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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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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晚意兴致全无, 决定早早散场。

苏家父子无有不从。

临分开前,施晚意止了上马车的脚步,提醒老苏大夫:“若是有人问起,莫说今日见了我。”

老苏大夫虽是不解, 仍然满口答应下来。

施晚意和宋婆子上了马车。

马车驶远后, 宋婆子问:“娘子, 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何止是不妥。

施晚意瘫靠在马车厢上, 无力道:“回去说。”

而回府的一段路, 施晚意无心想丝毫, 脑子空空。

直到两人回到东院, 施晚意路过外院,忽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地钻进小佛堂。

宋婆子跟着她进去,一见她搬凳子, 忙制止道:“娘子,莫动,您要什么,叫婢女来。”

施晚意便停下来,让婢女取画。

婢女搬起凳子到画下,踩上去,摘下画。

施晚意拿到画, 匆匆回到她自个儿的屋子, 铺平在桌案上, 仔细盯着画上那八个字, 指着第三个“日”字问:“嬷嬷, 您看这个字, 是不是日?”

宋婆子点头,“很明显。”

无论什么字体,“日”字的形状总是大差不差。

施晚意面无表情地扫视其他字,先入为主之后,她发现,原来觉得很潦草的字,竟然有些认识了。

“这个呢?”施晚意指着第六个字,“您看这个像不像来?”

宋婆子仔细看,迟疑地点头,“像吧?”

施晚意沉默半晌,抬头问婢女:“陆一钊在不在外院,若是在,叫他过来一趟。”

婢女应声出去。

宋婆子越发迷惑,“到底怎么了?”

施晚意勉强地笑,“我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傻。”

宋婆子更糊涂了,“您怎么会傻?”

怎么不会?她很有可能傻到家了。

施晚意不想再说话,死盯着那几个字,视线如果真的有热度,那一片都能烧出窟窿来。

须臾,陆一钊跟着婢女走进来,行礼。

施晚意招呼道:“甭行那些虚礼,你过来。”

陆一钊眼露疑惑,走近桌案。

施晚意在他走近前便利落地卷上画轴,只露出字,而后调转方向,问陆一钊:“你看这几个字,能认出几个来?”

陆一钊低头认真地看,有几分确定之后,才开口道:“时、日、往来,第七个字好像是无。”

很好。

“朝时日暮,往来无忧。”

对上一半儿。

书生曾说是“已故亲人”为他起的字。

姜岑已故,画像旁边留弟弟的字和祝语,合理。

对上六分。

实锤了。

她就是个傻子。

这画像不会也不是姜岑本人,是弟弟吧?

施晚意转回画像,打开之前对陆一钊道:“无事了,你先回去吧。”

陆一钊一头雾水,听话地退后一步,行礼告辞。

施晚意重新铺展开画像,仔细打量画像。

不像。

还好,没那么傻。

可还是怄得慌。

施晚意终于抬起眼,看向满目担忧的宋婆子,干涩地问:“嬷嬷,您知道姜家二郎吗?”

“跟咱们同坊那个姜家吗?”

施晚意艰难地点头。

宋婆子稍一回忆,“早些年我还见过两次。”

施晚意:“……”

“娘子,您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施晚意深吸一口气,扶额。

她都不想去想,她有多少次有可能发现对方的身份。

也不敢想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施晚意知道宋婆子担心,低声坦白道:“嬷嬷,今日我见到姜二郎,才发现我养得书生……就是他。”

“什么?!”

宋婆子惊而失色,“您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您看错了,只是相像而已?”

连老成持重如宋婆子,都能震惊至此,可见这个事情多不可置信。

而施晚意已经震惊过,现下惊不起来了,“他蒙着脸我都能认出来。”

宋婆子失语,这也太荒唐了。

她隐约还记得当年姜家二郎的风采,那真的是满京难有出其右的郎君。

“您怎么就将他认成……寒门书生了呢?”

“他在寺庙里衣着朴素,手上还有茧,我以为做活留下的……他做的风筝您也看见了……”

现下想,神峪寺就在施家和姜家中间,崇仁坊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他会出现在那儿就极可疑。

但当时施晚意真的丝毫没有多想。

而且现下一回想,不止他们初遇有疑点,他回乡祭祖的时间也……

宋婆子不禁叹道:“您这眼光也忒好了。”

施晚意伏在案上,对上画像,想到这是姜二郎的兄长,有些不得劲儿,便推到一边儿去,重新趴。

“娘子,您打算怎么办?”

施晚意发呆。

她养人的前提,是建立在对方真的是寒门书生上。

她有权势,不怕对方不安分。

所以可以游刃有余。

但如果对方是姜二郎,她所拥有的一切在他面前就都不值一提。

太被动了……

施晚意不死心地问:“嬷嬷,要不您悄悄去那宅子看一眼?万一不是呢?”

“老奴自然愿意为您走一趟,可是……”

这么多巧合汇在一起,实在没法儿自欺欺人。

宋婆子道:“不若还是想想,如何应对。”

施晚意塌下肩。

她将姜氏子养在她的外宅。

她是色迷心窍。

姜屿到底是怎么想得?

会不会跟她一样,也只是想要露水情缘,好聚好散?

施晚意眼露期盼,对宋婆子问出来。

宋婆子不忍打击她,可还是实话实说道:“娘子,姜家的家风,您也是知道的,那姜二郎就算没走姜家的文臣路子,也是姜家教养的子孙。”

“而且他一直未成婚,很有可能是宁缺毋滥。”

言外之意,这种人不可能为了“露水情缘”与女子越礼,更不可能轻易“好聚好散”。

宋婆子见她眉眼有些丧气,又赶忙安慰道:“幸好没成事儿,情况还不算太坏。”

是没成事儿,可施晚意也不好与宋婆子说那些私房事儿。

他们两个没羞没臊的行为在这时代,已经很出格了。庆幸也只能庆幸,那些行为,除了她的人,没有别人知道。

“实在不行,您就从了吧。”

宋婆子是娘家人心态,虽然没与姜二郎直面接触过,可单就姜家的家风和坊间对姜二郎的传闻,这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女婿人选。

起码比陆仁可强上百倍。

不对,陆仁哪配跟姜家二郎比?

施晚意一看她眼神里的满意,顿时防备起来,一本正经地讲道理:“绝对不行,我当寡妇当得自得其乐,旁人可不这么认为,若是教人发现,到时候满京风言风语,岂不烦的很?而且姜家那样的门户,且不说能不能进,就算进了,我还哪有如今的自在?”

就怕由不得她。宋婆子欲言又止,还是顺着她说:“所以您的意思是……”

“先晾着,我以后不往外宅去了,慢慢冷下来。”

施晚意一副要修身养性的模样,“京城里外多少座寺庙?刨出神峪寺,我往后没事儿就去尝尝斋饭,您让人传些话出去,就说我长斋礼佛,清心寡欲。”

反正她不好色了……短期内。

确实不好直接撕破脸,宋婆子只能应下。

这时,门忽然敲响,婢女得了应允走进来。

施晚意看到她手里的信,如临大敌,向后,紧靠在椅子靠背上。

但婢女还是双手奉上信,道:“娘子,屈六送来的信。”

施晚意:“……”

她刚说冷着。

作对的就来了。

宋婆子挥手教婢女下去,看着信道:“您还回吗?”

直接不回摆明着就有问题。

施晚意苦笑,“得回。”

宋婆子闻言,便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拇指中指捏着磨条,食指压在顶上,缓慢磨墨,让她有平静的时间。

而施晚意做好打算,也不犹豫,直接拿起信封取出信。

信的字里行间极温情,可一旦接受写信的人是姜屿,那绵绵思念之语再不复原来的撩人。

仿佛变成了捆猪的猪蹄扣,只要她一失足,就会将她困住。

她越是挣扎,越是绑得紧。

施晚意提笔蘸墨,深呼吸,斟酌着措辞,写了一封正常的回信。

信上着重表达她暂时没有时间与他见面的遗憾和思念。

施晚意放下笔,给宋婆子看,“嬷嬷,看不出什么异常吧?”

宋婆子瞧了瞧,“情深意切,没什么异常。”

她从来不窥探自家娘子的隐私,只看过这一封信,从信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施晚意便吹了吹信纸,待到干了,塞到信封里。

第二日,信到了姜屿手中。

姜屿看着信,眉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唇角也抿起。

往常施晚意的回信,总是会暗暗撩拨他,搅得一池春水泛涟漪。

他也能读出施晚意落笔的心情。

那种舟行水上,迅速划走又划回来,欢快的浪意,姜屿轻易便知道他拨动着她的心弦。

可这一封,很正经。

过于正经,便很干。

就好像……她只是敷衍了事,没有感情。

姜屿尊重她,始终没让人窥探过深,顶多就是制造一点偶遇以及派人暗中保护她。

但这一封信,姜屿欲壑难填,心底的空洞无法填满,便招来护卫。

“去问一下,她近来见了什么人,有什么行程。”

“是,大人。”

姜屿教护卫退下,重又拿起那封信。

再看一次,仍然无法忍受施晚意对他有一丝一毫地敷衍。

而且,他们两人本来就没有日日相见,他忍耐着思念,她还如此敷衍了事地说不能见面……

姜屿倒要看看,是什么缘由。

陆家,东院。

施晚意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对婢女吩咐道:“给我找个钵,我敲一敲。”

婢女莫名,去外面找了一只钵回来。

施晚意盘腿打坐冥想,时不时敲一下。

顺利地,敲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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