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淑妃生辰那日天气极好，天高云阔，明明已是秋日，阳光晒在身上还有一丝灼热。又因着不是给皇后请安的正日子，许多妃嫔也就不那么力求庄重，而是选了较之平常更飘逸些的宫装。
房若拙照旧是与位份相符，没有丝毫出奇之处的装扮，步入关雎宫后先去给淑妃道了生辰大喜。
淑妃今日显然是着意装扮过，宽袍大袖，云鬓高耸，发间宝光闪烁，行动时暗香浮动。她正与贤妃闲话，见了房若拙倒是没有为难，嘴角露出一抹美人笑：“仪良媛来得好早，得劳你等一会儿了。”
话音落，自有一旁侍立的宫女代她招待房若拙。
房若拙边听她介绍今日种种安排，边着心留意关雎宫环境。
关雎宫位处宫城中轴线西侧，按理来说尊贵上便要次一等。可思及这宫殿原本叫延年宫，离皇帝的建章宫最近，皇帝特赐给淑妃居住之后甚至还为她改了宫名，取了“关雎”这心思昭然的两个字，这尊贵不尊贵的，便也没什么人提起了。
总归住在东边又怎么样，若是不受宠，还能抱着那份“尊贵”当饭吃不成？
这宫室既是皇帝改了名，又是淑妃住着的地方，自然华美无比。为着今日还有个赏菊的名目，淑妃还特意命人着意布置过，如今庭院内可说是三步一景，可能转过弯就遇上一株菊中名品，颇有可看之处。
宴席未开，先到的众妃嫔三三两两在庭院中赏景说话，点缀其间，更给这份景致添上了一股别样风流。
房若拙寻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不过片刻就有宫女送来茶点。房若拙随意尝了两口，目光便不由放在了妙贵嫔身上。
她正跟几个妃嫔闲聊，脸上笑容灿烂又带着股洋洋得意的傲慢劲儿，忽而眉头一皱，站起身来说了句什么，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开人群。
瞧那方向，竟是前往西偏殿。
片刻后，妙贵嫔重新归来，身上裙子已经换了颜色。
房若拙摇了摇手中团扇，原来妙贵嫔是住在西偏殿么？
贵嫔之位乃从三品，按制，正三品便可为一宫主位，淑妃竟宁愿把东偏殿放着也不给妙贵嫔......
就不知这位处处以淑妃为先的妙贵嫔心中作何想了。
关雎宫渐渐喧闹起来，淑妃也早已从正殿出来，于众妃嫔中间如众星捧月一般。
待到那两盆传闻中的绿菊揭开庐山真面目，周遭四起的赞叹声更让淑妃面上笑意加深了一层。
只见那绿菊已完全绽放，花心团簇，边缘花瓣长而弯曲，花型极优美，再加上其色若翡翠，阳光下青碧而透彻，浑然似玉雕成的摆件一般。
寻常的绿菊多是黄中带绿，这样清透的绿色已是少见，更难得的是这两盆花宛如双生，连花开姿态都一般无二。
贤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这样的花怕是皇后那里也无法当做寻常珍品赏玩，就更不用说她了。
明明同是四妃位，她膝下还养育着如今唯一一位皇子......
而云妃已是目露痴迷，情不自禁上前两步：“此花实乃神品，该入画长久留存才是。”
淑妃轻摇纨扇，半遮美人面，笑道：“花么，生来就是给人赏玩的。盛放时能被欣赏也就是了，若做成画挂在墙上，那才叫一个干巴巴的无趣。”
立时便有一位赵贵仪笑着捧道：“娘娘说得是。不知这花可起了名字？”
淑妃一笑：“两盆花么，也值当起名字？不过是宫人们为了凑趣，‘绿牡丹’‘绿牡丹’的叫着罢了。”
云妃轻轻颔首：“牡丹乃花中之王，这绿菊也堪称菊中之王了，叫声‘绿牡丹’倒也称得起。”
众人纷纷附和。
房若拙在现代时倒见过不少各种颜色的菊花，莫说绿菊，连一朵四五种颜色的复合色都见过，也就不觉得有甚稀奇之处，反倒是这宫里的众位同事们更让她感兴趣些。
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好，房若拙静静看着不远处一众妃嫔围着奉承淑妃。
说来这宫里的女人们也真是有趣，明明一个个心里怕是恨不得马上取淑妃而代之，也一个比一个清楚‘牡丹’的意义，面上却是一个个都笑得温柔亲切。
“陛下驾到——”
内侍唱名声响起，庭院中顿时跪了一地。
盛凌常服前来，恰与淑妃身上宫装是同一色系，伸手扶淑妃起身时，二人一高大一娇媚，显得分外登对。
淑妃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巧合，喜悦之情满溢，眉梢眼角都不由流露出几分得意。
今日到场的妃嫔中不少都是存着见皇帝一面的心思来的，此时见盛凌真的到场，还到得如此之早，顿时连气氛都热闹三分。
那刚刚还被争相吹捧的“绿牡丹”转瞬间就从人群中心被人遗忘。
倒是云妃，似是对皇帝不感兴趣的模样，依旧在细细观赏，仿佛已经全身心投入在了这绿菊的美貌中，只是姿态更优美了三分，脸上神情也更沉醉动人了三分。
盛凌目光已经看向人群中间，饶有趣致：“这就是窦卿进给爱妃的绿菊么？如此神品，竟不先进了朕，实在该罚！”
淑妃娇嗔一声：“陛下~父亲着人给妾时，这两株都还只是小苗呢，哪里就料得到如今会是这般品相了？”
盛凌一笑：“这朕自然知晓，放心，不过是玩笑一句。”他挥手唤来云妃，“朕就知你必定在此。如何，今日过去又该有新作了吧？”
云妃耳根微红：“妾的确技痒。不过...”她看了眼淑妃，“淑妃姐姐似乎不愿妾以此花作画，也只得罢了。”
淑妃眉梢微挑，笑道：“既然云妃妹妹这么喜欢，今日过后本宫着人把这花送到你宫里，你日日对着，做几幅好画出来就是了。省得日后相思成疾，反显得我不近人情。”
云妃只做没听懂淑妃的讽刺，当即蹲身行礼：“谢陛下，谢淑妃姐姐。”
盛凌只是带笑看着，一点都没听出来一左一右两个女人三言两语过了一招的模样：“果真是姐妹情深。”
淑妃心里一梗，转移话题道：“陛下既来了，便随臣妾入席吧，妹妹们想也等得久了。”
房若拙原就站得靠后，行走时稍稍慢了一步，便顺理成章落到了后面。
不知为何也落在后面的沈婉容与她并肩而行，小声道：“不知仪良媛妹妹看着陛下和淑妃娘娘如此恩爱，是何感受？”
想必侍奉之后接连晋封，这仪良媛也该对陛下动了心思了吧，既动了心思，就会嫉妒。而一旦嫉妒，就会有可趁之机。
“陛下开怀就够了。”房若拙声音里带着几许落寞与怅然。
“......”满腔腹稿化为乌有，沈婉容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加快速度抛下房若拙走了。
怎么这仪良媛心思倒是动了，动的方向是这样的。
目送沈婉容进了正殿，房若拙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这招还挺有用的么。
皇后没来，淑妃又是在场妃嫔中位份最尊，便理所应当与皇帝同坐了上首。二人同用一张长案，其下众嫔妃分坐两旁，若是不熟悉后宫的人，怕是还要认为上首便是帝后。
淑妃自然是有意为之，此时意图成真，与皇帝并肩坐于他人上首这个事实让她浑身洋溢着喜悦，娇娇怯怯敬了皇帝一杯酒，与之对饮一杯，心中尽是满足。
而下面的房若拙也用得很是满足。
淑妃不愧是宫中数得着的妃嫔，这生辰宴的菜品丝毫不逊于中秋宫宴，比她的份例还要高上几个层次。
想着，不由抬眸看了眼上首，却正与盛凌对上了目光。
条件反射地甜甜一笑后垂下头，房若拙随意夹了个什么扔进口中，却不妨那是块生姜，顿时被辣得舌间一痛，连忙喝了几口清茶压下。
只是随意望了一眼，没想到就目睹了这一幕，盛凌看得直想笑。
这仪良媛，平素明明看着不错，连皇后也赞过她必是家中用心教过的，稳重有礼又不失少女灵巧，怎么每每在他面前就如此失态。
端起酒杯掩了掩唇边笑意，接下来盛凌终究是忍不住多向房若拙的方向看了几眼。
只是不知是否巧合，每每都能恰好与她对上目光。
如是几次，仪良媛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盛凌再看过去时就只能看到一个低垂着的脑袋了。
恰好宴席已是尾声，这又到底是淑妃生辰宴，皇帝虽在场，也无人敢动心思，加上前面还出了事，众妃嫔有志一同，散席后即刻便纷纷离去。
皇帝当晚自然是顺理成章留在了关雎宫，倒是隔天，出乎意料的又去了仪良媛的怡蓉水榭，让宫中众人颇摸不着头脑。
不过宫中情势向来起起落落，随着皇帝陆续宠幸了剩下几位新宫嫔，房若拙激起的那点水花也被人抛在了脑后。
一道全新的海啸也迅速席卷了整个后宫。
房若拙仿佛能看到后宫热搜榜上几个话题正在飞速攀升：
#静妃初次出宫#
#静妃已有孕四月#
#静妃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