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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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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主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腮帮子都动了动,憋出一句:“二郎媳妇儿……真是能干。”

花嬷嬷赞同点头, “老奴也说了, 但少夫人说,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夫人将府中事宜托付给她, 她自是得全须全尾的交还给夫人,府中便是多花一文钱, 她都愧对夫人的信重。”

祝家主心里忽的抽了一下,有些难掩的落寞,“时辰不早, 嬷嬷忙吧, 我且先走了。”

两手空空的来, 又两手空空的离开,韩氏压着心里的火气没出声。

好个庶女,竟是用这般法子防着她!

“你回院子吧,不必留灯,今夜我歇在书房。”祝家主简单交代一句,抬脚往前院去。

“家主……”韩氏柔弱出声。

祝家主停下了步子, 回头道:“两套夏衫, 再加上去岁的, 也够穿了, 不可铺张浪费。”

说罢,便只身往书房去了。

韩氏停在原地,恨恨的跺了跺脚, 脸色铁青。

家里如何, 沈兰溪不甚关心, 每日吃了睡,睡了玩儿,行在途中,虽是比在府中疲累些,但也更为自在。

一副牌,教着那俩父子花样百出的玩儿了个遍,在生了要饿死师傅的苗头时,总算是到了成都府。

十几辆马车打长街而过,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受沈兰溪所累,祝煊新官上任还未放把火,名声却已大燥。那侯府出来的郎君吃不得苦,衣裳皆是绫罗绸缎,靴不沾泥,手不生茧,吃饭都用的是金碗筷。

沈兰溪听得这传言,险些笑出声来,只对面的人端坐,手里的筷箸是当地人爱用的竹筷,着实冤枉的紧。

“郎君多用些。”沈兰溪体贴的给他盛了碗老鸭汤。

“母亲,我也要!”祝允澄见状,连忙道。

祝煊瞬时斜睨他一眼,“自己盛。”

视线扫过他衣摆上的泥斑,又问:“上午又去田里玩儿了?”

“隔壁的肖春廿喊我去的。” 祝允澄嘟囔一句。

肖春廿是知府肖大人的长子,虚长他两岁,虽是长得黑,但两人一见如故,十分合得来。

说罢,他又兴冲冲的与两人道:“今日他们在挖水塘,说是快到黄梅雨时节了,要早早挖好储水灌溉用,这样田里的稻苗才能长得好,我还去帮忙啦!那田里还有鱼,肖春廿说,等夏收时那鱼就长肥肥了,不贵还好吃!到时我买三条来,一条红烧,一条糖醋,还有一条炖汤喝……”

一张嘴叽叽喳喳的不得闲,还抽空扒两口饭,沈兰溪被他念得头疼,刚想开口,忽的外面传来一道声。

“澄哥儿!走,去打鸟!”

那说得眉飞色舞的少年也回应一声,“就来!”

说罢,几口把碗里的饭扒了个干净,起身后还不忘与父母见了一礼,只那规矩模样不过一瞬,便撒腿往外跑了。

祝煊瞧得额角跳了跳,评价道:“野得不成样子了。”

沈兰溪对他这话充耳不闻,她要如何说,她幼时也如此,怕是能把这俏郎君吓坏了。

“一会儿给我拿几两银子,得快些给他把学堂定下来,束脩交了去。”祝煊无奈道。

沈兰溪托腮瞧他,笑得有些坏,“郎君想要银子?求我呀~”

祝煊账上的银子都交给了沈兰溪打理,身上仅有的一些,也被她那满是花样的牌赢了去,如今荷包挂在腰间,里面却是空空,只填了些驱蚊赶虫的药材。

外人只瞧见他锦衣玉食,却是不知他身无分文,衣食皆依赖家中贤妻。

只这贤妻,着实爱使坏。

祝煊略一挑眉,透出几分野,桌下的长腿猝不及防的勾住了她的,牢牢夹住,“闹?”

“青天白日的,郎君这是做甚?”沈兰溪故作矜持道。

祝煊轻笑一声,也顺着她的话,“不是要我求你?这样不够?要昨夜那般?”

一连三问,他的面皮着实长进许多,沈兰溪也不遑多让,被夹住的脚蹭掉了绣鞋,踩上了他的皂靴,挑衅道:“是啊,郎君敢吗?”

终是烈火燎了原,那人无师自通的用她纾解后,整好衣冠去府衙了,只余一身燥火的沈二娘无能狂怒,恨恨捶床。

那个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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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来黄梅雨时,祝煊才把上一任按察使东丢西扔的狱案整完,成日疯玩儿的小胖子也被他扔进了学堂,每日晨起练武后便往学堂跑,直至他下值时才回,养了一个冬的肉渐渐失了踪迹。

沈兰溪羡慕的紧,一个劲儿的追问他如何减肥的,还不忘往嘴里塞两块腊肉,嚼得喷香。

祝煊听得发笑,静坐桌前看书。

祝允澄无语到崩溃,“我这是累瘦的!要给我多补补啦!”

沈兰溪立马摇头,“不行!”

这俩字儿说得果断又响亮,着实伤小少年的心。

祝允澄立马委屈的瘪嘴,“果真,你只喜欢父亲,都不心疼我……”

祝煊眉头动了下,抬起眼来,清淡的‘嗯’了声,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委实噎人。

祝允澄刚喝完汤还油亮的嘴儿立马闭上,负气的扭过身子不瞧这气人的夫妻俩,拿了书册嘟嘟囔囔的背书。

新学堂的老先生说,若想见解独到,便要先读书,读先人大拿的名作,以面窥骨,瞧他们对问题的思考,奈何他记性不好,读过就忘,只得苦哈哈的去背。

祝煊在一旁,手握书册,一副全然不受打扰的模样,只不过待他读一段,便会教考其中含义,不时纠正两句。如此一来,再是晦涩难懂,这一番问答下来,祝允澄也记得七七八八了。

沈兰溪靠坐在一旁闭眼听着,两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清泉,着实悦耳,手边的一碟桑葚被她吃了大半,指腹都染了黑紫,渐渐地,她往嘴里扔桑葚的动作越来越慢。

“困了?去睡。”祝煊过来端走那碟子,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沈兰溪朦胧的意识回归,咕哝一声,刚要抬手揉一揉困倦的眼皮,却是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别揉眼,手脏了。”祝煊替她穿上鞋,“去梳洗吧。”

“哦。”

沈兰溪沐浴出来后,屋里只剩祝煊了,撑开的竹窗被阖上了,榻上的小案桌上摆着棋局,黑白棋子对弈,那人拆了头发,宽肩窄腰的背影对着她,添了几分柔和与清冷,此情此景,雅得似是一幅画。

耐不住美色,沈兰溪踩着鞋过去,直接软哒哒的趴伏在了他的肩背上。

祝煊听得一叠急促的脚步声,方要回头,忽的后背一沉,触感温软,带着沐浴后的香气,着实考验人。

“郎君好美呀~”沈涩狼不吝夸赞。

祝煊愣了一瞬,转而低促的笑了声,喉结随之滚动,“等我去沐浴。”

这心照不宣的暗示,那人也好好的应了,只是待他回来,却是只见缩在被子里遮了大半张脸、睡得呼呼的小娘子。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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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骤急,沈兰溪撑开竹窗,懒洋洋的趴伏在窗前,闭眼倾听那雨声,只觉得静谧舒服。

廊下少年低语背书,清爽朗朗。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悦耳,沈兰溪今日也算是体会到了这话中意,着实舒服。

相隔两条街的土司府衙,门敞开来,里面的人坐于案桌之后,桌上茶香热气袅袅,也静赏着门外的雨。

为数不多的公案整理完,着实闲得人发慌,伺候在旁的小厮都忍不住的在打盹儿。

反观隔壁的肖大人,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祝煊唤醒那小厮,“今日无事,恰逢甘霖,早些回家吧。”

“多谢祝大人。”

撑开油纸伞往外走,却还是被瓢泼的雨湿了衣衫,祝煊行的缓慢,迎面便撞上了一个戴着斗笠尚且湿了满脸的人,对方年过三十,行来脚步匆匆,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疲惫,头发湿的打了绺,贴在肩背上,宽肩厚背湿了个透,黑色的衣袍更是在滴水。

“祝大人。”

“肖大人。”

两人互见了礼,肖萍寒暄道:“祝大人回府?”

“嗯,肖大人可还要忙?若是不然,随祝某乘马车一道走?”祝煊问。

肖萍乐呵两声,身上的衣裳黏得难受,索性也不推辞,“那便多谢祝大人了。”

马车上,祝煊从手边的抽屉里拿了巾帕给他擦拭,一脸惭愧道:“肖大人这般忙碌,祝某日日清闲,委实有些愧对俸禄了。”

肖萍接过他递来的巾帕,呼噜的擦了擦脑袋,闻言立即摆手,“祝大人言重了,您是皇上亲派来为咱们断这刑狱案的,我这只能东西寨子跑跑腿儿的,哪里比得上?”

祝煊温润的笑了下,“不知肖大人近日在忙什么,可有祝某能帮得上的?”

“啊、额……我今儿去找城北的老先生观了天象,这黄梅雨还有得下,方才去田里瞧了眼储水的方塘,都要满了,再多就要淹庄稼了,得尽快让人去把河道疏通,日夜监守着,不然这茬儿庄稼若是坏了,夏收就要完,到时就麻烦大了。”肖萍挠了挠湿乎乎的脑袋,尴尬一瞬后不自觉的絮叨。

“要拨银子去招工?”祝煊问。

肖萍慌忙摇头,慌得那卷卷的胡须都在发抖,“你没看过账簿,账上哪里还有银子?我打算明儿去找赵义磨一磨,从他军营里寻些人来。”

赵义,成都府宣慰史,与肖萍一样是土官,两人自幼相识,皆承袭祖辈官职,一文一武泾渭分明,只那人忒护短。

祝煊略一挑眉,沉吟道:“来了将近一月了,只初初时见过赵大人,肖大人明日可否带祝某一同去拜访?”

“那有何难,一同去便是。”肖萍爽快道。

“多谢子埝兄。”祝煊悄悄换了称呼,以字相称。

“正卿何必客气”,肖萍摆摆手,又忽的有些难为情道:“倒是我,把你的马车弄脏了。”

“不妨事。”祝煊说着,瞧着他仔细擦拭腰间荷包。

肖萍察觉到他的视线,晃然抬头,黑黝黝的脸上升腾起些薄红,语气羞臊又僵硬,揪着那荷包小心揉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捂干似的,“这你嫂子缝的,成日说我一个大老粗糟蹋东西,若是回去瞧见这荷包坏了,又得与我闹。”

明晃晃的显摆啊。

祝煊叹息一声,不愿多瞧一眼自己腰间,那用裁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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