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百零六之型

“哗啦——”

一把赫红色的长刀, 没有一丝犹豫，它轻轻松松便割断了剩下那只鬼的脖子。

太过突兀的结局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赤西一握着刀的手还停在空中, 看样子接下来的动作应该就是挥刀攻击鬼怪，只不过这一切都被女生提前终了。

“我们的头……被人砍断了？”次郎看着自家大哥，眼里还都是茫然，“我们被人砍了头？”

太郎没说话，因为伤口宛如烈阳刺伤的疼痛让他的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混沌。

清晰在于他确实知道自己被人砍了头，混沌在于他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人砍掉了头。

他们可是上弦，十二鬼月最强的存在，刚刚, 他们连杀招都还没有使出来，结果头就被人砍下来了，这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会用这般能力！他们可是鬼, 那群人就只是人而已！弱小又自大、贪婪又愚蠢！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与他们并肩！

“大哥、二哥……脖子好疼啊……好疼……”离他们较远的三郎因为伤口的灼烧，痛得哭出了声。

“三弟……三弟……你在哪儿？”太郎想扭头看自己弟弟, 但怎奈动不了, 因为他的脑袋已经逐渐在化了灰烬。

林子的火，还在忘情的焚烧，那双茫然的黑红眼睛好像透过这场火，也看到了几十前的那场大火。

——

1863年，在北海道一个偏僻的小乡村里, 无畏寒冬的凛冽，有位瘦弱的母亲在一间破败不堪的房屋, 拼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生下了肚里的三个胎儿。

女人的尸体被人胡乱扔到了寥无人迹的山林, 林间饥肠辘辘的野狼们闻到血味, 争先恐后跑了出来，和同伴疯狂争抢食物。

白皑皑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不过漫天纷飞的雪花，终究让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银霜所覆盖。

三个孩子原本没有姓氏，但因后面幕府倒台，明治政府成立，按照新条规，当时的平民也要开始冠有姓氏，村子里没人读过书，于是他们的父亲学着其他人，也随意的捡了一个姓氏给他们，见他们小时候是和狗抢奶水长大的，所以最终冠的姓氏为——犬养。

老大叫做犬养太郎，老二称做犬养次郎，老幺为犬养三郎，而他们的父亲自称犬养高。

犬养三兄弟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生下他们的女人，不过醉酒的父亲倒是有时会胡乱说一些往事。

犬养高是附近有名的矮子，哪怕几十岁了，身高都还和一个小孩儿差不多，因为身高的原因，犬养高平日只能靠拾荒、砍柴为生，他住在一间低矮破旧的木头屋，冬天风雪大，所以屋子里没有留窗，以至于终年不见阳光，昏暗又潮湿，但也就是这样，他还是平稳的住了几十年。

犬养高因为又矮又穷，长相还难看，因此附近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就在所有人甚至犬养高自己都觉得会一辈子孤老终身的时候，有位外乡人路过此地，带着他去了趟外地。

没过多久，乡里人便看到这个老光棍居然牵了个女人回来。

没错，就是用的牵，因为犬养高用着麻绳拴着女人的脖子，一路把她牵回了自己那间破败不堪的木房。

不过一个月，女人便怀孕了，再过了9个月，孩子便出生了，随后就是那个女人因为大出血死了。

三兄弟觉得他们的母亲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犬养高经常会谩骂那个女人。

什么jian人，lan货，万人qi又没人要的biao子，他一辈子的积蓄就从吉原买了个这样的女人回来，还没到一年就死了，要不是因为得了烂病最便宜，他肯定不会要她。

或许从小听多了，长大后犬养三兄弟有时也会跟着他们的父亲一起骂他们的母亲，别无其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父亲花光所有的钱，以至于他们从小就没什么吃的用的，后来学会偷东西了，生活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越往后，三兄弟偷窃的行为便越过分，犬养一家几乎到了是个人都会嫌弃的地步，最后他们被村里人集体赶到了山里单独住。

不过对此，已经年迈的犬养高却毫不介意他孩子的行为，因为他也老了，也赚不了什么钱，他的孩子这样做甚至可以说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有时候，三兄弟知道他喜欢酒，还会特意大老远去给他找酒喝。

1878年，在犬养三兄弟十五岁的时候，那年冬天，他们的父亲死在了家里。

屋子里都是血，地上还有硕大红色脚印，是饿昏眼的熊出来觅食，把人给咬死了，外出多日的三人回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没了炭火一片冰霜的木屋。

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草草的给犬养高挖了个坟头，三人不想一直在老家，于是索性离开了这里，开始四海为家，到处流浪。

他们三个都是矮个子，又没什么技能，所以很多地方都不会雇佣他们干活，身无分文的他们又只能像以前一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避免饿死。

终于在他们19岁的时候，有个老板破天荒的肯花钱雇佣他们。

犬养三兄弟高兴极了，因为这是第一位肯收他们干事的老板，所以三人欢天喜地的跟着他走了。

不过这位老板是个外国人，他从遥远的欧洲而来，将马戏团带领到此，决定在日本巡游，他们团里还差人，所以便招了不少当地人，见他们三个样貌独特，便雇了他们。

经过培训，三人最终在团里担任了“小丑”这个角色。

就是那种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衣服，脸上涂着惨白颜料，还要带着红鼻头，一直保持着夸张微笑的这么一个外国角色。

马戏团会到各地演出，行程很累，不管其他人怎么说马戏团怎么怎么不好，犬养三兄弟反正觉得好得很，至少他们每天都有饭吃，还会有钱，虽然不多但也比以前好，更何况在这里他们表演的花式转球，非常讨那些来看表演的小孩儿们的欢喜。

这种感觉是犬养三兄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受，所以他们巴不得一辈子就在这里。

但种好事肯定不会一直继续，赚够钱的外国老板，带着自己的团队开始去往其他国家继续捞金，一个新的老板从他手里接管了这个马戏团。

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专业的人走了，剩下的虽然学到了一些技能，但都仅仅学到，无法变换，陈旧的表演形式终究有一天让看客开始审美疲劳了，总有一种，啊又是这样的感觉。

因此会花钱来马戏团的人越来越少，为了吸引顾客，第二个老板便开始想法设法钻弄法子出来。

逐渐的，这个老板看到了只要现场表演人的动作越刺激越惊悚，那么观众就会很激动、很兴奋，所以他便开始强制要求马戏团的人必须要演出能够吸引观众的“表演”。

比如盲人射击、生吞活蛇、人跳火圈、虎口脱生等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项目。

犬养三兄弟最后被规定的是十米高台，独走悬绳，高空接球的表演项目。

从此马戏团生意又好了起来，不过里面招的人越来越多，表演的人不知换了多少，唯独犬养三兄弟没有出意外。

只是他们开始年纪大了，老板也开始嫌弃他们了，渐渐的便开始安排他们做起了团里的杂工，再也没让他们上台表演。

犬养三兄弟对此很是有怨言，以至于还大着胆子和他吵了一架，不过对方鞭子属实扇人很疼，被打疼了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干起打杂。

马戏团里的生活对于犬养三兄弟而言也逐渐的变成了其他人口中的地狱，但他们跑不了，这个老板在打手方面可花了不少钱，就是预防这些人跑掉。

行尸走肉般的岁月中，犬养三兄弟终于迎来了他们眼里的太阳——他们捡到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很小很小，小到几乎一巴掌就可以把他碾死的地步，这个孩子差点就被仍到荒野里了，因为这是团里一个会跳舞的女人生下来的，女人原本没死，不过老板倒是把她给活活生生抽死了，因为听到死婴会影响气运，所以他就一直先压榨这个女人不停上台表演给他赚前，然后等到女人把孩子生下后，才收拾的她。

女人死了，小孩他准备抛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犬养三兄弟看到了后，偷偷摸摸便把那孩子给捡回来了，孩子很乖，或许知道乱哭就会被坏人仍掉，所以他老是笑嗝嗝的。

三人一直保他保到了三岁，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被老板知道了，三人差点又是被抽死，最后还是其他人说服老板留下这个孩子，以后可以让他在团里工作。

老板让三兄弟养这三个孩子，不过把他们原本就薄弱的工资更是砍断了不少。

但犬养三兄弟无所谓，只要有这个孩子，没钱都没事，他们一起把这个男孩儿起名为——柊郎。

柊，象征生机与坚韧，这个字还是他们在观众席里听到别人谈话时，记到的词。

因为寓意太过美好，所以他们都记住了，三人没读过书，取这个名主要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坚强长大，至少能活到20岁。

愿望始终是愿望，18岁的柊郎因为企图逃跑被老板浑身抽得血肉模糊，无钱可找医生的他们苦苦哀求老板给柊郎一个机会，但被无情的拒绝了。

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也就在这时，观众席里的一个男人，救了他们所有人。

犬养三兄弟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成为鬼，就算老天再给他们同样的选择，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走上这条道路。

毕竟，几乎仰视别人一生的他们，终于开始俯瞰这群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