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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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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穿奇装异服这种事, 一个人是丢脸,一群人就可能是艺术,灼宝知道肯无条件陪着他犯傻的幼崽, 只有陆余一个——便宜大哥是不可能的, 不借机嘲笑就算他还良心未泯。

“陆余哥哥,可以吗?”

果然,陆余虽然还是有些状况外, 却毫不迟疑地点头:“好。”

然后俩幼崽一起望向郭琳。

郭琳:“……”

郭琳缓了好一会儿:“陆余啊,你带灼宝去玩会儿, 阿姨打个电话,回头跟你们说。”

等俩幼崽乖乖离开,郭琳又是好一通百度, 然后一个电话打给自家老公,安致远几乎秒接。

从前郭琳在家做全职太太时,几乎没什么社交, 每当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 不是全身心扑在儿子身上,就是找老公聊天。

一开始还好, 但时间久了,安致远发现妻子总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太愿意在工作时间接电话,只是回家之后再花时间安慰她, 虽然做到了丈夫的职责, 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感到疲惫。

而自从郭琳接了综艺, 恢复工作状态, 就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连电话也打得少得多。

忽然没了妻子的骚扰,安致远反而有些不习惯。

所以忽然接到太太的电话,安总立即按下接通,倒让郭琳奇怪:“你怎么这么快就接电话了?公司不忙吗?”

安致远:“我老婆打电话,当然要第一时间接听,怎么样啊,琳琳,想我了?”

安总现在独自一人在总裁办公室,说话可以非常放肆。

郭琳:“……有正事跟你说。”

听妻子语气严肃,安致远也正色:“怎么了?”

郭琳把小儿子主动要求穿裙子的事一五一十复述一遍,忧心忡忡地问:“你说,小男孩那么想穿裙子,正常吗?会不会是心理健康受到影响了呀?我百度了半天,说什么的都有。”

“原来就这点事啊。”安致远轻松道,“你别信百度的,它搜索一下癌症起步呢。别太紧张了,小男孩穿裙子怎么了,老张办公桌玻璃底下还压着他儿子小时候穿裙子的艺术照呢,现在人家小张上初中了,还进了校篮球队,好好的什么也不影响。”

“你啊,别把太多精力放灼宝身上,给孩子弄得压力太大也不好,咱儿子健康快乐就行,反正你我都能赚钱,就算孩子们当一辈子纨绔,家业也够他们败的,而且富二代纨绔不可怕,有时候就怕他们努力……琳琳你看,你现在都这么忙了,还不如把有限的精力分给——”

“先不说了啊,”郭琳打断他,“我现在是开小差,节目还录着呢,导演催了。”

“啪。”

电话无情挂断,听筒里传来没有感情的忙音。

安致远:“………………”

可怜安总还没把话说完:你现在都这么忙了,还不如把有限的精力分给我。

安致远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懂事地没再拨回去,心里却无限怅惘,半晌才自言自语:“哎,从前嫌她烦,现在人家不搭理我了,怎么反而这么想她呢。”

.

录制现场,在“郭总指挥”的监督下,其他家长们忙忙碌碌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把饭菜准备好。

最会做饭的居然是昔日男神沈舀,他做了些家常菜,又照着菜谱现学现卖两道当地特色,最后端出来还真像模像样。

因为傍晚又飘了细雨,节目组给支起雨棚,雨棚底下拼了三张长桌,像个小型的流水席。

一桌子热腾腾的当地菜,惹得大人孩子们都食指大动。家长带着各自的宝贝坐在一起,大人们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忙着给自家孩子夹他们够不到的菜,今晚的“主厨”沈舀更是宠女狂魔,还会端着碗喂Linda吃饭。

只是一边喂,一边也忍不住吐槽:“雷达你看看你,比灼宝还大半岁,人家弟弟都不用妈妈喂。”

Linda塞了满嘴的菜,呜呜呜地抗议,结果刚咽下这一口,又被塞满,还是说不清楚话,只能指着灼宝含糊驳斥:“他油锅锅喂(他有哥哥喂)!”

可惜沈舀完全没听清,继续碎碎念地填鸭。

沈舀今年四十多,十几岁出道,当年火遍全国,是一代人的青春偶像,当红时在公众面前一直是寡言少语的酷哥形象,演唱会上唱完就走,一句废话没有,迷得那一代小姑娘们为之疯狂。

没想到老来得女,嘴竟然这么碎,这段播出时很多女观众纷纷欢乐而心情复杂地表示“你还我青春”。

——别再问这个碎嘴子老父亲是谁了,他是我的青春!

——沈舀怎么变成这样了呀哈哈哈哈,原来偶像也跟我一样,最终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我平衡了哈哈哈

——Linda你嫌弃的老爸是姨姨当年的男神啊!不过男神完全没发福,发量也在,欣慰jpg。

——我看到了什么?摄影机你敢不敢多给灼宝和陆余几个镜头?

——30分45秒,有惊喜,姐妹们不用客气!

——我看到啦!灼宝是不用妈妈喂,因为他有陆余哥哥喂啊!竹马竹马我又嗑到了!

.

今晚的天气没按着天气预报来——按着预报,小雨中午就该停了——所以节目组准备得比较匆忙,晚饭素材没拍太多,最后呈现的并不详细,尤其是坐在角落的灼宝,一直安安静静吃饭,没有像其他幼崽一样兴奋到满地乱跑。

事实上他也没机会疯跑。

陆余比郭琳还像他的监护人,按着他好好吃饭,一口饭一口菜,很有节奏地投喂小团子,并且很神奇地不耽误他自己吃。

陆余左右手都会使筷子,如果一手筷子一手勺子,那速度就更出神入化。

灼宝也是头一次见他这手绝技,鼓着腮帮子,好奇地问:“哥哥,你是练过吗?”他的意思是,练过武功么——这招式怎么那么像武侠小说里,小龙女教给周伯通①的“左右手互搏术”啊!

而陆余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认真道:“练过。”

练是练过,但之前在安家,并不好意思展示,他总觉得安家别墅高档,灼宝家人也有涵养有素质,跟他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在他们面前吃相不好,会觉得格外羞窘。

灼宝:“还真练过!”

莫非陆余遇到过什么隐士高人?安予灼以前去景区道观,看过一道士练武,不说飞檐走壁,也算得上兔起凫举,比动作大片里的特效厉害多了,只是他发现有人看着,就立即收功,闪身离开。

自打那次起,小安总就开始相信真有中国功夫和世外高人存在。

听到陆余说“练过”,安小少爷内心深处那点浪漫的武林情节就被勾起,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陆余哥哥,崇拜道:“在哪里练的呀?”

桂阿姨对他那么抠门,一定不会花钱送他去学,说不定是遇到了去乡村云游的高人!

就听陆余说:“在小饭桌。”

“哇——啊?”

“小饭桌,就是,”陆余以为灼宝不知道什么叫小饭桌,解释,“几个家长交些钱,去固定的地方吃饭,其实就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奶奶家里,便宜,但饭菜少,一桌十个同学,菜刚端上来,两分钟就抢光,不快些就得饿肚子。”

“所以,是吃饭练出来的?”灼宝呆滞,同时又有些心疼。

如果陆余出生时没被掉包,现在肯定过着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生活,桂阿姨让自己的孩子冒名顶替享福,却害得陆余小小年纪在温饱线上挣扎。

“怎么了?”陆余放下筷子,摸摸灼宝的小脑袋,“连渣捞不好吃?”

灼宝仍旧扁着嘴,心里五味杂陈,却又无法解释,就听他便宜大哥啧啧开口:“我看他没有不爱吃的东西,就是你惯的。”

灼宝:“……”

安谨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直呼弟弟全名:“安予灼你能不能自己吃?陆余没来的时候你不是自己吃得挺好?”

他听老爸闲聊时说过,原本家里的育儿嫂辞职之前,还特意训练灼宝学会了用儿童筷。就为了锻炼他的自理能力,以后不用再单独请育儿嫂,郭阿姨的意思是男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惯。

安予灼刚刚那点唏嘘怅惘全被安谨打断,这会儿故意跟便宜大哥唱反调:“我就要人喂,不让陆余哥哥喂,难道你喂我呀?”

安谨:“……”

安谨憋半天,差点就说出“我喂就我喂”,结果被陆余捷足先登:

一筷子大小适中的蘑菇酿肉递到灼宝面前,小奶团子显然也已经习惯了投喂,像只毛绒绒的幼鸟似的,“啊”地张大嘴,啊呜一口吃掉蘑菇酿肉,腮帮子登时撑得鼓鼓的。

大约是这道菜很合胃口,灼宝快乐地眯起大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一起弯成月牙状,可爱得犯规。

餐桌的小角落,两个男孩一时间都望着他。

陆余只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他的灼宝果然天下第一可爱!

安谨则生出一股淡淡的、从未有过的骄傲感:不愧是我弟弟,烦人是烦人了点,但长得还挺好看。

灼宝注意到安谨的视线,扬起圆鼓鼓的脸颊,努力从塞得满满的嘴巴里,吐出一小截干净的舌头,费力地向便宜大哥“略略略!”

安谨:“………………”

虽然被食物塞得口不能言,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就是有人喂,气死你气死你!

“……”

安谨回头就去扯郭琳的衣角:“郭阿姨!你快看看灼宝!”

灼宝:“?!”

灼宝震惊,安谨那么大岁数的人(都十岁了),居然还打小报告?他还要脸吗?!

灼宝赶紧正襟危坐,停止挑衅亲哥,结果郭琳这会儿正和沈舀忆苦思甜,聊得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幼崽之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小谨?”郭琳喝了当地的米酒,脸颊绯红,拍拍安谨的小脑袋,“来,小谨,你给叔叔阿姨们提一杯!”

安谨:“?”

一群同样几杯黄汤下肚后兴奋起来的大人们,都被激发出饭局上逗孩子的恶趣味,跟着起哄:“安谨提一杯!”

“安家大少爷,肯定见过世面,来提一杯!”

“来来来!”

告状不成,引火烧身的安谨:“??”

不过,安谨的确跟着老爸参加过大人们的饭局,对于敬酒这件事也驾轻就熟,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以饮料代酒,对叔叔阿姨们说了两句颇为得体的祝酒词。

灼宝都快笑疯了。

安谨坐下,目不斜视地伸出一只手,欲往旁边掐。不过陆余预判了他的预判,行云流水地把小团子往自己怀里一拽,顺利让灼宝躲过他哥的魔爪。

安谨掐空了,作势要揍人,灼宝很识时务,不敢再挑衅他,滚进陆余怀里笑着讨饶。

云省气候四季如春,即便下着雨,也没有家乡冬天的刺骨之感,汽锅鸡用电磁炉温着,咕噜噜冒着香气,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清新水汽,和着小孩子们清脆的咯咯笑声,欢乐又温馨。

有安谨带头,其他的幼崽们也难逃被拎起来说祝酒词的命运,罗罗说得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钟函稚嫩些,好歹也完成了任务,Linda闹脾气不肯,沈舀便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状态切换回碎碎念的老父亲,哄着劝着,令人惊讶的是陆余。

陆余不像那些多少“见过世面”的孩子,恐怕是第一回遭遇被大人拎着敬酒,却得体大方,丝毫不怯场。

就,不愧是日后的大佬,学东西真的快,而且心理素质一流。

等陆余从容坐好,所有大人的视线都落在灼宝身上。

安予灼:“……”

讲道理,小安总上辈子经历过的应酬,在酒桌上谈成的生意,说出来能吓坏在场的艺人们,可是,灼宝才不想搭理这些没溜儿的大人。

他熟练地祭出装傻大.法,咬着饮料杯咕噜噜吹泡泡,然后嘎嘎傻笑。

逗得大人们纷纷捧腹,笑着劝说:“我们灼宝还小呢,让他好好玩吧。”

轻松躲过逗孩子环节√

见便宜弟弟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安谨不由得有些嫉妒,低声吐槽:“半大不小的孩子真难当,为什么大人非要让我们敬酒。”

这句话倒是被郭琳听个正着。

郭琳微微向继子歪头:“因为我们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幽幽说:“被大人们逼着说吉祥话,真的很烦啊。”

安谨:“………………”

这就是“因为淋过雨,所以要撕碎别人的伞”么??

.

昨晚气氛实在太好,大人们忆往昔忆到半夜,借着酒劲,讲了些过了期的娱乐圈秘辛,节目剪辑的重点便也放在后半段。

而宝贝们则在八.九点的时候,就被打发回房间睡觉,镜头一扫而过。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灼宝已经习惯了跟陆余哥哥一起入睡,甚至感觉陆余像他的大号抱枕,附带让人安心的催眠作用。

他感到困意袭来时,便自然地滚入“抱枕”怀里,打着小呵欠,像只软乎乎的奶猫,把脸蛋埋进陆余哥哥的胳膊里,很快沉沉陷入酣甜梦乡。

——你们忘记关摄像头了!嘿嘿嘿嘿

——好可爱,挨在一起像一窝小奶猫呜呜呜呜呜

——又是想偷孩子的一天

——我有罪,但是,真的好好嗑,娃综比恋综还好嗑,谁懂啊[流泪]

……

第二天熬了夜的大人们都是被自家崽给喊醒的。

大一点的孩子还懂得轻手轻脚,5岁的Linda直接一个泰山压顶,差点没把老父亲压出鸡叫,兵荒马乱的早晨,只有郭琳一个人安稳度过:

4岁半的灼宝壳子里是个成熟的灵魂,知道心疼老母亲,而继子安谨已经有了些性别观念,断然不会贸然进郭琳的房间,陆余有多懂事更不用提,直到黄导演再三催促,郭琳女士最后才被三个崽的敲门声叫醒,算得上本届家长中最温柔的待遇。

——又是羡慕女神的一天,人生赢家实锤

——怎么感觉罗罗叫他爸爸也有点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这孩子的眼神,很像被打多了的那种娃

——小声比比:据说罗罗爸爸是无业游民,全家啃娃,小童星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承包这只变成尖叫鸡的沈舀!

——灼宝好乖,漂亮又懂事的小宝贝,谁不爱呢?姨姨么么么么么!

……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大小嘉宾们忙着准备晚上的火把节,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则求神拜佛希望今晚的天气预报准一次,可别再下雨。

正宗的哈尼族火把节又叫“矻扎扎”节,人们穿着节日盛装,聚集到广场,打磨秋②,摔跤、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热闹非凡,也有杀牛祭祀,点燃圣火等等传统的民俗活动。

不过,今天只是“为展示民俗特色、推广民间艺术”为目的的“仿火把节”,所以用不着那么正规严肃,还要仿得合理,需添加些适合小孩子们的娱乐活动。

家长们的任务就是组团做一个儿童版安全“磨秋”。

真正的磨秋玩起来比较危险,类似于中间一根木棍,以“丁”字形支撑另一根可以360度自由旋转的长棍,两人双手握住长棍两头,像玩跷跷板一样,以脚踩地的反作用力为动力,令长棍旋转,上下起伏,相当于一个3D立体式环绕的巨型跷跷板。

如果说小孩子们玩的跷跷板,难度等级是“2”,那么,打磨秋的难度等级就是“200+”,既考验身体灵活度,还考验臂力和平衡,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不是玩的。

“所以家长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把迷你版磨秋做得像原版!”黄培峎喜气洋洋地宣布,“是很有难度,任务还是比较艰巨的,但由于大家起床有些晚,所以工期会比较紧张,就只有……不到半天!”

众家长:“……”

沈舀忍不住吐槽:“黄导,既然任务这么艰巨,那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们呢!”

昨天宝贝们上山捡菌子的时候,他们被安排在蘑菇房里打扫了一上午的卫生!

黄培峎笑得纯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相信你们可以做到!”才怪。节目组就是要拍大家手忙脚乱,把木头锯出火星子的狼狈模样。

嘉宾们心里也清楚这样才有看点,嘴里抱怨节目组不做人,却都很配合,拿锯子的拿锯子,画图纸的画图纸,倒是有模有样。

郭琳和钟楚楚两位女明星今天也是民族服饰,却没戴头饰,都暂时扎上干净利落的马尾,虽然是女生,但干起活来一点也不矫情。

男嘉宾们也不遑多让,借来充气电钻和电动砂轮机,两位爸爸仔细研究说明书,成功试运行了机器,又指挥孩子们帮忙递螺丝钉、油漆刷等等小东西。

无人机航拍的镜头里,错落的蘑菇房围成的空地上,一群小豆丁哒哒哒跑来跑去,后期配上《小鸡快跑》的欢快音乐,整个“蘑菇社区”都烟煴着快活和忙碌的空气。

然而,家长们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成果零杠五:

运用现代化工具、参照传统图纸,经过辛苦的三小时努力之后,他们众志成城,齐心合力,做出了一个……跷跷板。

“我们幼儿园小朋友都不玩这个。”Linda嫌弃地发表意见。

钟函失望道:“跟真的完全不一样。”

罗罗也满心疑惑:“这跟小区健身广场里的跷跷板有什么区别?”

安谨刻薄道:“这个更小吧,适合没断奶的低龄儿童,灼宝,快,你去试玩一下。”

安予灼:“…………”

沈舀叔叔把图纸卷成卷儿,照着几个崽一人脑袋上轻敲一下,笑骂:“那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吗?真正的打磨秋未成年禁止参与!去去去,换衣服去,准备下午参加活动!”

除了Linda,几个小男孩都被赶去一栋空置的房子里换衣服——这是节目组租的另一间民居,本来是充当工作人员的临时宿舍,现在被征用成幼崽们的更衣室,毕竟统一换服装会更加节省时间。

铺着蓝色扎染印花床单的榻榻米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叠好的迷你版民族服饰,按着小朋友的比例,袖子和腿都短短的,煞是可爱,上面还贴心地贴着幼崽们的名字。

看到漂亮的新衣服,小孩子们都挺兴奋,陆余照例先帮灼宝换,可换到一半,套裤子时,灼宝发现了重点:“等等,为什么是开裆裤?”

钟函“呀”了一声,然后发出松口气的声音:“我的不是。”

罗罗:“我的也不是。”

安谨没说话,递过去一个“可能因为你是低龄儿童”的了然眼神。

灼宝:“……”

横条纹的彩色布帘子被掀开,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姐姐探头进来,解释:“因为灼宝个子比较矮,寨子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是穿开裆裤的——”

“姐姐你怎么进来啦!?”灼宝捂住自己的小几几,小奶音透着羞窘和惊恐。

工作人员姐姐忍笑:“灼宝还知道害羞呐?没关系,你里边可以穿皮卡丘小内裤。”

安予灼现在上半身已经换成白底蓝边的斜襟扣上衣,露出的一截小手腕上也戴好银镯子。

但下.半.身还没穿那条开裆裤,只剩一条小内裤,因为他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小几几位置,布料上只显出半个精灵球图案,和皮卡丘标志性的闪电尾巴。

“……不行!你是女生,不能看男孩子换衣服!”看小孩子也不行!而且,藏蓝色开裆裤里露出一块黄澄澄的皮卡丘布料,成何体统啊!

安予灼脸红得都要滴血了,直往陆余身后躲,箍得陆余哥哥动弹不得,安谨叹了口气,半拉半拽地把工作人员姐姐推出去:“我弟弟容易害羞,别看他小,屁事儿可多了,姐姐你先出去一下啊谢谢。”

片刻后,安谨回来时,竟然还多带了一套衣服,随意往榻榻米上一丢:“不是开裆裤,但可能大一点,自己看着办吧。”

原来,为了追求真实度,这些衣服都是寨子里孩子穿的,节目组跟当地村民借出来,提前洗干净,熨烫好,也留了备份。

灼宝抱住新衣服,表情有点呆,他没听错吧?便宜大哥竟然为他借衣服了?这可是两辈子以来,安谨第一次这么贴心。

“哥,你跟那个姐姐借的?”安予灼忍不住再次确认。

他的重点在于“你”,而别人显然没理解到位,安谨:“不然呢?肯定跟她借的。”

钟函忽然插嘴:“她还在不?”

不过没等安谨回答,他便兴冲冲地一溜烟追了出去。

没人在意钟函突然的人来疯,陆余捡起新裤子,审视似的看了安谨一会儿,笑道:“谢谢。”

“……”安谨觉得有点肉麻,不自在地别过头。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凭什么陆余跟他说谢谢啊!?灼宝可是他亲弟弟!不是陆余的!

可他刚刚反射弧有点长,等想起来反驳,灼宝已经换好了新装扮。

上衣还是白底蓝边的那件,尺寸合适,裤子却有些肥大,裤脚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踝,灼宝是小骨架,加上小孩子天然的婴儿肥,即便小胳膊腿都挺细,看起来还是肥嘟嘟,像刚剥了皮的嫩藕节。

脖子上还挂着擦得锃亮的长命锁,银器的碎光映进清亮亮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更衬得整个崽雪肌玉润,奶呼呼乖得不得了。

可惜摄像头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乖崽的“新皮肤”——为保护宝贝们的隐私,这间更衣室里没设摄像头。

这时候,钟函又一阵风似的飞回来,对几个已经换好新衣服的伙伴兴奋怂恿:“要不要去玩一下真正的打磨秋?那个姐姐现在被叫走啦,摄像叔叔都在正门,咱们可以从后门溜出去。”

“……钟函你怎么那么幼稚。叔叔阿姨都说了打磨秋危险,不准我们去。”灼宝掩不住嫌弃,口吻像个成熟的大人,可惜小奶音将他的成熟大打折扣,钟函赞同地拍他小脑袋:“对,你别去了,穿开裆裤玩打磨秋会走光的。”

灼宝炸毛:“我!没!穿!开!裆!裤!”

钟函嘎嘎大笑,拉起离他最近的安谨,“走啦,过去看看,总被摄像头拍你不烦吗?”

便宜大哥就这样轻易被他拽走,房间里就只剩下罗罗、陆余和灼宝。

罗罗似乎不敢直视似的,只用余光瞥了下陆余,然后抿抿唇,竟追着钟函出去:“等等我!”

……这什么情况?

灼宝不觉得罗罗跟钟函玩得多好,怀疑他只是害怕陆余罢了。

好像从一开始,陆余就不大喜欢罗罗,自打那次黄培峎试图让安予灼放弃卖菌子钱,忽悠大家投票,只有罗罗举手的时候,陆余好像就更讨厌他。

幼崽版陆总其实大多数时候都规规矩矩,甚至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情商,只要他愿意,是很能讨人喜欢的,无论郭琳,安致远,还是节目组的叔叔阿姨,对他的评价都是“懂事,聪明,有亲和力”,乃至于“让人心疼”。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陆余会对他不喜欢的人露出稚嫩但初见锋利的犬牙,而且屡试屡验——罗罗还真的很怕他。

安予灼一直觉得卖蘑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过去了就没放在心上。此时想的是:他们都跑过去玩打磨秋,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尤其是钟函不太聪明的样子……

“哥哥,”灼宝小手手扯住陆余衣襟,奶声奶气地操心道,“你跑得快,帮我叫上摄像叔叔,或者刚才那个姐姐,我先去追他们!”追上了就扬言要告状,能唬住他们也行。

陆余其实懒得搭理除安予灼之外的任何人,不过,灼宝既然开口,他也没耽搁:“那你慢点,别着急。”

摄像叔叔正靠在正门口忙里偷闲地抽烟,陆余担心灼宝跑丢,简单交代了事情,就立即掉头往后门绕。

摄像一头雾水:“啥?孩子们跑了?”

他推门进去,掀开布帘子,还真的一室空空,立即掐了烟,又折回去手忙脚乱拿设备。

陆余担心的没错,这会儿寨子里人头攒动,还真热闹起来。

幼崽们不知道,节目组专门挑了个不下雨的周末来安排这次拍摄,就是为了人多有节日氛围,《宝贝来啦》第一期播出后,名气就被打出来,当地人听说“仿矻扎扎节”开放拍摄,欢迎大家一起参与的消息后,便有不少人掐着点儿赶过来。

结果节目组低估了大家的热情,放开时间刚到,寨子里就快人满为患,他们不得不人工限流,一边联系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帮忙维持秩序,一边喊组里工作人员先顶上,因为活动还没开始,没正式开拍,这才只留了一个摄像大哥守着宝贝们,让熊孩子们有机会成功溜走。

灼宝几乎刚追到广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开始是一阵激动的惊呼:

“啊啊啊啊啊你们看!那是灼宝吗?怎么穿成这样了,好可爱呀!!!”

“妈耶这孩子是按着图纸生的吗?太好看啦!”

“真的是灼宝!”

“呜呜呜本人比电视上还可爱,皮肤白得发光啊!遗传了女神……灼宝看这里!看镜头!”

“咔擦!”

“咔擦!”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也勉强可以接受,但很快,热情的路人们就渐渐靠近,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好想捏捏”,“宝贝和我合张影,叔叔给你糖吃。”“灼宝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以及“前面怎么了,看见谁了?” “是有明星吗?走过去瞧瞧!”

这就有点恐怖了。

在四岁半的小团子视角下,那些过分热情的大人,黑压压地压过来,几乎挡住了阳光,很像末日电影里的丧尸。

灼宝:救命QAQ!

这种事可大可小,大家若能有秩序地合影留念,那就皆大欢喜,就怕聚集起来,后面不明真.相的人,盲目凑热闹往里挤,人挤人最后变成踩踏事件,毕竟现场没人维持秩序,而他孤身一崽,还没别人的膝盖高。

讲道理,小安总重生以来,也掉过几次金豆豆,但基本都是有目的的假哭,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万一真出现踩踏事件,他这海拔,一定会被最先踏成肉饼的!

好不容易这一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没活够,不想出事啊!

大概是小孩子泪窝浅,灼宝脑子里飞速思考该如何应对,也算得上镇定沉着,可眼睛里不由自主地蓄上泪水,一下子雾了视线。

“和郭琳老师签名合影到这里排队!”

忽然,一道差点喊破嗓子的女声,暂时阻止了人群向灼宝靠近。他们狐疑而激动地向声音来源处张望。

这时候,一道迅疾的身影飞速蹿过来。

陆余拎起灼宝就跑。

也许跑了十几秒,也许足足几分钟,陆余像条滑不溜丢的游鱼似的,半拽半抱地带着小奶团子滑过人群,冲进一条只有小孩子才挤得进去的窄墙缝里。

“没事了。”陆余长长地松口气,额上的热汗也来不及擦,气喘吁吁地拎着奶团子上下检查:“灼宝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安予灼想问,你叫了摄像叔叔没有?想问,刚刚是谁喊的郭琳来了,妈妈真的来了么?也想问,你怎么只身跑过来了,明明自己也是小孩子,不怕危险吗?

可问题列得条分缕析,却尽数堵在嗓子眼。明明现在重获安全应该不再害怕,但一见到陆余哥哥,灼宝心里就排山倒海地涌上滔天委屈。

也许遇到最亲近的人,就容易不坚强。

灼宝仰起小脸望他,小嘴张张合合,没憋出一个音节,最后嘴巴一扁,大眼睛迅速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刷”地滑过肉嘟嘟的嫩脸颊,在小下巴上聚集成一小滩,“哇”一声哭出来。

陆余:“!”

陆余头一次见灼宝这样,心疼坏了,手足无措地安慰:“没事,不怕,哥哥来了。”

“我才,才不怕QAQ”灼宝抽抽噎噎地扑进陆余怀里,把眼泪鼻涕蹭他一身,才发现陆余胸口早就一片汗湿,大约是刚刚找他时急的、跑的。

“好,你不怕。”陆余一点不嫌弃小泪包,温柔地重复,“哥哥在呢,哥哥来了,这就带你回去。”

陆余哥哥的怀抱格外温暖安全,可灼宝没敢抱太久,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安谨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便宜大哥可是跟着妈妈出来拍节目的,万一也遇上这样的麻烦,有个三长两短,郭琳难辞其咎。

更何况,安谨即便有时候讨人厌,安予灼也从来不想他出事,两辈子都没有。

得赶紧找到他。

可他们只是小孩子,现在肯定不能再单独行动,必须得寻求成年人的帮助,最好找到节目组。

可惜思路再剖决如流,出口的小奶音仍带着哭腔,还因激动有点磕巴:“哥,哥哥,我妈妈在,附近签名吗?我们得去找她,我哥,安谨,呜呜呜,他还没找到,他丢了怎么办呀,哇——”QAQ

“郭阿姨没在这儿,”陆余奇迹般领悟了灼宝的意思,微微弓腰,用手指帮他揩掉脸蛋上的泪水,“刚刚是我拜托人乱喊的。”

原来方才大喊“郭琳在签名”的,就是之前帮幼崽们拿衣服的那位工作人员姐姐,陆余追出来时,正好碰到她折返,便叫她帮忙吸引游客们的注意力,以免灼宝被挤到、吓到。

“那怎么办呀?”

灼宝有点急,妈妈不在这儿,就说明剧组大部队不在,只有工作人员姐姐一个人,也不顶用的呀!

四岁半的身体泪窝浅,一着急,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又要决堤,可安予灼觉得一直哭太丢脸,无声地努力憋住,结果过于用力给自己憋成小包子脸,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急速聚集的泪水,又被放大,简直像动画片里的卡通奶猫。

陆余心都萌化了:“别急,我有办法。”

灼宝一喜,想问什么办法,结果一张嘴,先吐了个口水泡泡。

“啵”一声泡泡碎掉。

灼宝:“…………”救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边走边告诉你。”陆余忍住笑,拉起他的小手手,往窄巷另一侧钻,语气轻松起来:“放心,跟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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