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十数枚子弹没入廉宗体内, 绽开一片血花，鲜红液滴为雪白的房间添上不香不详的色彩。
看着廉宗千疮百孔的身体，徐巍琛脑子里顿时出现两个大字：
完蛋。
仪式出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事, 问题是那里面躺着的可是探索者协会会长的儿子。自己身上是有很多学术光环没错，革职倒不至于，但大众可不管这些, 出了这事他早晚被民众的唾沫淹死。
而且仪式转换药剂可不是随便就能得来的东西, 得到一管合格的药剂至少要耗费一年时间, 这也是S级探索者现存数量不多的原因。
而廉宗身上可是耗费了整整三管，这可是三年的时间, 结果人还被几枪打死了。徐巍琛一阵心痛。
警卫队队长也是大汗淋漓，他知道，这命令一说出口，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完蛋了。他开始想自己的家庭，老老小小就靠他一个人养着，他这么做无疑把他们推向悬崖边。
这样做真的对吗？
但无论如何, 事实已成。
“等等！你们听！”
在众人紧闭双目不敢细看的时候，有人说。
滴、滴、滴……
急促而有规律声音在一众仪器的鸣叫声中不甚清晰, 只有聚精会神才能听见。
这个声音是……生命监护仪！
徐巍琛冲进去, 将已经被破坏的仪器尽数推到一边, 露出那个还在产生的心跳波纹的显示屏来。
普通人类吃了十几颗子弹绝对会立刻毙命，而廉宗的生命特征却还存在。
难道说……
徐巍琛心脏狂跳不止，他一把拉开廉宗身上的被子，将千疮百孔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那几个还在渗血的孔洞在徐巍琛眼皮子底下慢慢缩小, 并将子弹排出体外。
这种超自愈能力只有S级探索者才能拥有。
‘仪式’成功了。
同样意识到这点的警卫队队长脚下一软, 差点没跪倒在地。
‘仪式’成功, 意味着他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 工作算是保住了。
时间在廉宗身上产生了回流，骨瘦如柴似的身体被生机填补，皮肤由松弛变得紧致，肌肉的轮廓重新显现，廉宗的面容也变回原样。
用他的话说，这张脸虽不能登顶里世界第一，但迷倒万千少女绰绰有余。
短短十几秒，这局身躯从奄奄一息到生机勃勃。
只是那满头的白发再也回不去了。
徐巍琛在廉宗脑袋里翻了好久，才从最里层翻出一小撮黑发，若是仪式再晚成功那么几秒，等这缕头发也变白，廉宗就再也回不来。
“这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徐巍琛转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研究员，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仪式’成功后的善后工作怎么做，全都忘光了？”
他们这才一拥而上，该打针的打针，该拔管的拔管。
徐巍琛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事，才慢悠悠向外走。
剩下的就交给这些人吧，他得找个地方好好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然而徐巍琛还没走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仪器倒塌的。
其中一个人准备为廉宗注射营养液，一切准备就绪，在针头插入廉宗皮肤的瞬间，他眼睛一花，眼睁睁看着病床离自己远去，随即后脑一痛失去了意识。
这也是徐巍琛听到那声巨响的由来。
周围一片寂静，他们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飞走了。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廉宗身上，发现在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色比之前还要浅上一些，由万里无云的蔚蓝转变成晶莹剔透的冰，那两抹颜色淡极了，淡到无法从其中看到任何情绪。
在对上那比死水还要凉薄几分的目光，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仿佛他们所看到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拥有人类外表的异种。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廉宗确实已经不是‘人类’了。
因为人类所能横跨的岁月最多不过百年，而廉宗却在无限拉长的时间线中走过了千万年痛苦的岁月。
在被‘季南’杀死的瞬间，‘仪式’成功，他被大脑紧紧封闭的意识终于渗透到了外界。于此同时，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也重新清晰起来，混杂在噩梦般的影像里。
此刻的他既是廉宗，又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廉宗了。
过多的信息在脑中盘旋游荡，但无论脑海中多么混乱，那个人的身影却始终鲜明。
“……季南呢？”
廉宗用干涩的嗓音问。
“季南在哪？”
每一寸肌肉都在为其心醉，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其狂舞。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季南，在近似无限的时间中，季南的定位已经被改变，她不再是廉宗思慕的‘人’，而是救他于痛苦中的‘神祇’。
在痛苦中，廉宗选择信仰她，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换来痛苦的结束。
而如今，信徒怎么能不在神的身边呢？
刚刚走来查看情况的徐巍琛听到了廉宗的话，他的身躯猛地僵硬住，像是忽然化作了石像般。
没人回答廉宗。
于是廉宗挣扎着做坐起身子，抬手呼吸面罩扯开，不只是这一个，所有连接在他身体上的束缚被尽数拉开，即便是剧痛，即便是鲜血淋漓，他也毫不在意。
他将手放在病床旁边的铁护栏上，仅仅是稍微用力，那护栏便扭曲变形，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你刚才说你要见谁？”
徐巍琛拖着僵硬的步伐走进廉宗，此刻，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廉宗转过头，怔怔的看着他，眼中空无一物。
“我问你你刚才说要见谁！”
淡漠的目光像是扎破气球的那根尖刺，徐巍琛猛地上前，抓住廉宗的肩膀不停摇晃，好像要把他想知道的尽数晃出来似的。
可惜，蚍蜉撼树，廉宗动都没动一下。
周围人几乎被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常连实验都不太管的徐巍琛竟然能做出这等激进的事。
他在挑衅的可是一个S级探索者，随便就能把普通人灭掉的怪物。
“镇定！快上镇定！”其中一个人喊。
看看平静到有点诡异的廉宗，又看看几乎要陷入歇斯底里的徐巍琛，要去准备镇静剂的人有点拿不准了：
“……给谁准备啊？”
给S级探索者与给普通人的剂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两个都准备！对了，把墙上那个也抬走！”
在他说话的同时，徐巍琛的理智终于回归部分，在几人的合力拉扯下，他终于松开抓住廉宗的手，问别人：
“前不久监察所那边不是发来消息了吗？在哪？”
他记得，参与救援的三人中廉宗认识两个，那个名字说不定就在其中。
被问到的人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就在……”
还没等说完，徐巍琛已经到了地方，他将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文件弄得乱七八糟，快速浏览所有文件，终于在一张白纸上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B区研究所几乎沦陷，前往救援的探索者分别为：
S级探索者柳陌白，探索者编号：0993253
S级探索者栗莉，探索者编号：0994937
原E级现B级探索者季南，探索者编号：4336465
是季南，真的是季南。
看到这个名字，徐巍琛手颤抖的几乎抓不住纸张，他将这张纸扔到一边，掏出通讯器来，登上探索者协会，从搜索框中填入季南的探索者编号。
不过短短七位数，徐巍琛却按错了好多遍。
终于，他在网页上看到了季南的身份信息。
徐巍琛凑近通讯器，盯着右上角那张照片看了又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眼睛干涩刺痛，直到泪流满面。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就是季南。
含泪的眼睛中出现恐惧与痛楚，他毫无形象地打着滚，以此发泄。
十几分钟后，徐巍琛爬起来，这次他眼中充满了坚定的……
坚定的杀意。
这是他的罪孽，他必须要偿还。
而另一边，廉宗也在镇定剂的作用下陷入了沉睡。
廉宗终于明白，现在不是与季南见面的最好时机，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混乱的记忆与思绪。
以便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神祇眼前。
窗外，大雨还在下着，对大部分表世界的人来说，雨声是最好的安眠曲，而对于从未见过雨的里世界人来说，这场雨带给他们的只有未知和恐惧。
各种舆论在网络上发酵，什么‘世界末日论’‘神降论’‘这场雨或许不会停了’……层出不穷，怎么不靠谱怎么来，更恐怖的是竟然有不少人相信了，
季南翻看了几个登上论坛热门的贴子，越看越为里世界的教育水平感到担忧。
她早就到了自己的小公寓，如今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古怪东西，越看越觉得无趣。于是打开自己的身份信息：
姓名：季南（一代）
ID：4336465
职业：探索者
职业等级：B（进度0%）
经历特异点：
低级：1（D区编号23）
中级：2（C区编号28、B区编号34）
高级：无
未知：无
看来那个叫吴邈非的老狐狸还算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