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在看清这些纯净光芒以后, 风早翎只感觉自己原本堵塞的思绪都豁然间清明了不少。
——这些陌生的力量，似乎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后, 就立刻无比坚固地印在了他的认知里。
风早翎任由着这些白光主动地守护着他, 自己则下意识跟随白光指引的方向，向前走去。而越走，他身边的黑雾便越发稀薄, 很快，他感到了眼前突然一阵灼热, 周围陡然明亮起来。
紧接着，他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坐了起来, 伴随着胸口的一阵心悸。
缓了缓，风早翎便发现, 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熟悉的床上，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本来应该作出震惊、紧张、害怕等反应，但是最终，风早翎除了对其背后隐藏的信息感到疑虑外, 情绪上却竟然没有产生较大的波动。那样大的信息量也没能使他心情掀起什么波澜, 简直就像他并非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一样, 甚至冥冥中, 风早翎有一种预感，自己应该还知道更多。
自己身上一定有着许多秘密, 而房间内那个与他相貌相同的人，也一定与他有不浅的联系。——虽然脑子里清晰的有着这样的认知, 但风早翎哪怕想到脑仁抽疼, 也无法再理出除了刚刚听见的两人对话以外的线索。
这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短暂无法分清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又走入了一个困境。
好在，钟离的话却让他陡然从迷茫里挣扎了出来，快速找到了当下另一个突破口。
长得与自己一样的人……风早翎一边听着钟离的声音，一边想起了那个房间里的长发青年，想起了学校里的另一个“风早翎”，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里曾遭遇的种种危险。
虽然不知道房间内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长发青年是个什么立场，但钟离在神社遇见的这个正在试图冒充他的“风早翎”，显然对他没抱什么善意。而从钟离遇见的两个普通人的情况来看，整个神社说不定都还蕴含着不小的秘密。
如果能够制住对方，那么自己还不明白的一些地方，说不定也能够得到解惑。
而刚好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风早翎自从身体里醒来以后，他心里就有一种近乎直觉的预感，自己的力量可以相当大的程度上克制这些敌人。
——尤其克制那些黑暗中的事物。
想到就做，本着不能轻易放过机会的想法，风早翎脑子飞速运作，最终想到了一个需要钟离与纳西妲配合的一个计划。
他并不担心对方真的只是个无辜者，毕竟他的行动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是制住对方，如果对方真的无辜，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而计划的实施，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容易。敌人就像是个过度自信却又没有足够实力匹配的戏剧角色，缺乏足够的谨慎，轻易就落入了这个有些粗糙的圈套，这让三人原本简单构思过的其他备选方案完全没能派上用场，但是……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顶替?”
风早翎意识陡然回笼，重新看向眼前这个明明被制却仍然一副悠闲姿态的人。
“不觉得吗？”对面的少年笑望着钟离，目光里却带上了些许嘲弄道:“连面都不敢露，只敢龟缩在他人体内的家伙，才更像是一个可怜的影子吧？”
这一刻，风早翎清晰地知道，对方看得并不是钟离，而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意识就在钟离身体里!
未等钟离作出回应，“风早翎”就收回了目光，举了举手臂，打量着浮在自己体表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光:“明明恢复了点力量，也只敢做这些插圈弄套的事情……”
他未尽的话语，隐没在他嘴角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里。
风早翎没去在意对方字里行间透出的讽刺，而是透着钟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外貌一模一样的人，心里没有半点敌人“被俘”后应有的松懈。
他看着眼前的人，借着钟离的口，一字一句道:“你对这里做了什么？”
“你看出来了?”少年弯了弯唇，不答反问道，随即他又自言自语般点了点头:“也是，你的力量应该恢复了些，能看出来是应该的。”
风早翎没有说话，而是转头望了望窗外。他体内的力量在帮助他制住敌人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一些别的特殊之处。比如，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这片神社里里外外笼罩着的黑气。光是站在这里，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就逐渐攀了过来，让风早翎实在难以忽视这里的异常。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与眼前这个存在脱不了干系。
“这是你的后手?”他蹙眉道。
“风早翎”笑了起来:“后手?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个东西。”
因为你都被我抓住了啊……风早翎本想开口，却又突然一顿，缓缓抬眼看向少年:“你……”
“我只是一段投影呀。”少年仿佛真心实意地好奇一般:“还是说，你抓住一段投影就满足成这样了吗？”
说完，他又笑眯眯道:“需要我多召一些投影，来满足你的胜负欲吗？”
果然，风早翎心里彻底往下一沉。他刚刚一直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好预感终于成真了——眼前的敌人根本不是以本体出现的!
他应该想到的，先前镜子空间，亦或者是餐厅中，甚至在他的梦境里，多托雷还有那个影子等敌人，都拥有着特殊的方式，能够快速从提瓦特的人眼前离开。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道:【抱歉，钟离先生……我应该想到的。】
【无妨，不是你的问题。】钟离对于眼前活灵活现的存在竟然只是个投影这件事也有些许意外。
而投影见风早翎一时沉默，嘴角的弧度便越拉越大:“失望了吗？与其失望，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这里的问题吧，不过，你的实力有恢复到这个程度吗？”
听见这个，风早翎忍不住打断道:“我刚刚的遭遇应该是你造成的吧。对于我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你好像一点也不疑惑?”
“是多托雷吧。”投影不在意道:“他会有点别的动作，我并不意外。虽然让你意外恢复点实力这件事有点棘手，但是……这也蛮有意思的，不是吗？”
“……”这是什么，乐子人吗？风早翎一时无言。
“而且，你记忆应该没有怎么恢复吧？否则看见我不可能是现在的反应，哈……真想知道，等你记忆恢复以后，发现世界已经变得满目疮痍时的反应。”这句话，投影的声音放得有些低，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他的表情短暂空白，失去了情绪。似乎因为沉浸在某个回忆里，忘了去控制自己这具身体的神态，不过很快，投影便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钟离:“哈，你们自己去想想如何解决问题吧，我不奉陪了。”
说话间，他的身形逐渐变淡透明，束缚在他身上的白色光线一下清晰凸显，似乎加大禁锢的力度，却也没能阻止投影的消失。
风早翎咬紧牙关，快速发问:“那些人嘴里的神明是不是你?”
而空气中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低低笑语:“这个神社不是开始，也并不会是结束，你爱的世界终将陷入黑暗……”
眼睁睁看着敌人从眼前消失，风早翎短暂陷入了沉默，钟离便重新看向四周越发浓郁的暗色，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不必在意一次失败，这不是你的问题。】
纳西妲沉默观察了许久，此刻同样出声安抚道:【也不要将敌人的话放在心上，嗯……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心烦意乱。】
他们都从刚刚的一切里敏锐地察觉到了风早翎可能蕴藏着很多的秘密，却默契地没有立刻开口询问。
风早翎轻轻“嗯”了声:【我想去看看刚才您遇到的那两个人。】
既然无法阻止敌人的离开，而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次确认敌人的位置，他只能将接下来的重点放在解决神社问题这件事上。
他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说起来，钟离先生运气真好，这么快就能发现这里。】
【得益于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钟离想了想，又道:【事实上，我的要求是找出你的下落，而这个神社并不符合这个描述。】
——如果不是风早翎自己意外脱离了困境，钟离不会那么快确认“风早翎”的问题，两人的汇合将会耗费更长的时间。
【唔，很正常，线索实在有限，能够找到这个神社，他们已经很厉害了。】风早翎沉吟道。
他从刚刚一系列的事情中已经逐渐缓过神来，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日常的心态，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多出来的一小部分记忆与认知，还有身体里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又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风早翎，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说话间，钟离重新来到了被岩石困住的两人身边，二者还保持着昏迷状态，没有醒来。风早翎凝视了一会，微微叹息，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蕴藏着淡淡的怒火。
【被污染的很彻底，若是没有外界干扰，他们迟早会陷入疯狂，他们明明都只是普通人……】说着，风早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与先前禅院家地下的那个人、那些孩子的状态很像。】
但要更加严重、彻底。
【如果无法解决，不要太过勉强，更不必因此自责。】钟离提醒道。
风早翎应了声，又转去检查神社本身的污染情况。能够发现，这座神社曾经是正常的，有些地方还保留着曾经供奉正统神明时留下的痕迹，但现在，已经快要变成标准意义上的□□据地了，到处都是邪恶仪式的法阵和血腥祭祀用的道具和房间。
转了一圈后，风早翎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把握。
【嗯……我想，我可以试试。】风早翎说完这句话，突感一阵轻松。
那个投影认为他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但是他有预感，自己可以解决。这大概是今晚发生的，他唯一由衷感到高兴的事情。
【再等等，等到天亮。】
————
第二天下午。
异能特务科内。
明亮的会议室里，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两段视频。
一段是凌晨时的港口，画面里有着巨大的海怪，以及半空中伫立的人影。画面虽然有些不清晰，但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巨型陨石从天空坠落而下时的震撼。
另一段视频则要更加模糊，由于是黑夜的缘故，只能依稀窥见画面中隐隐而现的暗色山林。但当太阳攀上天空边缘的瞬间，整个画面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耀目的白色闪光。
放慢倍速，调大画面，才能勉强看清，光芒的起始处是从山林里一座神社里传来的，而据可靠消息来看，当时『提瓦特』的钟离先生——第一段视频里的主人公，当时应该正好在神社内。
眼看着画面再一次跳到了开头，重新播放起看了数遍的视频后，会议室内靠近上位的一个红发单马尾女孩终于不耐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说，够了吧？你们到底打算放几遍?”
会议的主持者只是个实力一般都工作人员，此刻坐在屏幕一边，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干笑道:“上面说让你们多看几遍……”
不怪他感到紧张，因为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大多都是强大的异能者和异能特务科的上级人员。其中包括了异能特务科顶尖战力——『猎犬』的四位成员。
红发单马尾女孩正是『猎犬』的一员，闻言，她挑着眉头，颇有些好笑道:“怎么，他们难道觉得坐在这里把视频盯穿，我们就可以突然获得打败视频里这个人的实力?”
她的语气与神情相当乖张不愉，就差没把“别太荒谬”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这个……”工作人员刚刚被擦拭过的额头又开始冒汗，心里暗暗叫苦。
另一边，同样端坐在会议室内的条野采菊早已听身边的人描述过视频的内容，且对无法亲眼目睹画面内容表示了遗憾。此刻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个实力……怎么也得有超越者的水准了吧。”
他身边的末广铁肠点了点头，无声地表示了赞同。
“是啊。否则怎么会让那些家伙如此慌慌张张地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召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紧急会议呢？”红发女孩撇了撇嘴:“看他们压下新闻的速度，我都能想象他们在家里大喊“霓虹要完蛋了”的表情。”
“好了，烨子，别乱说话。”另一个位居最前的中年男性打断道。
从服装来看，他同样是『猎犬』的一员。而在他发话以后，被称为烨子的女孩明显收敛了表情，应声安静下来。
男人重新看向一旁的条野采菊，开口道:“条野，按照上面的意思，他们要求你尽快跟『提瓦特』完成后续接触。你有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条野采菊耸了耸肩:“很正常，我是先前唯一和他们有过接触的人。能问问上级想要我做什么吗？”
不会要我去威胁之类的吧，那我可能就只能殉职了。条野采菊脑子里突兀想到。
在众人的注视下，中年男人缓缓发话了:
“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