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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罚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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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塽现在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郑家家主, 他要保证的是郑家从他开始到他底下的孩子都能好好生活下去。

当初带出来的那些财产,他谁都不会给。

皇帝要让内务府编给他们的佐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到,他这个爵位又只是一个空头的, 这表明以后家中几十口人都要坐吃山空。

家中那几样珍宝, 不到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不会动,更别提交给冯锡范去打点。

“我们的处境再打点也就是这样了,没有必要浪费钱财。”他说,眼睛只从书上抬起一瞬看了眼冯氏。

冯一如冷笑道:“说来说去, 你还是不相信我爹。”

“姐姐, 都这个时辰了,您还不回去歇着呢。”一个娇嗲嗲的声音响起,穿着清凉淡紫衣衫梳着慵懒发髻的女子身形袅袅的走了进来。

“我和爷在谈事儿,有你说话的吗?”冯一如十分看不上这个女人,却不知道郑克塽喜欢她什么, 宠的跟什么似的。

诗语笑嘻嘻的,也不管冯一如的严肃态度站到郑克塽身旁,亲昵的勾着他的脖子:“姐姐,你是不是想和我们一个屋睡呢。”

冯一如气得身子都在颤抖,转身挥袖就走。

“郑克塽,现在咱们可是在京城, 你宠妾灭妻也别太过分了。”脚步停在门口, 冯一如说道,“如果惹恼了我, 告诉我爹爹,你们两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说完出门离去, 郑克塽脸色难看。

诗语担心道:“爷, 您又不在朝中为官, 难道他们还能弹劾您?”

郑克塽看了她一眼,“现在咱们全身都是小辫子,各个方面都小心一些比较好。你以后看见她,别故意气她。”

“我就是看不惯她颐指气使对爷的样子,”诗语一边气愤的说着一边给郑克塽捶打着肩膀。

夜色漫漫,隐约有几句争吵声响起,郑克塽听见了,心知是地方狭小不够住丫鬟婆子们起了争执。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除了主子,仆人们只留够支应门户的就足够了。

明天可以去见见辰亲王,把这些人的卖身契都交给王爷安排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担心知晓家中秘密的这些下人,会不会为了讨好辰亲王而暴露郑家以前的那些和朝廷作对时期所说的话所做的事。

翻来覆去的,郑克塽一晚上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就浮着厚厚的一层乌云,出门看见这样的天,压得郑克塽心里非常不轻松,这时左边的厢房又想起吵闹的声音。

他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四姐姐的胭脂被五姐姐的丫鬟拿错了,两边的丫鬟又吵又骂,闹得不可开交。

郑克塽发了次火才把这些一直都在心里憋着股火气的下人镇住。

怎么能没有火气呢?

这样拥挤的房子,他们还在承天府的时候,连身边的头等伺候人都不会住。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便是这个意思吗?

坐在堂屋前的门槛上,郑克塽仰头看着乌鸦牙的天空,心里头没有一点后悔是不可能的,他忍不住想,当时如果再坚持坚持筹措筹措,说不定能够打退施琅守住台湾呢。

现在这样,他以后也不敢入郑家祖坟。

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郑克塽抬头,院门已经被敲响了,一个扫地的老仆放下扫帚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身穿宝蓝锦衣的少年,敲门的白面小厮站在门边,笑道:“郑爷在家吗?我们家爷来送热灶饭。”

老仆是郑家绝对的忠仆,房间不够住,昨晚上他是在外面靠了一夜,心中也没有丝毫的埋怨,闻言忙侧身让出位置来:“在呢在呢,您快请。”

郑克塽已经快步来到门口,看见一脚迈进来的是辰亲王,他受宠若惊,不含半分掺假的受宠若惊。

即便他仍旧是承天府的王爷,或者郑家真的打下吕宋岛自立成功了,他面对这位辰亲王也是低一个等级的。

“怎能劳烦王爷亲自驾临。”郑克塽说着便见礼。

苏辰将他扶住了,“阿玛让我照顾你们一些,我自然是要做到的。”

现在郑克塽在苏辰心里就是个什么印象呢,好比是被一家大型上市公司吞掉的小公司的小总,防备他根本不至于,只觉得一个才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就要撑起家庭有些不容易。

郑克塽再次道谢,苏辰没说什么,让复康把他们捎的吃穿用度都搬进来,留下来吃了个暖锅饭才走。

郑克塽送苏辰出门,到底是提了想把家中奴仆打发出去一批的事情。

苏辰想了想,说道:“我的一个厂子正好要招人手,你不如放了他们的卖身契,我跟那边说一声,把这些人当作普通百姓招工进去。”

他又不缺服侍的人,更没必要把郑家的下人弄到公里去做事,身契一放,你们都当自由人去吧。

郑家宅子,临时收拾出来的厨房里,再没有了一家人住进这里之后的低气压,几个帮厨的小丫鬟甚至在讨论这里的王爷长得如何如何。

年长一些的想的却是另外的方面,眼看着王爷和自家主子交好,这意味着他们以后在京城的日子是有盼头的,说不定家里还能再住一个大房子去。

“景明,”张厨娘把一根新鲜洗干净的黄瓜递给正在洗碗的女儿,“吃点东西再收拾,你忙了大半天你都没停了,歇会儿。”

景明笑了笑,擦干净手就把黄瓜接过来咬一口,高兴道:“脆脆嫩嫩的,跟咱们那里的莲雾一样好吃。”

“能不好吃吗?王爷送来的东西。”张厨娘笑着,蹲下来拿起抹布擦碗,语气里透着遗憾,“叫你去前面送菜你不去,你是没瞧见,这个清朝的王爷长得是真好。”

景明眼神闪烁,道:“娘,你见着那王爷了?”

“见着了,长得好人也好,跟咱们爷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张厨娘笑呵呵,“有这么个大佛镇着,以后的生活不至于难过了。”

景明不太相信的样子:“是吗?那鞑、大王爷能真心交好主子?”

她语气顿了顿,说道:“您知道我以前在大陆上生活过些日子,我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事。”

“什么事?”

“就是前两年,陈舵主他们想要永绝后患冒险来行刺的那件事---”

话没说完便被堵住了嘴巴。

张厨娘看了看左右都在高兴地说话的人,低声斥骂道:“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提那件事,想要害死主子和咱们一大家子是不是?”

景明低头,惶恐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扯着厨娘的衣袖道:“娘,女儿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女儿很害怕那个王爷他其实不怀好意,如此和善只是为了用虚情假意引蛇出洞。”

“当年的陈舵主几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女儿听说其实他们就是叫朝廷抓了起来,日日在监牢里折磨呢。”

张厨娘狠狠瞪她,“跟我们不相干的事,你不要再说起,免得被别人注意到去查,再害了主子。”

景明见说不动张厨娘去劝说主子,便懂事的闭口。

下次,那王爷再来的话,她可以小心的去试试看,对方是否还记得她。

郑家无用,她只能靠自己把姐姐救出来。

希望姐姐还在。

苏辰不知道大前年的刺杀还有漏网之鱼,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他早就把当年的事远远抛在脑后了。

甚至那些刺客有没有被抓到,抓到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他都没问。

转眼,大清的西访外交船已经出去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内,朝廷内又发生两件大事。

宁古塔将军巴海被撤职,由副都统萨布素任正职,继续带领黑龙江军民建城。

另一件就是大臣们还在反对的国士院,在几天之间已经拉起班子,衙门还是工部腾出来的一圈院子,之后就举办了皇上给他们亲自授予国士称号的仪式。

这个衙门的建立,比当初的南书房还突兀。

南书房是官轻权重,升职空间大。国士院么,却是官重权轻,其中竟然还有几个大字都不识的泥腿子,升职空间待定。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京城官员们私下论事,嘲讽几句国士院的那些人竟然成了聚会的必备项目。

第一批中得封的还有个是苏辰粉饼厂的雕花匠人,孙大海。

承受着无限风光的同时又听到那多人的贬损,孙大海一开始心里还有些不好受,甚至主动跑到书铺里卖了好几本拼音字表想要认认字,后来发现自己实在学不下去就开始摆烂。

正经官员看见咱们翻白眼一脸嫌弃,那又怎么了?

他们就是嫉妒、酸。

咱还就是认识没几个字成了一级国士了,咱还见到皇上跟皇上说了话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读一辈子书你们能都不一定能被皇上记住名字呢。

再说了,咱是不认字,但王爷说咱知道的机械知识能编一本书了都。

孙大海一摆出这样的态度,其他人也跟着摆烂。

很快被气到的就成了那些酸腐的大臣们,后来甚至上书不许工匠等人识字,直言匠人读书是有辱斯文。

只不过能在朝堂中闯出一片天地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是不知变通的,这次没用康熙说什么,他们就用圣人“有教无类”的先言将这些人的迂腐言论击溃。

因为要南巡,这一年的冬天在苏辰看来过得挺快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像流星,咻一下就连尾巴都没有了。

苏辰和保成都在南巡名单里,出发的前一天他们阿玛亲自带着他们,去给暂理院长沈荃请了长达两个月的假期。

十一月初八南下,祭祀了明孝陵之后又跟着去巡视沿线的黄河堤坝,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新鲜事。

在苏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特别的寒假就结束了,甚至因为姑祖母淑慧公主居住在京城,今年这个特别团圆的热闹新年也过得飞快。

玩乐的滋味还没咂摸出来呢就已经开学了,坐在教室里的苏辰觉得特别痛苦。

春雷隐隐,玻璃窗上突然溅上了一点炸开的水花。

啪嗒啪嗒,下雨啦。

苏辰看看外面的雨,想着等雨停了跟黄义去他们家挖野菜,多弄些荠菜回来,叫郑御厨给他们做荠菜馅儿饺子吃---

没想完呢,上面讲课的杜讷先生点他的名:“胤辰,这句‘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何解?”

这是今天讲的课文《季札观周乐》一文里的内容,就是吴国公子季札出使鲁国,招待他的鲁国特使让人给他演奏的周乐,拥有很高的政治和音乐造诣的季札听一首评价一首这个歌曲体现的某某国的政治、风俗。

学渣胤辰站起来,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解释了一番。

杜讷:只能说如果这个学生不是王爷,今天他得挨手板心儿。

坐在丙班里有两个按照关系很可能会成为王爷哈哈珠子的少年,看着先生不甚满意的叫辰亲王坐下,两个人都有些后怕。

幸亏现在没有哈哈珠子陪读的说法,大家都是同窗,要不然,恐怕六个伴读也不够替王爷挨手板的。

这一节课结束,杜讷布置了课后作业,又特别交代苏辰:“王爷,季札观周乐这篇您还学的不扎实,回去抄三遍,明天交上来。”

苏辰:“我背熟了明天来给先生背不成吗?”

杜讷是个严肃惯了的人,板着一张脸道:“抄写有利于手口心的练习,王爷还是老实抄写吧。不然,下官可以去问问皇上的意见。”

问他阿玛什么意见?

当然是问问这课文释义一点都不熟的皇子,叫他抄几遍合适。

苏辰已经见识到教学狂魔阿玛的厉害,前段时间保清就是有一篇课文被抽查的时候没有背溜熟,阿玛竟然让保清读三十遍抄三十遍。

简直粗暴直接到令人发指。

千万不能问阿玛的意见,苏辰道:“先生,不用打扰我阿玛了,不就是三遍抄写吗?我抄。”

心里却叫苦不迭,他前世九年义务教育再加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所学的古诗文,也没有这几年学得多。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苏辰打开自己的本子蘸蘸墨开始写。

杜讷先生还有比较龟毛的一点,他不让学生用铅笔写字,说那练不出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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