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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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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看着安谨摇摇欲坠的模样, 陆余终于接上了他的脑回路,为了安慰安大少爷,更为了避免他记恨上灼宝, 陆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甚至把自己也试穿了裙子、并遭到了嘲笑的事和盘托出。

但安谨仍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剩下的半天, 他都在恍惚中度过,仿佛祥林嫂附体一般, 隔一会儿就要重复一遍:“我就应该赌一赌, 跟你们去。”

“我写了整整五天寒假作业,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出去玩必须要穿裙子, 但我没想到,我们根本就不适合穿裙子,我们跟灼宝不一样。”

灼宝:“…………”你够了啊。

要不是他亲哥遭受打击太剧烈, 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灼宝一定要还击的。

没想到安谨最后是自己把自己给劝通了:

他从前总是嫉妒便宜弟弟,觉得他有妈妈管,而自己没有。但现在, 他也叫郭琳妈妈, 也感觉到郭琳对他和灼宝逐渐一视同仁。

他也体会了把母爱的味道。

然后发现……有点消受不起。

安谨很难想象, 以前灼宝在郭琳这种“望子成龙型母亲”的高压教育下,是怎么活过来的,才四岁半的小朋友, 已经报了三个兴趣班, 并且郭琳好像已经在咨询钢琴考级的事情。

总的来说, 享受母爱也没那么轻松, 给郭琳当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灼宝眼睁睁看着他便宜大哥崩溃了大半天,然后又突然活过来,一脸怜悯地拽过他,又是rua他脸蛋,又是摸他小脑袋,最后很满足似的、发出类似“这个世界上其实有人比我惨”的幽幽叹息:“你也怪不容易的。”

灼宝:“????”

目送着便宜大哥离开,灼宝揉揉自己刚刚被rua得发疼的脸,问陆余:“我哥是不是疯了?”

陆余也望着安谨的背影,有点笃定:“好像是。”

.

临近年关,重要的生意又已经告一段落,安致远干脆给自己多放半天假,也短暂地体验一下如何做全职爸爸。

安·全职爸爸·致远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拿快递。

但总裁自然有总裁的工作方式,他吩咐桂阿姨:“去物业把快递拿回来,带着小推车,东西可能有点多。”

郭琳是个走在时尚前沿的女人,从网购刚开始流行,他家就快递不断。

这两年还没有后来的快递驿站,如果快递员按门铃时,家里没人,或是桂阿姨做饭没听见,快递就都会被送往物业暂时保管。

不过,每年过年时,郭琳都会网购大量年货,包括但不限于进口零食、冰鲜水果、活体海鲜,以及新衣服。

这是每年少有能抛弃“健康餐”吃零食的机会。

灼宝双眼发亮,小奶音都振奋起来:“爸爸!是妈妈买的好吃哒吗?”

安致远:“有零食吗?不知道。听你妈说,是给你们仨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服。”

“哦——”

灼宝丧失兴趣,回头继续拼乐高。

这是去穗城前拼的那一艘战舰,其实已经拼得差不多,结果完工时多了一堆零件,陆余正帮灼宝拆船。

安谨则抱着今日份寒假作业在一旁,既想加入,又怕写不完作业,眼神幽怨。

安致远:“对了,还有《宝贝来啦》节目组寄给你们的虎头帽。”

安谨抗议:“虎头帽?那不是小婴儿才戴的吗?我可不戴!”

灼宝心中一动,差点把陆余刚拆好的积木又给怼回去:“爸爸!节目组为什么给我们寄服装?是因为要采访了吗?”

安致远奇道:“你怎么知道要采访?是这样的,你妈妈说,有个采访提前了。”

据说这段亲子采访是安排在大年初一或者初二,为此,郭琳还专门给桂阿姨准备出三倍工资,打算留她在别墅里过年。

不过,灼宝在穗城游乐园的那张游客图突然爆火,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穗城游乐园想蹭他的热度,连续发布宣传花絮;《宝贝来啦》节目组也要蹭他的热度,提前发布第二期预告片,官网发灼宝九宫格粉丝福利女装图,现在还准备趁着热度仍在,把幼崽们的新春祝福,从初五提前到大年初一。

所以采访也就从年后,提前到了现在。

安致远说:“要做个什么亲子采访,等你们妈妈晚上回来一起。”

亲子采访?!

灼宝:“桂阿姨也要接受采访吗?”

陆余从积木堆里抬起头。

安致远被俩幼崽的目光盯得都有些不自信:“是吧……”

安予灼飞速思索了下,算着物业到家的距离。别墅区比较大,物业在东门,平时开车都需要绕十分钟,桂阿姨走个来回,还需要拿快递,怎么着都得小四十分钟。

时间够用的。

灼宝斩钉截铁地说:“爸爸,哥哥,你们不要告诉桂阿姨采访的事,不然她会紧张。”

安致远才懒得管家里保姆干什么,随口应道:“行。”

灼宝又凑到安谨身边咬耳朵:“哥,你也不要说啊,如果桂阿姨太紧张,出了丑,她会给陆余哥哥丢脸的。”

安谨也郑重地咬回耳朵:“放心吧。”

他虽然对于便宜弟弟天天追着陆余屁股后头喊哥哥这件事非常酸,但大是大非上还是靠谱的。

安谨知道陆余跟他们不一样,他只是保姆家的儿子,无论是网络上,还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些区别对待。

灼宝小小年纪都能想到“不能伤陆余的自尊心”,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也不能输。

交代好安谨,灼宝又狗狗祟祟蹭回去,见陆余一直低着头拼积木,并不说话。

灼宝有意哄他,像小狗狗看人类一样,趴在彩色地垫上,半歪着小脑袋,撅着小屁股,嘿嘿傻笑逗他:“哥哥,你不高兴呀?”

陆余:“……”

说不高兴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是无措。

陆余之前并不知道桂阿姨也要接受采访,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跟灼宝,跟安谨,跟《宝贝来啦》里的其他小嘉宾都不一样。

并不是说他妈妈是保姆,让他觉得低人一等。陆余是觉得,他没有人疼爱,像个野种。自己其实就是村子里小孩口中“没人要的野孩子”。他不知道妈妈会在采访中说出什么话,但以他对妈妈的了解——桂阿姨没什么文化,又没有面对媒体的经验,很容易调入语言陷阱里,说些大实话。

他预感到,这次采访,或许会撕破粉饰的太平,露出残忍的真相。

但奇异地,陆余并不害怕,不生气,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他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同的村里长大,见过村子里那些老人们、妇女们,乃至一些中年男人,是怎么用语言毁掉一个人的。

陆余还不知道什么叫“积毁销骨”,但见过很多言语“杀人”的实例。

如果他被亲妈时常虐待的事,被放到电视上去,单单老家那些人,就能用唾沫淹死她吧。

陆余觉得自己这样很坏,竟然盼着生身母亲被人戳脊梁骨,可他也不曾体会过母爱,甚至在遇到灼宝之前,根本不曾体会过什么叫“温柔”,什么叫“吃饱”,什么叫“穿暖”。

陆余觉得自己很坏很坏,心里生出负罪感,却又期盼着他的坏想法能实现。

灼宝从陆余哥哥略阴沉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仍旧维持着小狗狗讨好人类伙伴的姿势,就差扭扭屁股,摇摇身后毛绒睡衣上的皮卡丘尾巴了。

陆余看到小奶团子这模样,心里的阴郁怎么也无法再聚集起来。

他放弃思考桂阿姨的事,揉揉灼宝小脑袋上长长的皮卡丘耳朵:“我没事。”

灼宝:“不信。”

陆余便又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真的没事。”

随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帮他拆那艘拼得好结实的战舰。

安予灼其实还是不信,但信不信都没影响,无论如何他都得做出这一步,让桂阿姨在全国观众面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引起众怒,他才能推进下一步,顺理成章地设法让陆余和桂阿姨做亲子鉴定,让桂阿姨彻底从陆余的人生里消失。

当然,也要从安家消失。

安予灼可不想天天看着人贩子在眼前晃。

人贩子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老老实实在监狱里踩缝纫机。

听说上一世桂阿姨的下场也很不好,不过那是陆余二十几岁时候的事,她最后再凄惨,也白白逍遥了那么多年。

灼宝往认真拆乐高的陆余身边蹭了蹭,又蹭了蹭,然后把小脑袋强行往他怀里挤。

下巴枕在陆余的膝盖上,奶团子软乎乎的脸颊被挤变形,原本圆嘟嘟的小脸蛋便和陆余的大腿水平形成一条直线,成了个半圆。

陆余一低头就被萌到:“干什么?”

因为腮帮子被挤变形,灼宝含糊地说:“鲈鱼锅锅(陆余哥哥),你要开心鸭。”

你开开心心过年,我保证,这是你此生最快意的一个新年。

.

甄项是河马卫视的新春特派记者,负责《宝贝来啦》节目的新春拜年亲子访谈特别篇。

最近《宝贝来啦》节目超级火爆,堪称河马卫视今年的王牌,台里多少记者都想拿下这个访谈,几个部门暗搓搓地不知争了多少个回合。

最后是甄项这个愣头青跑到台长办公室里,将一份一万多字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拍在台长桌子上,一举拿下了这次的采访名额。

甄项今年28岁,本科毕业后一直在法制栏目做场外记者,这让其他争夺访谈任务的娱乐记者都傻眼了:你这属于跨行抢饭碗!法律栏目就能这么胡来?还有王法吗?

不少人不服气,跑去跟领导要说法,张台长不为所动,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娱记问出的东西有限,甄项更专业,说不定能搞个大新闻。”

不为别的,那篇“可行性报告”里,甄项以他积攒的法律知识和以往做法制节目的经验,推理出网上的猜测未必是空穴来风,这位传说中的桂阿姨,可能真不是陆余的亲妈。

张台长有些野心,想把这档王牌节目再继续深挖,造成更大的影响力。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掺杂了个人情感的私心:张台长也追了自家的娃综,看到灼宝拉着陆余小同学做采访时,小陆余用那种隐忍、漠然的态度,平静地说自己悲惨日常生活的模样,怎么那么让人心疼?

张台长想帮帮这个孩子。

如果甄项判断错误,那顶多是什么也挖不出来,做出一篇或许比其他娱记更平淡些的访问。

但如果甄项的判断没错,那么,他可是帮忙救赎了那可怜的孩子。

.

灼宝还不知道河马卫视竟然派了那么一位专业人士,还在趁着妈妈没回家、采访没开始,在心中默默演练:

他得在记者采访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

即便上一世没有从事娱乐圈相关行业,安予灼这位星二代上辈子和媒体也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们的套路,有信心掌握主动权。

灼宝干脆就趴在陆余腿上,就着这个姿势默默复盘。

穿皮卡丘毛绒睡衣的人类幼崽,两只小短腿舒展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趴在厚厚的泡沫卡通地垫上睡着了,好惬意一只黄皮耗子。

安谨看得这个气。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灼宝身上移开,默默决定:等妈妈回来,就告他们的状!得告诉妈妈,灼宝和陆余疯玩了一下午,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刻苦学习!

安谨恨恨地抱着寒假作业,准备回房间去继续,却正好赶上桂阿姨回来。

桂阿姨带着一身寒气,脸上却喜气洋洋的,怂恿孩子们说:“太太给你们买了好多新衣服,要拆开看看吗?”

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的安致远闻言皱起眉,按理来说,这些都是要等到新年之前再拆的,为着给孩子多增添一点年味。

保姆干嘛要突然多嘴?

不过,拖了半天也不想动笔的安谨,终于找到转移注意力的新方向,他立即应声:“好!”

安致远:“…………”

罢了,本来就是哄孩子们高兴的,想拆那就拆吧。

安致远抖了抖财经杂志,换了个姿势继续看。

桂阿姨又跑到陆余身边,她大约以为灼宝睡着了,轻声说:“陆余啊,太太也给你买了新衣服,她对你可真不错,不想去看看?”

陆余直觉妈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可能没什么好事。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舅公还在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二十块的红包——那是陆余自打有记忆以来,收到过唯一的压岁钱。

可红包被笑着的妈妈给收走了,说给他存着买好吃的。但陆余记得,那一年的年夜饭,他还是没吃饱,还因为多吃了一口肉,被妈妈打了手。

陆余合理怀疑,这次的新衣服也到不了自己手里,可挨不住桂阿姨一直催促,到后来,桂阿姨在他胳膊上用了力气,竟然重重地拧了一下:“别不识好歹!让你去就去,以为在雇主家我就不敢打你?”

陆余这才轻轻把灼宝的小脑袋挪了位置,起身,慢吞吞走向安谨。

郭琳女士的购买力相当惊人,快递包裹像小山似的堆着,安谨不知道陆余和桂阿姨方才的争执,大喇喇把刚拆出的一件红毛衣递给他:“喏,看尺寸,这应该是你的!”

陆余接过毛衣,发现安谨手里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红彤彤的非常喜庆,年味十足,却不失设计感,面料也柔软,是主打纯羊绒的某品牌当季新款。

“别干站着啊。”安谨埋头翻快递,“灼宝应该也有一件,帮忙找找……哎这件怎么好像还是你的?”

陆余怀里又被塞进一条牛仔裤,看厚度应该是春装,是个他不认识的外国牌子。

片刻功夫,陆余手里的新衣服越来越多。

桂阿姨在一旁看着,脸上显出喜色,悄悄掏出手机发消息。

安予灼早就睁开眼睛,只是虚虚眯着,长睫毛微垂,无声地望着她,这时候才爬起来,没往陆余和他亲哥身边凑,啪嗒啪嗒直奔桂阿姨。

身边忽然多了个小家伙,桂阿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捂住手机。

灼宝不退反进,大大方方地说:“桂阿姨,可以给我玩一会儿小熊吗?”

桂阿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幼崽是在看她的手机链。

那手机链系得很结实,打结处更是因为经年日久,已经黏在一起,不好拆。即便拆掉也不好再绑回去。

桂阿姨哄道:“小孩不能玩手机,坏眼睛的,灼宝乖,跟哥哥们玩去。”

灼宝开始假哭:“呜呜不要!啊啊啊我就要玩小熊!玩小熊又不玩手机!”

桂阿姨:“………………”

桂阿姨怕把小少爷惹哭,惊动了安致远,连忙哄:“好好好,给你玩,灼宝等一下好不好?阿姨发完消息就给你!”

小团子这回竟然很讲理,乖乖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好哦,那我在这里等着你!桂阿姨不许反悔!”

小豆丁就那么杵在她身边,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炯炯有神相当有存在感。

“…………”

桂阿姨觉得压力山大,但转念一想,很快放下心:灼宝又不识字!

郭琳女士作为一个学渣,教育理念也不太科学,她因为自己上学时英语不好,所以灼宝刚三岁就给请了英文老师,同时又听信“音标和拼音不能同时学习”的说法,至今还没好好教灼宝认字。

四岁半小少爷的文化水平,桂阿姨是了解的,考英文、看卡片能对付出几句鸟语,但换成中文,基本就是个小文盲。

桂阿姨开始大大方方地发短信。

——大哥,我家雇主给陆余买了过年穿的新衣服,都是牌子货,还有外国字呢,可贵了。陆余和你家老大个子差不多高,等过完年,我把新衣服给你寄过去吧。

【王寺卫】:你家雇主,那个大明星还给陆余买衣裳?心肠够好的,那么贵的新衣服给我,你不心疼啊?

——给我亲侄子穿,有什么心疼的?

【王寺卫】:陆余能干?那小子不比小时候,现在可驴了。人不大,劲儿不小,下手也黑,上回给我家大小子打得身上青紫了小半个月都没好。

——大哥,年后还得麻烦你,陆余开学了,还得回你那里住。

【王寺卫】:行,头俩月生活费你也别给了,就当衣服抵了。

桂阿姨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喜笑颜开,却又怕大哥以为她发达了,过段时间再跟她要钱,于是打字抱怨:

——郭琳也是的,给再贵的衣服管什么用?她那样的大明星,不知道咱穷人怎么过日子,要我说,应该给陆余压岁钱。

【王寺卫】: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衣服陆余好歹还能穿两回,要是钱,他一分也花不着。

——小孩要钱有什么用?我得留着钱养老,万一以后陆余不养我,我得有存款。还是老规矩,陆余放你那儿,饿不死就行。

【王寺卫】:行吧。

和大哥聊完,桂阿姨发现灼宝还在身边乖乖地等着,甚至把小脑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桂阿姨不知道那姿势是为了更清楚地看她手机,只当小孩子在撒娇,何况小少爷那么白净漂亮——大人总会对漂亮孩子多容忍一些。

桂阿姨都忍不住想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脸。

灼宝不动声色地躲开,伸出小手手,用软软的小奶音说:“要小熊!”

桂阿姨:“好,好。阿姨没忘。”

她锁好屏幕,将手机递给灼宝:“玩吧,但不能摔坏了呀,玩够了就还给我。”

其实如果摔坏掉,郭琳肯定会再赔给她一个新手机,说不定还能赚到。

但桂阿姨还是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会儿灼宝,发现小奶团子真的只是拿小熊玩,把乐高积木里的小人拿出来跟小熊放在一起过家家,小嘴叨叨叨的,念念有词。

瞧他不像是会把手机摔坏的样子,屏幕又好好地锁着,桂阿姨才回去干活。

她盘算着,趁着年轻多干一些,多攒一点养老钱,万一陆余日后知道真相,不愿意养她,她也有条退路。

桂阿姨不是没想过好好对待陆余,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疼,可毕竟心里清楚,陆余是怎么来的,因为做过亏心事,所以格外怕鬼敲门。

她很怕自己养虎为患,以后被长大成人的陆余反噬。但同样也怕老无所依,希望能有儿子防老。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纠结矛盾中,桂阿姨没饿死陆余,但也没善待过他,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直到如今,她仍旧想不明白以后该如何和“养子”相处,姑且继续这样下去好了。

直到今天晚上,郭琳回家打破了桂阿姨六年多平静而糊涂的生活轨迹。

郭琳是晚上七点多回来的,且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队摄影师和记者。

郭琳是从河马台春晚录制现场直接回的家,此刻脸上还带着浓重的舞台妆,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刚进门,就干脆利落地对摄影师和记者们介绍:“这位就是桂阿姨。”

替郭琳开门的桂阿姨:“?”

甄项立即热情握住桂阿姨的手:“你好,我是河马台的记者,您就是陆余小朋友的妈妈吧?”

桂阿姨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忽然被电视台记者问候,又面对摄影机镜头,人都傻了。

甄项:“大姐您别紧张,就是录制个简单的采访,小陆余现在是明星,您就是明星妈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不过这档新春采访需要很快上线,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就立即开始好吗?”

桂阿姨:“啊,好?”

听到郭琳女士带着记者回家,灼宝立即哒哒哒跑过去,跃跃欲试地想展示准备好的说辞,引导记者深挖桂阿姨。

结果刚跑到门口,就发现桂阿姨被记者叔叔单独叫走了?

灼宝想跟过去听仔细,可没走几步,就被郭琳拎着后颈皮拽了回去,郭琳女士一手拎着灼宝,一边连声吩咐:“老公帮忙拆快递,把节目组寄的虎头帽拿出来。小谨、陆余!你俩也过来,换衣服,准备录新春祝福!灼宝别乱动……安予灼,再跑揍你!”

灼宝:“…………”

在郭琳女士强势的催促下,几个幼崽都在十分钟之内换上了红彤彤的新毛衣,戴上了统一的虎头帽。

可这时候桂阿姨的采访还没结束。

安予灼在他哥安谨“妈我不想穿这个太幼稚了”的抱怨声中,贴着墙角悄悄溜过去。

之前看到那位记者的做法,灼宝心里就有些怀疑:一般采访之前,都要先核对采访稿的,那位甄项叔叔,明显是想搞突然袭击,生怕桂阿姨反应过来,直接就拉去问问题。

莫非……记者叔叔也注意到了网上的传言,想挖个大新闻?

想到这种可能,灼宝兴奋起来: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灼宝鬼鬼祟祟地贴在门口听墙脚,越听越感觉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心中激荡:

陆余哥哥,你瞧,冥冥之中会有人拨乱反正,作恶之人多行不义必将自毙。

可惜,无论心情多奔腾澎湃,情绪多汹涌激昂,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只小奶团子在狗狗祟祟听墙脚罢辽。

“你怎么又跑到这儿了?快过去化妆。”郭琳拎住灼宝虎头帽上的小虎耳朵,“走走走。”

虎头帽内里有固定的暗绳,在幼崽下巴上系成一个结结实实的蝴蝶结,扯着帽子,崽就不得不跟着走,灼宝不太情愿地倒腾小短腿跟着:“妈妈,我不想化妆!”

想不想化妆当然不由幼崽说了算。

灼宝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陆余和安谨俩小同学全都一脸对人世毫无留恋的空白表情,且额头上都点了一个喜庆的红点。

“噗!”

灼宝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他也没嚣张太久,一分钟之后,就被按着点了同款红点,还比两位哥哥多涂了红脸蛋。

——化妆师说:“灼宝皮肤太白了,打一点腮红,配红毛衣更好看。”

安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一下午心情都不大好的陆余也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意。

灼宝:“…………”

罢了,换陆余哥哥开心,他牺牲一点点也值得。而且,三个人一起丢脸,就不算丢脸。灼宝同时怀疑,这套统一服装的受害者绝对不止他们仨,估计Linda、钟函、罗罗都逃不开节目组的魔爪。

这样想着,灼宝心情愈发平静,乖乖坐在客厅吧台椅上,晃着小脚脚,问郭琳:“妈妈,什么时候开始采访呀?”

郭琳似乎也有些奇怪桂阿姨怎么被采访那么久,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安抚道:“等一会儿吧,快了,你们先吃点零食。”

三只幼崽排排坐,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甄项和桂阿姨神色各异地出来。

桂阿姨还有些紧张忐忑,而甄项像是大受震撼。不过他到底是专业人士,很快调整好情绪:“郭琳老师,可以开始了,我们先简单再过一遍采访稿?”

郭琳:“好。”

大人们坐在吧台边对稿子,仨幼崽无聊地咔擦咔擦吃坚果,灼宝含着一颗开心果,悄悄扯了扯裤兜兜里探出来的小熊,慢慢蹭过去。

甄项对着稿子,余光瞥见“小明星”竟蹭到他身边,登时被萌到:

小明星比电视里还要漂亮!大眼睛黑葡萄似的闪亮亮,睫毛长长,脸蛋粉粉,整个崽嫩生生糯叽叽,离近看,简直美颜暴击。

难怪网上总有开玩笑说要把灼宝rua秃的,这谁忍得住啊!

甄项强行忍住当着人家妈妈的面,rua幼崽脸的冲动,笑着逗灼宝,连语气都不由自主软了些:“宝贝你过来干什么呀?等无聊了吗,马上就好了哦。”

灼宝一点也不认生地朝甄项嘿嘿一笑,然后从兜兜里掏出一部手机,竟然解了锁,屏幕上赫然是桂阿姨刚刚和她大哥王寺卫发的消息。

灼宝眨巴眨巴大眼睛,很天真地指着聊天记录问:“叔叔,你是记者肯定认识字的吧,这个字念什么呀?”

做记者的一目十行是基本职业素养,甄项扫过聊天记录时,脸色都变了,灼宝清晰地从他脸上读出“我抓到了大新闻”几个大字。

甄项有些激动:“灼宝,这是哪来的?”

不用别人回答,桂阿姨忽然脸色铁青地一把抢回手机,而这一幕都被拍摄花絮的摄像机录了进去。

灼宝想了想,觉得家里保姆这么凶,他应该给点反应,于是先发制人地、“哇”一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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