柒天利的女儿，他是里世界最出色的武器铸造专家, 我的剑就是出自于他手。”
“柒天利很宠爱他的女儿, 如果你对她下指令的话……”
话已至此。
听懂其中含义, 季南允许了他的行动，但是：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柳陌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季南抢先开口：
“一把武器只值十分钟的时间。”
如果跟廉宗的命比。
“另外, 做好准备吧, 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 说不定早就找不到了呢。”
距离两人不知多远的黑暗中, 柒怀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形态。
在她的认知中，明明上一秒还在柳陌白旁边, 问他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便被诡异的声音环绕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胡妄？陌白？季南？”
柒怀淼挨个叫着他们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只有那个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
“柒怀淼，走出去。”
“柒怀淼，走出去。”
……
那声音在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让自己走出去。
它们扭曲的很，前一秒是胡妄的嗓音，后一秒是柳陌白的嗓音，再之后又是季南的，或者认识的人，或者不认识的人，时而低语，时而大喊。
柒怀淼被吓得不清，黑暗中，她慌不择路，试图逃离这些古怪的声音，但它们始终如影随形，无论柒怀淼跑到哪去。
然而恐慌只是短暂的，当她确认这些声音不会给自己造成伤害后，反而安心了些。
有个声音陪伴自己，总比在黑暗中什么声都没有要好。被屏蔽五感的感觉太可怕了，只要对她没有坏处，别说这些，她甚至可以忍受恐怖片的鬼叫声。
柒怀淼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行走，有那么几次，她都差点失去自我，但又被耳边的声音拽回来，重新封锁进人类的躯壳中。
十分钟，一个小时，又或许是一天。
她漫无目地的在黑暗中游荡，即便那声音一直没有停歇，在毫无希望的境地下，她不免感到绝望。
“柒怀淼，走出去。”
说的容易。
时间长了，柒怀淼也摸清了黑暗中的规律，她知道如果失去意识将迎接自己的结局——永远的迷失在黑暗中。
黑暗无法再夺走柒怀淼的存在，但可以重创她的意识。
人类是一种相当脆弱的生物，他们很容易在黑暗中崩溃，以至于燃烧自己，只为追寻光亮，像蜡烛似的燃烧殆尽。
太天真了，她真的太天真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当初不是自己非去陌白没去过的特异点，就不会遭遇这些。
何昭不会死，胡妄不会断掉一条手臂，自己也不会被困在这么个鬼地方。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久到……
指甲划过手心带来痛意，温热的液体流下带来丝丝的痒。
痛苦，触觉，什么都好。
她需要这些。
前方，空无一物。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没有。尖叫？已经忘了怎么发声。
连那句一直响在耳边的话都要消失殆尽。
自己受伤了，人受伤是会流血的，可自己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血液的颜色……红色，她为什么看不到记忆中的红色？
她需要看到红色，她必须看到红色。
一定是血流的不够多……对，一定是血流的不够多……
仿佛失去痛觉，她用几乎废掉的另一只手扣弄着伤口，但这只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显然做不到这点了。
于是她换了个地方，用还能行动的手抓破另一只胳膊的皮肤。
很多温热的东西留下来，她几乎贪婪地看着那个地方。
可是。
什么都看不到。
一定是。
血。
还不够。
多
。
“十分钟内回来。”
——这是季南下达的限制。
幸运的柳陌白在五分钟过后找到了柒怀淼，她这时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柳陌白一路上弄出了不小声响，她都没有回应。
若不是柳陌白差点被她绊倒，他们绝对会在黑暗中错过。
柳陌白问她胡妄去哪了，她始终不出声。于是柳陌白又带着她向前走，发现柒怀淼已经失去了走路的能力。
无奈，时间快到了，他只能选择将柒怀淼带回去。
很奇怪。路上，柳陌白想。
柒怀淼已经失去的行走和发声的能力，这很好理解，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在黑暗中吓到应激也是正常的。
但她什么动作都没有，他抱着柒怀淼，像是在抱着一具沉甸甸的尸体。
可柒怀淼身上还有着活人的温度。
柳陌白并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柒怀淼与他们失散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他带着柒怀淼走了一会，白色的光点在远处显现，驱散了深不见底的黑。柳陌白看见季南皱着眉站在不远处：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给你的限制应该是十分钟？”
“怎么？”
“你超时了五分钟。”
“什么？”
这不应该，季南的指令应该是绝对的。
“还有。”季南挑眉，“柒怀淼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柳陌白低头看去——
她十指都粘上了血红色，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所有能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被扣抓出来的痕迹，或是浅浅一层，或是深可见骨。
表情一脸呆滞，只是堪堪对那白色的光点有反应。
“……怎么回事？”
柳陌白没反应过来，但季南一脸了然：
“是时间，我们在黑暗中体感的时间应该不一样。”
“指令是绝对的，你在十分钟之内出来了，不过这十分钟是你的十分钟，我的十五分钟。”
季南看着柒怀淼，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疯不疯对季南来说无关紧要，只要活着就行。于是她的嗓音波澜不惊：
“又是她的几分钟呢？”
心中一顿，柳陌白晃了晃柒怀淼，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而季南已经转头向白点的方向走去。柳陌白叫住季南，问她：
“如果对她下指令呢？”
“我不干，对我有什么好处？”季南斩钉截铁。
柳陌白显然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快，这么彻底，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了，保险起见。”季南说着回身走到柳陌白面前，用指甲刮破手指随便喂了点血到柒怀淼嘴里，随便晃荡两下确保她把血咽下去：
“别用任何方式泄露关于我的真实信息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新人探索者，嗯……外加你的救命恩人。对吧，柳先生？”
说罢，她又转身离去。
柳陌白瞪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可不多见。他几乎咬牙切齿，显然是被愤怒支配的状态：
“对你而言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吗？”
柒怀淼与季南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而她连一句话都不屑给予，这是何等的恶劣！
前方的人顿住，他听见季南的轻笑声。
“你真的把指令想的太神奇了，指令不是万能的，它无法唤回一个人的精神，否则我也不会让廉宗昏迷到现在。”
至于季南刚刚为什么这么说，只是为了看看冰山崩裂景象罢了。
这些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柳陌白的火气浇了个彻底。
她说的是事实，这显而易见，可他却完全没发觉。
柳陌白看着季南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不是个经常有情绪起伏的人，即便与季南打斗时，生死存亡之际，他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因此，对别人发火于柳陌白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尤其是这个火还发错了。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我可没时间跟你辩论。”
也不管后面的人是个什么反应，季南一脚踏进光点里，消失在柳陌白的视野中。
“跟上。”
柳陌白的脚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想起自己现在只能作为季南的傀儡而存在，柳陌白心中对她的那点愧意荡然无存。
果然，还是找机会杀了她吧。
季南本以为自己会踏入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与之前一样，然而事情却没有那样发展
——这片空间里有了土地，天空中下起茫茫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