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8章
典绍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张开嘴便涌出了大口鲜血，但他却没死，甚至神智都是清明的。
他也无法动弹。
他只能一边感受着剧烈的疼痛，一边看着雀妖用匕首划开了他的胸腔, 将手伸进他的胸腔里, 血淋淋地捧出了他的心脏。
典绍惊恐不已, 却连惊叫声都发不出！
此时此刻, 他终于真正后悔了。
后悔贪恋玉红袖的美色, 过度迷恋玉红袖，后悔跟非人异类纠缠在一起, 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好，却忘记她其实是一只能轻易要了他的命的妖怪，不是什么弱女子。
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伤害她, 她都会对自己一如既往，是个能轻易拿捏的傻姑娘，现在他才明白，这样一根筋的傻姑娘反噬起来有多可怕。
可典绍努力张嘴, 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求饶的话，也无法再对她说出对不起，即使这是他最真心的一次。
雀妖感受不到典绍的情绪，又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去感受他了, 她捧着典绍血淋淋的心脏, 发现这颗心跟其他人的也没什么区别，那为何拥有这颗心的人却如此狼心狗肺？
她将心脏放回了典绍的胸腔, 满是鲜血的手朝他胸膛一按, 他胸膛上的刀口便消失不见了。
虽然伤口还是很疼, 看见雀妖的动作，典绍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他以为雀妖对自己仍是有情的，所以她最终还是不舍得杀死他。
但典绍很快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因为雀妖很快便狠狠地将他身上最重要的部位生生扯了下去，捏碎成血沫！
“这是你欠我的。”
雀妖用典绍的衣服擦着手上的血：“比起让你就这么死了，我觉得还是让你慢慢地，以这副残躯感觉自己生命的流逝更好，这样，你接下来的每时每刻，甚至是死亡那一刻便都能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每天都对我忏悔了。”
“当然，你要恨我也没关系。”
雀妖起身，转身朝外走去。
三年前她被人打伤摔下山崖，是典绍将她救了回去，虽然他穷得钱袋里拿不出三个铜板，沦落到去住茅草屋，却为了她不顾危险去山上采药给她治伤，那时，她以为自己遇见的是一个极善良的好人。
是以伤好后，她便以报恩之名留在了他身边，她还想办法为他赚来银钱，让他住上了大房子，也为他交了束脩，让他能上私塾。
她还学习凡人女子，开始为他洗手做羹汤。
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即使双方都没有长辈，却还是按照凡人的礼数定下了婚盟。
在他遇见玉红袖的那个夜晚到来之前，她以为她跟典绍会如凡间的任何一对恩爱夫妻一般，携手共度一生，日子平淡又快活。
却没想到，短短三天不到，他们却走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雀妖终于明白了，错的不是玉红袖，而是她压根就没看清典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先前之所以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好，不过是没有遇见更美的姑娘。
只要那个姑娘出现，典绍便一定会背弃她。
若非玉红袖有心帮忙，或许她被典绍哄得团团转都不知道，也许还会在典绍移情别恋后为他奉献一生。
所幸她终于醒悟了。
也所幸，典绍遇见那个姑娘是玉红袖。
雀妖一离开，身后的大宅子立刻便变得破败，变回了典绍原本那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宅子里的一切名贵物品也都不见了。
典绍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穷苦到口袋里都掏不出三个铜板的时候。
他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这时典绍终于能动弹，但他却没有了动弹的心思，因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因为他就连看大夫的钱拿不出来。
他已经被彻底毁了。
如此活着，他还不如死了，而他确实也活不下去了。
“雀仙……”
此时此刻，典绍再也想不起什么玉红袖了，只念着曾经对他予取予求的雀仙。
可惜这世上，再无爱他的雀仙。
……
紫明楼的某处楼顶上，四个奇怪的人正排排躺着。
过了会儿，曲渺渺突然开口：“玉红袖应该不会再管那只雀妖的事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管了。”
薄奚衡摸摸曲渺渺的头：“那就不管她。”
轩辕小怜道：“有的人非要吃屎，拉是拉不住的，就让人家吃去吧。”
燕巨侠：“你这话说得好有味道，哕！”
正在四人说话间，突然，小仓鼠现出身形：“那不是乔雪亭吗？！”
“哪里？！”
曲渺渺立刻便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乔雪亭出现了，他似乎还是来找玉红袖的。
顿时曲渺渺就撸起了袖子：“走，我们下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是时候让乔雪亭这个畜生去阴曹地府呆着了！
“来来来！”
曲渺渺突然背过身去：“你在我背上画个隐身符，我要隐身进玉红袖的房间。”
“？”
燕巨侠不解：“你是个假的神仙吧？想隐身还要我给你画符？”
“哼！”
曲渺渺双手叉腰：“我们神仙规矩多啊，你别废话了，快画，再磨蹭，玉姑娘要被那畜生欺负了！”
燕巨侠没办法，只好拿出笔来老老实实在曲渺渺身后画符：“待会你要是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被人发现不对，隐身可就失效了。”
曲渺渺连忙道：“放心啦，我懂的！”
燕巨侠利落地给曲渺渺画好隐身符，转头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背。
是薄奚衡的。
燕巨侠：“……”
他无语的低头给薄奚衡也画上了隐身符，一边画还一边问旁边的轩辕小怜：“你要不要？”
轩辕小怜满脸拒绝，直接后退：“我自己会隐身！”
小仓鼠也举起爪子说：“我也会！”
燕巨侠似乎有些遗憾，看了他们一眼才将笔给收回去。
集体隐身后，他们四个跳下了屋顶。
这时乔雪亭正好来到了玉红袖的房门前，负责看守玉红袖的两个丫鬟与打手认识乔雪亭，立刻便让开了，是以乔雪亭都未敲门，直接便推门而进。
曲渺渺等人立刻便尾随在了乔雪亭身后，擦着边进了屋。
乔雪亭非常谨慎，他进屋后本想立刻关门，却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由于他什么都没看到，便还是关上了房门。
“好奇怪。”
乔雪亭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打量：“我怎么感觉有许多人跟我一起进了房间？”
曲渺渺严肃着脸跟着乔雪亭身后：“他好敏锐，难怪行骗这么久都没被人捉到。”
薄奚衡一把扯住曲渺渺的后衣领，免得她撞到乔雪亭的背上，被乔雪亭发现：“不要跟得太紧，你现在不是猫。”
结果他抬眼一看，发现燕巨侠在扯乔雪亭的头发，轩辕小怜在乔雪亭脖子后面吹阴气。
薄奚衡：“？”
只有他一个人记住了“不能让隐身符失效”这件事吗？
乔雪亭：“……”
他怎么感觉有人在扯他的头发，还有人在往他脖子后面吹气？
那气还冷嗖嗖的！
难道他大白天的居然撞鬼了？
乔雪亭平生干的几乎都是亏心事，他若是怕鬼，便不会安然活到现在了，而且他相信自己身上煞气重，一般鬼怪并不能近他的身。
但今日，他却觉得全身都有些毛毛的。
玉红袖正坐在梳妆台前补妆，发现乔雪亭来了的时候她都没回头，正在仔细地给自己涂胭脂：“你在说什么鬼故事？难道是上天开眼，那些被你害了的姑娘终于化作厉鬼来收你了？”
乔雪亭一听，顿时稳住了，他坐了下来，还有心情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悠闲得很：“我很好奇，你这两天到底是在干什么，该不会还没放弃逃走吧？”
玉红袖冷笑了一声：“被看得这么死，我怎么可能跑得掉？”
乔雪亭笑了：“这么说你确实还是想逃了。”
玉红袖：“不想逃才奇怪。”
乔雪亭转头看向玉红袖：“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不论遭遇了什么都绝不放弃的模样，让我想狠狠地折断你的翅膀，让你认清楚现实。”
玉红袖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向乔雪亭，红唇渐渐拉平：“我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看到那一天，而且我很快便会恢复自由，那个时候，便是你的死期了。”
听了玉红袖的话，乔雪亭立刻眯起了双眸警惕起来，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弱女子，但还不等他动作，一个黑影便突然跳了出来，用绳索从后面狠狠地套住了乔雪亭的脖子，拉着乔雪亭往后拖去，压在了地上。
只顾防备玉红袖的乔雪亭目眦欲裂，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脸都涨成了紫色，他万分后悔今天来找玉红袖，却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身后的人力量并不足，立刻便要挣扎。
乔雪亭会些武功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小孩子。
然而就在他要发力挣扎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自己身体被两股毛绒绒的“绳索”给束缚住了，完全动弹不了，加上脖子又被身后的人用力地勒着，乔雪亭很快便被卸去了力气，险些便要窒息而死。
那束缚住乔雪亭的毛绒绒的绳索不是别的，正是曲渺渺的两根毛绒绒的长尾巴。
除非有妖魔鬼怪掺和在内，否则神仙不能插手凡人之间的事，但此番若她不插手，乔雪亭很可能反杀玉红袖。
是以曲渺渺还是出手了。
燕巨侠跟轩辕小怜很懂事，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薄奚衡见了，也转过了身。
曲渺渺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尾巴一动，顿时将乔雪亭捆得更紧了。
玉红袖似乎并没有发现不对，她身姿婀娜地走向了乔雪亭，手里还拿着一根金簪，口中更是愉快地哼着小调。
走到乔雪亭身边后，玉红袖发狠地用金簪挑断了乔雪亭的手筋与脚筋，利落地将乔雪亭变成了一个废人。
显然对于这一幕，她已经准备很久了。
绣花鞋踩在了乔雪亭的心口，玉红袖笑着开口：“告诉我被你所骗的那些女子都被你卖去了哪里，不然我就先割了你的鸟，再割了你的舌头，然后削了你的鼻子，耳朵，挖下你的眼睛。”
“乔雪亭，你了解我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听了玉红袖的话，曲渺渺小声道：“我就说玉姑娘是个干大事的人。”
其他三人也深有同感的点头。
怕再勒下去就将乔雪亭给勒死了，手里拽着绳索的小五连忙松开力道，给了乔雪亭喘息的机会。
然而即使被松开，乔雪亭也发不出声音来了，他头脑发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乔雪亭求生意志十分强烈，最终还是缓了过来。
即使到了这等境地，乔雪亭依旧很冷静，他看着玉红袖无声地说：“你放过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不然，我即使是成了人瓮，也什么都不会说。”
乔雪亭是聪明而狡诈的，玉红袖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压根不指望她用他的生命威胁他，他便会将一切都老实告诉她。
本来玉红袖是打算徐徐图之的，乔雪亭防备心太强，太谨慎了，他还会武艺，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杀他必须得好好谋算。
但频繁上门的典绍却破坏了她的计划。
是以深思熟虑过后，玉红袖便决定在乔雪亭再次上门时对他动手。
典绍的出现必定引起乔雪亭的注意，他肯定会在下次拍卖会之前提前出现在她面前，刺探她的态度，若她不抓住这次机会，有了防心的乔雪亭很可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果断买通了龟奴小五，决定与他合作杀死乔雪亭。
小五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岁，但他干习惯了粗活累活，力气宛如一个成年人，还为了带自己的母亲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事都愿意干，头脑聪明人又狠，只要他们能趁乔雪亭没有防备时对他下手，他们还是有机会杀死乔雪亭的。
而且小五年纪这么小，一般人也不会太防备他。
先前也是因为小五年纪小，没人将他放在心上，才让他有机会带典绍一次次上门。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玉红袖猛然从腰间抽出匕首：“你要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威胁你。”
她话音一落，手中的匕首便狠狠地扎在乔雪亭脐下三寸：“你也清楚，我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死了，而是会在你死之前狠狠地折磨你，但你若愿意说实话，我便给你个痛快，若你不愿，那我就从这里开始，一截一截地，让你清醒地看着我是怎么把它剁掉的好了，我还会剁一截，问你一次。”
说罢，玉红袖立刻便转动匕首向下扎去，竟真的利落地剁下了最外面那一截。
乔雪亭疼得全身都在抖动，脸上满是疼出来的汗珠，可惜此时乔雪亭还被勒住脖子，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不然他定然宁愿咬舌自尽。
“你……”
乔雪亭赤红着双眼：“好，我说……”
那玩意是所有男人弱点，为了留一个“全尸”，即使精明如乔雪亭，也不得不暂时屈服于玉红袖，是以他很快便将玉红袖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玉红袖。
但见乔雪亭如此利落地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玉红袖反而不敢相信了。
就在这时，原本关紧的窗户“嘭”地一下打开。
一阵无形的清风钻入了房内。
玉红袖一惊，立刻朝窗边看去，怕是有人来救乔雪亭，结果她很快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帮你搜他的魂。”
话音一落，穿着鹅黄色罗裙的雀妖便出现在了房内。
见来的是雀妖，玉红袖立刻松了口气，她没有矫情，直接道：“多些雀仙姑娘。”
雀妖冲玉红袖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了乔雪亭，用妖法搜乔雪亭的魂，通过查看乔雪亭的记忆来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很快，雀妖便收回了手。
“他先前所说无一为真。”雀妖看向玉红袖，“但不用再拷问他了，我已经看过他的记忆，我知道那些姑娘都被他卖去了哪里。”
玉红袖听了，立刻低头看向乔雪亭。
乔雪亭眼神震惊，没有想到会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女子来，打断了他的盘算，也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别说乔雪亭没想到，就是玉红袖都没有想到雀妖居然会去而复返，还出手帮她，原本玉红袖都要放弃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小雀妖了。
但雀妖既然去而复返，便代表此番她终于真正清醒了，也不枉费她先前的多管闲事。
至于雀妖为何能这么快清醒，应该是典绍暴露了还没有放下她的小心思。
典绍那人在玉红袖看来再愚蠢不过，他会这么难快暴露，玉红袖其实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雀妖能突然清醒。
看到突然出现的雀妖，曲渺渺他们也很意外，决定不再管这只笨鸟后，曲渺渺自然不会再去盯着她，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两人后来又怎么了，但是曲渺渺却看得出来再次出现的雀妖身上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她身上的天真与迷茫似乎全部都消失了，但却多了戾气与狠绝。
也不知道他们回去后典绍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雀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典绍应该是干了什么彻底触怒雀妖的事吧？也不知道，雀妖现在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总之，曲渺渺还是希望是好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玉红袖果断亲手勒死了乔雪亭，令乔雪亭带着满脸的不甘和怨恨，瞪大双眸而死。
玉红袖不是乔雪亭，没有以折磨别人为乐的爱好，虽然雀妖觉得就这么让乔雪亭死了很可惜，玉红袖却也还是利落地下手了。
“这样的人必下十八层地狱，他去了阴曹地府，自有他的罪受。”玉红袖对雀妖说。
雀妖似懂非懂地看着玉红袖，过了会儿，她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玉红袖没有拒绝，而是问：“你为何会来帮我？”
雀妖缓缓开口：“我想跟在你身边修行，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而且我跟在你身边的话也可以保护你，我知道，即使你一人在外生活也能活下去，但一个凡人女子独身在外会遇见的危险太多了，有我跟你在你身边的话，能更好的保护你的安全。”
玉红袖愣了一下，说：“你是雏鸟么？你该不会将我当成母亲了吧？”
雀妖抿了抿唇：“我是妖怪，在哪里都可以修行，你若不愿意，我可以偷偷跟在你身后，你发现不了我的。”
玉红袖听了对方这么孩子气的话，笑了：“你想跟就跟吧，你说得没错，我一个女子在外行走，又没有武艺傍身确实危险，而且我接下来想去做的事一个人也做不了，我就给你一个留在我身边做事的机会吧。”
雀妖听了立刻高兴起来：“好。”
玉红袖看向地上的尸体：“首先，你帮我把这具尸体处理了，然后幻化成他的模样将我，跟这孩子母子光明正大带出紫明楼。”
雀妖立刻提起了乔雪亭的尸身：“没问题。”
说着雀妖便带着乔雪亭的尸身飞去了城外断崖下的乱葬岗，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乔雪亭的身份，她还特地将乔雪亭的尸身分解成了多份才扔下，让乔雪亭死无全尸。
乱葬岗蹲守着一群食腐乌鸦与食腐恶犬，相信很快乔雪亭的尸身便会被这些东西分食而尽，这也是雀妖不直接处理了乔雪亭的尸身的真正原因。
在一个时辰前，她绝对做不出这么狠绝的事，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了。
而身为妖怪，雀妖当然知道死无全尸的人是很难投胎的，但乔雪亭那样的人配投胎吗？
“多谢帮忙。”
雀妖离开后，玉红袖突然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曲渺渺便知道玉红袖早便发现他们了。
见玉红袖聪明的没有点出自己的名字，曲渺渺便连忙拉着薄奚衡的手偷偷摸摸打开门朝外走去，燕巨侠跟轩辕小怜见了，自然也都匆忙离开。
还留在房内的小五被突然打开又突然关上的门吓了一跳，就是负责看守玉红袖的四人都被吓了一跳，玉红袖却表现得十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