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8章
“啊啊啊！！！”
看见遭天谴变成了焦炭的母亲, 方有志吓得直往人后躲。
“大师，大师救救我！”
暴脾气的胖和尚忍不住道：“你们娘俩是干了缺德事遭了天谴，又不是被妖怪迫害, 我们怎么救，再来，真救了你们这等缺德鬼, 德行有亏的就是我们了, 说不得我们还会被你们连累也遭天谴, 这缺德钱我是赚不了了。”
见胖和尚直言不肯干了, 其他大师纷纷附和, 立刻表态，都不愿再管方有志的事。
他们既是这行的, 即使道行不怎么样，也明白有些钱能赚，有些钱却万万不能赚, 他们也只是凡人，总不能跟老天爷过不去吧？
见大师们都不愿再管自己，方有志崩溃了, 他抖着嘴唇不知道还能求谁帮忙，就是他宠爱的新夫人都连忙带着孩子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沾边。
见方有志朝自己看来，新夫人还连忙带着儿女跪倒在地, 指天发誓：“老天爷呀，妾可是无辜的，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切都是方有志跟那老婆子做的！”
“妾本是外室, 连妾室都算不上, 也未与方有志成婚，他干的那些缺德事可牵扯不到妾身上啊。”
“再说方有志乃是天阉，短小得都无法令女子破身，妾能指天发誓，妾生下的这三个孩子皆不是方家的血脉，与方家毫无关系，老天爷可千万不能因此牵连到我儿啊！”
听了新夫人的话，顿时所有人都震惊地朝方有志看去。
方有志亦是又惊又怒，完全不肯相信新夫人说的话：“不可能，你说谎，除了他们几个，我分明还有其他儿女！”
“我呸！”新夫人泼辣地叉腰，“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了，你先前分明只是一个樵夫，却因娶了一个有钱的妻子便突然乍富，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眼红，想坑你一把，你母亲也是个蠢的，有人给你送女人她便收，你都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话吧！”
“别说我这三个孩子，就是你看不上没领进门来的，都没一个是你亲生的，要不是你们母子大方，给钱痛快，愿意出钱帮我们养儿养女的，你当我们愿意伺候你呢？”
“而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跟你老娘一样蠢，那么多个孩子没一个像你们母子的，你却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我们互相之间可都发现了，只是不告诉你而已！”
方有志想扑过去捂住新夫人的嘴，不让她继续说，新夫人反应却灵敏得很，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两个都能躲开方有志，甚至还有余力一脚便将方有志踹倒。
这场大戏让曲渺渺等人看得叹为观止，她就说嘛，为何新夫人的孩子没一个像方有志母子，原来那些孩子竟全不是方有志的。
曲渺渺道：“如此说来，胡小盈耗费修为生下的那个孩子才是你唯一的亲生儿子，他本还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狐仙，本地山神，超脱凡人之外，但你却将他害死了。”
“你那么想要儿子，结果养了一堆孩子却一个亲生的都没有，唯一亲生的还是你们母子亲手送走的，你们母子真是蠢得可笑。”
“你一个残缺之人，除了狐仙，谁还能怀得上你的孩子呢？”
“不可能……”
“怎会如此……”
方有志转头看向自己那变成了焦炭的老娘，此时此刻，他这个向来孝顺的儿子居然开始仇恨起了自己的老娘。
“是她害苦了我……都是她……”
若非他老娘言语蛊惑，总是让他纳妾，他便不会生出异心，不会做不出对不起胡小盈的事，今日也不会遭受天谴！
都是他老娘将他害成了这样！
“都是她……”
方有志恨不能鞭尸自己的老娘。
“啧啧啧。”曲渺渺道，“居然还怪起自己的老娘了，若非你心思本便是歪的，你娘即使说出了花来，你也起不了歪心思，可别把一切推在孝顺二字上，委屈了孝顺。”
“你分明跟你娘一样，都心思恶毒自私自利，所以你跟你娘才万事契合，你如今将一切都推给你老娘，不过是想要逃过天谴。”
“但人在做，天在看，天谴岂是你说两句推卸责任的话便能逃过的？你别以为天雷现在还没劈你，你便能心存侥幸，天雷现在不劈你，只能说明你命中注定另有报应。”
方有志立刻惊恐地朝曲渺渺看去，这时，一只毛绒绒的小幼狐突然跑了过来，在来到方有志面前时，它身体突然变大，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的玉雪可爱，眉目精致，但看向方有志的眼神却非常冷漠。
方有志被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吓了一跳，而后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了这孩子的身份，然而还不等他动作，小男孩就朝他扑去，白嫩的小手上还弹出了五根锐利的指甲猛然划向朝方有志脐下三寸。
“啊啊啊！！！”
方有志胯部顿时血流成河。
小男孩却仍不放过方有志，小嘴一张，嘴里居然长出了可怕的獠牙，而后他猛然垂首，一口便咬在了方有志的脖子上，将方有志的脖子咬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眼。
瞬息之间方有志便断了气，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而先前还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却混身都沾满了方有志的血。
方有志死后，小男孩嫌弃地张开嘴，“噗”地将方有志的血肉吐出。
新夫人与几个孩子都被这样血腥的场面给吓坏了，又叫又哭的，方家的下人也乱作一团，跪地疯狂磕头求饶。
小男孩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转头看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没一会儿，黑暗中就出现了一只毛发凌乱的老黄鼠狼。
老黄鼠狼快步跑了过来，人立起来朝曲渺渺拱手：“多谢天仙助我等报仇雪恨！”
曲渺渺摸了摸鼻子：“其实我都没出力，真正出力的是他们……”
说着，曲渺渺看向燕巨侠跟轩辕小怜，燕巨侠倒还乖巧地站在原地，轩辕小怜却不知为何突然炸起了毛，而后化作一道黑烟快速钻入地底不见了。
正想道谢的黄鼠狼愣了一下，而后，一阵锁链拖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二丫，方有志，时辰到了，该上路了。”
听到这个声音，燕巨侠突然打了个冷颤，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立刻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褂，戴着黑色高帽，帽子上有着“天下太平”四个字的勾魂无常突然出现。
看到黑无常那张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脸，燕巨侠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救命啊！”
燕巨侠吓得连忙跑到了曲渺渺身后躲着，但曲渺渺身形娇小，根本挡不住他，于是他又跑到了薄奚衡身后躲着。
范八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管燕巨侠躲去哪里，他的眼睛都盯着他转。
燕巨侠被看得头皮发麻，色厉内荏地说：“看什么看，你再看我阳寿也未尽，你勾不了我的魂。”
范八爷阴沉着脸笑了一下，却比没笑时还令人害怕：“放心，我此番不是来接你的，只是领了任务出来勾魂，见有熟人在此，才特地来此处勾魂。”
燕巨侠：“……”
不但没有放心，还更紧张了。
范八爷一挥手，身后便出现了两只无常鬼，两只无常鬼沉默地出列，手中的锁链一甩，便甩到了两位死者身上，轻轻松松便将还未离体的两个魂魄勾了出来。
没再理会燕巨侠，范八爷拿着打魂鞭过去，二话不说各抽了母子两一鞭，这鞭子直接抽在魂魄上，可比抽在肉身上疼多了，是以母子两嘴里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燕巨侠偷偷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范八爷也顺眼些了。
母子两发现自己被黑无常勾了魂魄，立刻挣扎起来，拼命求饶，范八爷却压根不理：“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更何况你们的尸身已被破坏，想还阳，做梦都不可能。”
“且王二丫，你犯下挑唆，辱骂，诽谤，谋杀儿媳与孙儿之罪，罪不容赦，即使已有悔过之心，当下也必入铁树地狱受刑四万年，再入蒸笼地狱受刑一百六十三万年，冰山地狱一千两百八十八万年！”
“而方有志，你犯下诽谤，说谎，谋害妻子，谋害亲子，与人通奸之罪，当入拔舌地狱一万年，再入蒸笼地狱一百六十三万年，冰山地狱一千两百八十八万年，石压地狱一千四百二十四万年！”
说到这里，范八爷又阴沉地笑了：“铁树地狱便是将不穿衣服的魂魄用铁树枝穿过后背皮肉，挂在铁树上受刑。“
“放心，你们已经死了，是不会再死的，所以你们只会痛，而魂魄没有了肉身的保护，感受到的疼痛便是有肉身保护时的一万倍。”
“冰山地狱便没有那么残忍了，只是令你们不能穿衣服，徒手攀爬满是尖刺的冰山而已，虽然你们的皮肉会因为太冷冻在冰山上，但狱卒们会帮你们的忙，他们会不眠不休地抽打你们，让你们强行撕裂自己的血肉，不眠不休地在冰山上攀爬一千多万年。”
“哦，说起来蒸笼地狱才更舒服，狱卒们只会将你们放进巨大的蒸笼里，如凡人做蒸饼一般蒸你们，蒸得你们皮肉松软，入口即化。”
“但说来说去，还是石压地狱最轻松，只是将你们放在巨大的石盆里，反反复复用巨大的石头将你们砸成肉酱而已。”
范八爷已经尽量“温声细语”了，方家母子还是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们如今是后悔不已，再说不出半句推卸责任的话，只会哭天抢地地求饶，可惜无常老爷郎心似铁，一挥手便让身后的无常鬼将母子两的魂魄强行拖下阴曹地府。
方家母子都被拖走了，范八爷却没离开，他环视一圈，还吓得除了曲渺渺三人外，其他人“刷”地跪了一地，就怕这位无常老爷一挥手中的鞭子，把他们的魂魄也抽走了。
不但抽走，还要把他们也打落十八层地狱。
范八爷自然是故意现身于人前警告这些凡人的，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目的。
“薄奚公子。”范八爷客气地朝薄奚衡拱手，“得知公子不愿做城隍，崔判很是难过，但若公子实在不愿，地府自然也不会强迫公子，这三炷香是崔判特地嘱咐我交于公子的，若公子在世间行走时再遇见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人，可用此香通知地府，地府自会派人前来处置。”
薄奚衡有些意外，但却没有拒绝地府与崔判的好意，上前接过了香。
为了将香交给薄奚衡，范八爷便走近了薄奚衡，但走近后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顿时转头朝躲在薄奚衡背后的燕巨侠看去。
“小道士，你是不是偷偷窝藏了地府的逃犯？”
燕巨侠：“！”
想起那只跑得比狗还快的赤狐，燕巨侠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范八爷阴着脸看着燕巨侠不动，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到燕巨侠都快坚持不下去了才再次开口：“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最好不要让我捉到把柄。”
说罢，范八爷拱手向曲渺渺与薄奚衡道别：“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打扰了。”
范八爷一挥衣袖，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但燕巨侠却还是过了好久才敢从薄奚衡身后出来。
“他吓死我了。”
燕巨侠后怕地说：“你们说他会不会专门派人跟踪我啊？那……那家伙岂不是会暴露？”
曲渺渺摊开双手无奈地说：“地府那么缺人，普通鬼差又给钱便能买通，他哪里有那么人手来盯你？我看他那话便是故意说来恐吓你，逗弄你的。”
燕巨侠一想，觉得曲渺渺这话也有些道理，便放下了心来：“又不能提前勾我魂，他为何要恐吓我？”
“很简单。”薄奚衡语出惊人，“他看上你了。”
燕巨侠：“？！”
薄奚衡道：“你也知道地府缺人手缺得厉害，那日你一剑便能灭杀数万恶鬼，他看上你不是很正常吗？”
燕巨侠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个看上，真是吓了他一跳。
“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讨厌那只黑无常了，但也别想我会去他手下做事，我将来可是要当神仙的！”
“不过……”燕巨侠看向曲渺渺，疑惑地问，“既然有天谴，为何方家母子的天谴来得这样迟？”
“对老天爷来说，神仙妖怪与凡人跟世间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是以祂不可能特别去关注某些花草打架了，吵架了，互相折腾死了，除非事情闹大，被祂注意到了。”
“所以不是天谴来得晚，而是对我们来说再大的事对老天爷来说都只是一件很小的，不足以引起他注意的小事。”
“其实这世间每日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每日都会多出许多罪大恶极的人，老天爷哪能一直盯着人劈呀，就说最近的金城隍，他的城隍庙挨雷劈都是在我们上报地府之后。”
燕巨侠叹道：“诶，看来靠老天爷反应过来处理恶人，还是不如靠自己一剑利落削死恶人。”
“不过我们窝藏地府逃犯的事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燕巨侠有些担心。
“已经被发现了呀。”曲渺渺笑着说，“地府律法虽然严苛，却也有阎罗王这样的鬼神存在，看范八爷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去举报我们的，你就放心好了。”
燕巨侠：“……”
真遗憾，他刚才只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既然方家母子都死去了，魂魄也被拖进了阴曹地府，他们便也该离开方府了，但曲渺渺转过头才发现，方府所以有人，包括那些大师都在看着他们。
而且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还很崇敬，再无先前的嫌弃。
胖和尚搓着手说：“没，没想到惠觉大师还有地府的人脉呐？”
范八爷都说叫出来就叫出来，还被地府求着当城隍，不但认识鬼差头子范八爷，貌似还认识地府的判官，在地府也很有名望，这惠觉大师真是恐怖如斯！
难道欢喜佛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虽然他年纪是大了些，但他真的不介意从头开始学一学这欢喜佛！
薄奚衡连瞎话都懒得再跟胖和尚扯，也不耐烦应付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师，他表情冷漠道：“你们还不走吗？”
胖和尚立刻面露失望，但他又不敢得罪薄奚衡，便还是走了，还连行李都没敢收。
最大胆的胖和尚都走了，其他大师自也没敢留。
曲渺渺见了，立刻便学着薄奚衡的模样转头看向方有志的新夫人与方家的下人们：“你们还不走吗？”
新夫人是个乖觉的，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带着儿女连忙走了。
她是方府的东西都不敢贪了，生怕自己贪了但凡一个铜板都会被牵连遭天谴，走得特别干净利落。
方府的下人们见了，自也都一窝蜂的跑了。
因为人跑得太干脆利落，偌大的方府半个时辰不到居然便变得空空荡荡的了，不，也不是完全空空荡荡，这会儿那些狐妖还未走，黄鼠狼与小男孩也还在。
黄鼠狼人立起来就跟小男孩差不多高，它带着小男孩特地来到了曲渺渺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家小主人。”
在看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曲渺渺便猜到他的身份了，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会这般大，按时间来说，他即使未死，应该也才三个多月大才对。
见曲渺渺疑惑，黄鼠狼立刻便对她解释道：“我家小主人是小妖用障眼法救下来的，当时小妖便想着，一定要让小主人为母亲报仇，为此，小妖特地将半生修为传给了小主人，让小主人提前长大。”
“只可惜小主人虽然长大了，却还没来得及学会说人话。”说到这里，黄鼠狼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小男孩看了黄鼠狼一眼，清冷的小包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黄鼠狼说：“以后小主人便是此地的新狐仙了，之后我会带着小主人回去狐仙庙生活，但是小妖愚钝，实在不能理解狐仙与凡人通婚的习俗，若非此习俗，小妖的主人也不会惨死凡人之手。”
曲渺渺蹲下来，与小男孩平视：“虽然那是你们狐仙自古以来的习俗，但那也不是不能更改的，所谓的习俗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而演变而来的，当这个习俗不能再为你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反而成为压迫你们的枷锁时，你们便要学会将其抛弃，或以新的习俗取代旧的习俗。”
“如今狐仙必须与凡人婚配的习俗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狐仙了，古时凡人之间男女差距也并没有现下这般大，没有这般男尊女卑，所以狐仙们也要因时代而制宜。”
“这样吧，我以天仙之名，从今日开始废除狐仙与凡人通婚的习俗，除非双方是真心相爱，自愿结合，并且受到双方父母的接纳，祝福，狐仙与凡人结合也无须再庇佑凡人富裕三代，只会按照凡间的规矩正常嫁娶。”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还听不懂曲渺渺说的这么复杂的话，但是黄鼠狼却听懂了，它小豆眼里涌出了泪珠，扯着小男孩跪倒在曲渺渺身前。
“多谢天仙。”
外面的还未修出人形的普通狐妖们也通通跪拜下来，狐眸含泪。
“多谢天仙。”
其实曲渺渺的话对狐仙来说是没有效力的，但它们却需要身为天仙的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所以曲渺渺这次笑着接受了它们的跪拜。
“此后我会带着小主人一直在狐仙庙等着主人回来，希望主人能从枉死城出来，获准还阳。”
曲渺渺拍了拍黄鼠狼的脑袋：“阎罗王会帮忙的。”
一般鬼魂即使犯下了再大的错误，鬼差也无权直接将他们打落十八层地狱，除非在被勾魂前，他们的罪行已经出现在十殿阎王案上，被十殿阎王确认有罪。
或许那可怜的狐仙已经在地府为自己申冤了，她至今还未出现，大约是因为害怕。
她在这世间受到太多伤害了。
可是看着黄鼠狼跟懵懵懂懂的狐仙之子，曲渺渺觉得，也许胡小盈还是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