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3章
小仓鼠果然无愧于自己的种族, 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凡人都以为槐树是养鬼之木，实际上槐树也是镇鬼之木, 若将鬼镇在槐树下, 槐树下的鬼便不能出来害人。
那枯井口的槐树原本便是起着这个作用。
之所以有人在枯井边栽种了一棵槐树，便是因为经常有人抛尸进枯井之中。
这也是燕巨侠先前说这两个加在一起极阴的原因。
因为若无人抛尸进井, 便无人栽槐镇压。
但也因此, 即使那槐树已生长了几百年，还是无法修炼成精，也无法挪动。
按理说槐树既然无法修炼成精，自然也不会感到怨恨, 从而从镇鬼之槐变成驭鬼之槐，其实问题便出现在离此地不远的那座废弃客栈。
那座废弃客栈其实不是客栈, 而是一座特殊的赌坊与青楼相结合，专门招待富商与达官贵人, 名为销金楼的五层高楼。
因为性质特殊, 所以那销金楼才专门开在了此处。
也因为是专门招待富商与达官贵人的地方, 所以里边最低的赌资差不多都有万金之多，为了笼络住那些客人, 销金楼的“服务”自然要有别于一般的赌坊与青楼。
而销金楼的特殊服务, 便是楼中的姑娘们。
销金楼里的姑娘，除了少数被家人所卖, 几乎都是被掳来的清白人家的姑娘，有些姑娘还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如此, 销金楼便能完全保证楼里的姑娘们的清白干净。
作为“特殊服务”, 楼里姑娘不但会被高价拍卖处子之身，还会被特殊嗜好的贵客折磨。
也是因此，楼里的姑娘折损率极高。
除了被掳来后便选择自尽保全自己的，其他姑娘几乎都是被那些客人给生生折磨死的，那些死去的姑娘，自然都被抛尸进了井中。
老槐树自然镇压不了那么多厉鬼，后来便被反噬了，跟其中一个女鬼合为一体，成为了槐树精。
那女鬼与槐树合为一体，成为了槐树精便驭使惨死的厉鬼们害死了所有去过销金楼的客人，销金楼幕后的老板，在销金楼干过活的人。
自那之后，销金楼便从这世上销声匿迹了。
但槐树精却并未就此收手。
尝到了做妖怪的好处，槐树精便不愿再做人，她占领了废弃的销金楼，还将那些好不容易解脱的厉鬼全部都扣押了下来，不但不让她们下地府轮回转世，还驭使她们帮自己害人。
此后，但凡有生人出现在这附近，还企图在销金楼过夜，她便会让女鬼们诱惑那些人，先吸尽阳气将其杀死，再将尸体填进枯井。
如果死者是男子，将其杀死后她还会吃了他们的魂魄，如果是女子，槐树精便会扣押她的魂魄，让她们为自己引诱更多的男子带来销金楼。
是以此地的女鬼便因此越来越多。
坏事做多了肯定是要遭天谴的，槐树精后来便遭天雷劈了，但老槐树活得久，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此后槐树精也再不敢大喇喇地杵在地面上，便将本体遁入井下，躲藏起来，是以这外边便只剩下了一棵半枯的死树。
“她跟销金楼的主人有何区别？”
曲渺渺冷声道：“她所作所为，不照样是逼良为娼？难怪会被我的火烧得那么惨！”
小仓鼠道：“她作的孽还不止呢，为了隐瞒地府，她认了个厉害的鬼差做哥哥，每次那鬼差来勾魂，她便只会让鬼差勾走女鬼的一魂二魄，如此一来，鬼差便能对地府交差，蒙混过关，而她照样可以继续驭使那些女鬼帮自己害人。”
曲渺渺狠狠蹙起眉：“魂魄不全的人即使投胎也是傻子，基本不可能活下来，即使活下来了也会活得非常痛苦，还会受尽折磨。”
“是极！”
小仓鼠气愤不已：“而且被剥离的还是善魂，所以她扣押在手中的全都是恶魂，这些恶魂害起人来可不会觉得愧疚，即使她们所害之人同为女子！”
“得将那些女鬼全部送去地府，还要找全她们的魂魄才行，但此事还是要地府的人自己来做。”曲渺渺叹了口气，“此番居然真是地府内部出了问题，看来得联系白蓉蓉了。”
小仓鼠道：“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气味也太难闻了。”
曲渺渺呆了一下：“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垂头努力回想，突然反应过来：“啊，我把仙尊忘记了！”
说着她立刻旋风一般转头就跑。
小仓鼠：“……”
不愧是猫。
槐树精一死，鬼打墙便不攻自破，是以曲渺渺很快便看到了还站在原地发呆的薄奚衡。
曲渺渺连忙扑过去。
但薄奚衡却没让她扑进自己怀里，还直接给她递了两样法器。
曲渺渺：“？”
她纳闷地拿起两样法器：“干嘛呀？”
薄奚衡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曲渺渺的腮帮子，此番眼神对了，确实是他的猫来找他了。
想到这里，薄奚衡立刻一脸委屈。
“刚才有女鬼变成你的模样扒拉我。”薄奚衡用求夸奖的眼神看曲渺渺，“但我一眼便看出那不是你了，连我的衣角都没被她们碰到，我现下连头发丝都依旧还是清白的。”
曲渺渺：“……”
为了从她这里要好处，仙尊真的好拼啊。
踮起脚尖，曲渺渺伸手拍了拍薄奚衡的脑袋，敷衍道：“干得好，不愧是你。”
……
曲渺渺带着薄奚衡原路返回，从枯井中跳了出来。
这时燕巨侠跟轩辕小怜抱着一幅很长的画正要跳下枯井找他们，双方险些撞到一起。
燕巨侠道：“你们这么长时间没出现，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轩辕小怜立刻白了他一眼：“你出事，他们都不会出事。”
曲渺渺看向两人怀里的画：“你们抱了什么？”
燕巨侠立刻急道：“那些女鬼察觉到了不对，我们赶到的时候，她们已经把人抓进了画中，我们进不去画里，便只能将画带来了。”
说着燕巨侠便跟轩辕小怜合力将画卷在地上展开。
这幅画卷特别大，因为上面的人有很多，不止有那些附在画上绝色美人，还有许多他们没有见过的书生。
这些书生应该是他们没来之前便被困在里面的。
曲渺渺蹲下去看画中的场景。
画中的场景并不暧昧，都什么时候了，即使女鬼想吸阳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吸，所以画上的画面是女鬼们挟制那些昏迷不醒的书生们的画面。
正好法力还没封回去，曲渺渺打了个响指，指尖便冒出了一撮小火苗：“不必一定要进去，将画烧了就行了。”
燕巨侠：“会不会把那些书生也一并烧死了？”
曲渺渺冷笑道：“若他们不好色，便不会被女鬼引诱进画中，这样的人烧死就烧死了，他们死了，说不定还会造福不少人。”
燕巨侠：“……”
眼看曲渺渺手中的火苗要靠近，画中的女鬼察觉到那并非凡火，纷纷从画中跳了出来跪地求饶，书生们也通通被放了出来。
其中一个女鬼哭道：“仙家，我们无心害人的，我们也是被胁迫的，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仙家就饶过我们一回吧。”
曲渺渺当然知道她们都是被胁迫的，本来就没打算将她们怎么着，先前那话不过是在威胁她们而已。
见她们识趣，她便将火灭了。
曲渺渺转头看向那些昏迷的男子，发现他们全都丢失了元阳，身体变得极其虚弱，至少养个两三年才能养好，便冷笑了一声，就这还想赴什么招贤令？
简直可笑！
连最简单的□□都克制不了，还能指望他们克制住贪欲吗？
这样的人，即便是做了官也是贪官！
此次招贤令这些人怕是没机会了，跟他们相比，先前那月下看书的虚伪书生都要好上不少，至少他能够克制自己的□□，还十分聪明懂得哄骗那女鬼，躲过了这一劫。
曲渺渺一挥手，书生们便都被送到了不远处的客栈中，女鬼们看到这一幕，更是明白了曲渺渺的厉害。
她们是看不出曲渺渺的跟脚，不知道她是神仙，她们却俨然已经将曲渺渺当做比槐树精还要厉害的大妖怪，是再不敢小瞧她，也不敢再放肆。
曲渺渺看向战战兢兢的女鬼们：“我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对你们动用任何私刑，但你们也别想跑，我会通知地府，让鬼差领你们下去，到时自有地府审判你们的罪行。”
女鬼们一听，顿时都害怕不已。
她们在槐树精手底下这么久，几乎都被动或主动害过人性命，若是下了地府，她们岂不是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虽然没有去过地府，她们却也听说过地府的严苛。
“你们也不必如此害怕。”
曲渺渺解释道：“你们魂魄不全，又是受槐树精胁迫，地府也没有那么不讲情面，你们会被槐树精压迫这么久，说到底地府也有责任，此番，地府应该会对你们从轻处罚。”
听了曲渺渺的话，躁动不安的女鬼们立刻安静了不少。
安抚完女鬼们，曲渺渺取出了先前白蓉蓉给她的香，点燃了一根插在地上，很快，燃烧起来的香就飘出了一条白色的长线往远处而去。
看着面前的画面，燕巨侠问爬到他肩上的小仓鼠：“那些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仓鼠听了，便将先前跟曲渺渺说过的话对燕巨侠也说了一遍，还重复地表达了对那槐树精与销金楼的愤怒。
燕巨侠听完，愣住了。
而后，他看向不远处的客栈。
……
“公子救我！”
紫衣少女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穿墙扑到一个书生面前，“我的姐妹们都被道士捉走了，公子，救救我！”
书生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公子，我虽是鬼，但从未害过人，不然先前也不会放过公子了，公子，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紫衣少女扑过去揪住了书生的衣袍，“我本是朝廷命官之女，出身清白，一年前，我与父亲回老家时路过此地意外走散被害了性命才沦落此地，公子，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紫衣少女哭诉着自己悲惨的遭遇，抓着书生的衣袖，想让他救救自己：“只要公子愿意带着我的骨灰离开此地，奴婢便什么都愿意为公子做，无论是高官厚爵，亦或是让公子此后美妾佳人相伴。”
“你，此事不可！”
虽然心里翻涌出了贪欲，但书生还是压制住了，他怕自己一旦没有克制住贪欲便会为鬼所害。
只有懂得克制，他才能百毒不侵。
“公子，我所言句句为真！”
紫衣少女扑进书生怀中，言辞恳切：“若我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天打雷劈！”
……
不到半个时辰，一身黑衣的白蓉蓉便出现了，她看向曲渺渺：“此番唤我来有何要事？”
曲渺渺看了一眼那些女鬼，很快便将此地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了白蓉蓉。
白蓉蓉听了，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稍等，我回一趟地府，将此事禀报给上峰。”
说着白蓉蓉便化作黑色烟雾钻入地底不见，但没一会儿，她便手拿生死簿再次出现了，她还带了许多小鬼差过来，这些小鬼差便是负责带这些女鬼下阴曹地府的。
按照生死簿上的名录，白蓉蓉一一点过那些女鬼，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不对：“少了一只女鬼，骨灰坛也少了一个。”
曲渺渺听了立刻朝那些安分蹲在地上的女鬼们看去，没死的女鬼基本全都自己出现了，她们是不可能离自己的骨灰太远的，即使离得远，也能被骨灰召回来。
除非，她们的骨灰不在这里。
看了那些女鬼一眼，曲渺渺便知道了少的女鬼是谁：“我去找她。”
那只女鬼也许是去找先前的书生了，但那只紫衣女鬼看起来再无害也是鬼，若就这么放任她不管，她日后害人了怎么办？
想到此处，曲渺渺转身便走了。
薄奚衡有些无奈，很快便跟在了曲渺渺身后，另外两人也是。
先前被曲渺渺变走的书生都在客栈一楼扔着，这会儿还没醒，他们四人便没管他们，挨个房间找先前那个月下读书的书生。
他们先前并没有注意到书生住在哪个房间，就是名字都不知道，他们刚到客栈的时候，那书生大约在房内读书，并未出来，是以他们都还没有互通身份。
但四人找了一通，却没有找到那个书生，倒是燕巨侠在其中一间房发现了一个暗格。
看暗格的大小，正适合放一个骨灰坛。
“那只女鬼的骨灰坛应该是一直放在此处，所以那个书生才能趁我们都不在客栈时带那只女鬼。”燕巨侠敲打了一下暗格，非常不理解地说，“他带走那只女鬼干什么？那可是鬼啊，他不怕那只女鬼害他吗？他不是要去应招贤令吗？这就不去了？”
薄奚衡道：“他许是得到了比去应招贤令还大的好处，去应招贤令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不一定能过得了，我观那书生是极度利己之人。”
曲渺渺面无表情：“而我观那只女鬼，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货。”
这时白蓉蓉从门外走来：“如何了？”
曲渺渺转头道：“你先带那些女鬼回地府吧，我们会去追那只跑掉的女鬼，待找到她，我再通知你。”
“也好。”
白蓉蓉点点头：“那我这便回去了，想必我们无常司接下来会很忙，希望那只跟槐树精勾结的鬼差不是无常司的，不然，无常司的威严便要毁于一旦了。”
说罢，白蓉蓉便走了。
曲渺渺揉了揉鼻子：“趁那只女鬼的气味还在，我现在就去追她，免得她跑远了想要再找到她就没这么容易了。”
薄奚衡道：“我跟你一起。”
想到薄奚衡刚才还被槐树精用替身术给换走了一次，曲渺渺立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曲渺渺来到空地上，变成了成年白虎大小的白猫：“你上来吧。”
薄奚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曲渺渺的背，一双手还抓住了曲渺渺的耳朵。
曲渺渺：“？”
曲渺渺面无表情：“麻烦你抱脖子。”
薄奚衡：“……”
他遗憾地弯腰抱住曲渺渺的脖子：“我坐好了。”
看到这一幕，燕巨侠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我也想骑大猫……”
薄奚衡火速转头横了他一眼：“自己御剑！”
燕巨侠：“……”
啧，小气！
曲渺渺带着薄奚衡飞上了天，燕巨侠与轩辕小怜则是带着小仓鼠自己御剑跟在后面，他们想着，书生是凡人，腿脚不快，很容易便能追上。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瘴气林！”
曲渺渺猛然在天上停了下来。
幽国有些地方很潮湿，会自然生出瘴气林，凡人入之则死，只有一些特别的山林走兽能在瘴气林中存活，有些瘴气重的，山林走兽都无法存活，而且瘴气林中气息混杂，即使曲渺渺是神仙，也没有办法清晰地从混杂的瘴气中精确分辨出两人的气息。
曲渺渺落下地来，站在了瘴气林面前：“那只女鬼应该有能力保护那书生不受瘴气伤害，从而穿过瘴气林，离开此地。”
薄奚衡蹙眉道：“要进去看看吗？”
曲渺渺：“进当然是能进去的，我也有法子保护你不受瘴气的伤害，但这瘴气林却很针对我跟吱吱的嗅觉，我们就算进去了，也没办法依靠嗅觉找到他们，也不知此地有没有山神，土地神之类的，由他们帮忙找人应该比我们用自己的鼻子找快多了。”
轩辕小怜道：“凡人惧怕瘴气，肯定会在瘴气林外设神庙保护自身，我们找找看吧。”
“救命啊……”
“咕嘟咕嘟……救救我……”
突然响起的呼救声立刻便让四个人停下了脚步，他们连忙往呼救的地方跑去，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一条大河，河水里正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不断浮沉。
燕巨侠二话不说就丢掉身上的剑匣跳了下去，连忙游向那老人家，轩辕小怜却是愣了一下，直接踩着飞剑飞到老人家身边，双手从背后捞起老人便往岸上飞。
泡在水里的燕巨侠：“……”
他默默埋头游了回来，用道法蒸干了自身。
轩辕小怜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嘲笑道：“今夜没带脑子出门？”
获救的老人哆哆嗦嗦地跪下，虽然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弄干了，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被那么折腾一番还是有些扛不住，但他却没忘了要感谢救命恩人。
“多谢各位相救。”
燕巨侠连忙将老人扶起，怕老人这一跪下去人便再起不来了，他道：“举手之劳，不用行此大礼。”
轩辕小怜问道：“老人家，这大半夜的，你为何会落入水中？”
老人家指了指旁边的鱼篓：“快睡时才想起忘将鱼提回去了，我年岁大了，记性是越发不好了。”
化作人形的曲渺渺带着薄奚衡走了过来，眼神奇怪地看向老人家，她并未在这附近看到炊烟，所以这附近肯定是没有村子的，那这老人家是住在哪里？
他大半夜的不顾危险跑山里来，就为了拿个鱼篓？
闻着老人家身上的鱼腥味，曲渺渺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这时曲渺渺突然想起，先前薄奚衡做的夕食她还没吃两口就着急找小仓鼠去了，这会儿一闻到点腥味就有些把持不住。
老人家年纪虽然大了，耳朵却十分好使，一听肚子叫唤的声音便精准的盯上了曲渺渺，他笑得很和气，虽然脸上满是皱纹，却并不丑陋，反而看起来很睿智。
而且老人家虽然打扮得很像普通的百姓，但气质却很儒雅。
“饿了吧。”
老人家往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指了指：“我家就在那儿，恩人们若是不嫌弃，可去我家坐坐，不瞒各位，老朽做鱼可是老手，今日你们遇见我也是有口福了，我娘子可喜欢我给她做的鱼了。”
薄奚衡低头看向曲渺渺：“休息一个晚上也不耽误事，再说，你不是肚子饿么？”
不知为何，薄奚衡有些在意这个老人家，而且他看他们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像是在怀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