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问阁（二十五）
许栩的攻击尚未成型, 便被强制中断了，一切变化皆发生在转瞬之间。
一条巨蛇发狠似的冲了过来，冲撞之下隔开了许栩和司如生, 硬生生帮司如生挨了那蓄力不足的攻击。
司如生也能够趁机疾退, 使用出撕裂空间的天级法器，用控物法器将巨蛇也拽进了空间裂缝里，一人一蛇转瞬间到达另外一个地点。
许栩看着巨蛇蹙眉, 似乎是在努力思考，有所迟疑, 并没有去追。
这也给了司如生成功逃走的机会。
然而, 那一记攻击就算没有完全蓄力, 依旧让巨蛇整个蛇身痉挛。原本就有伤的巨蛇，此刻的情况更加棘手。
司如生没想到这巨蛇居然会舍命来救自己，毕竟他对这条蛇也不算多亲近，只能说是萍水相逢，他们甚至无法沟通。
此刻他不由得有些错愕, 看着巨蛇的伤势也甚是慌张。
紧张之下, 他打开自己的万宝铃，匆忙地寻找自己所有的宝贝，思考哪一样能救一个灵兽。
好在他有不少灵丹妙药, 自然有关键时刻续命的丹药, 他不知道巨蛇的食量, 只是瞧着蛇身巨大，便一股脑地都给巨蛇喂了进去。
巨蛇服用了丹药后情况稳定了许多, 至少没有痛苦的模样了。
此刻若是周围有人, 看到司如生将这种丹药喂给一条蛇, 定然会惊讶不已。
这丹药, 不少门派需要倾尽门派之力，才能得到一颗。司如生却仿佛在喂鱼一般，随意地丢进了巨蛇的嘴里。
灵虚镜前贫穷的玄清子和方仪，简直心疼到捶胸顿足。
巨蛇情况稳定后，他反复确认，确定救自己的这条是不吃。
他看着不吃的情况好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两条蛇看似凶猛，实则极为单纯，知道有人在帮它们，它们就会拼尽全力保护。当它们发现自己被骗，也会将仇人吞食入腹。
爱憎分明，简简单单。
蛇是有灵性的，它能够意识到许栩的状态不对，司如生有生命危险，便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去救司如生。
司如生也不会忘恩负义，会竭尽可能去救不吃。
确定不吃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司如生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沉重地呼了出来。
他一直好奇许栩的实力，没想到第一次见识到，结果却是自己落荒而逃，还连累了一条蛇。
他的手扶在蛇身上，随时观察不吃的情况，同时陷入了思考。
他尚且不清楚，许栩为什么不像她说的那样，攻击是大范围不受控制的。
但是他敢确定，方才的许栩是真的不分敌我的状态，出现在她所在范围的人都会被她无情斩杀。
或许连许栩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攻击的可怕程度，或者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杀死那么多人。
她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扶光等人教她什么，她就信任什么，从她墙头草一样不坚定的脑子就能看出。
有可能钟奚阁给她灌输的想法就是：她的攻击范围极大，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人。
但实际上是许栩会陷入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不分敌我，肆意乱杀。
许栩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神志？
之前他就一直觉得，许栩单纯得有些古怪，似乎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似的。
通过她剑劈门派的举动，又能看出来她的性格也是易怒的，且愤怒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许栩这个人……不对劲。
她似乎缺少什么……
司如生思考了许久，才有了一个很奇怪的猜想，许栩缺少的是……脑子？
他尚且没能思考出结果，便被打断了思路。
有人在悄悄靠近他，他察觉到了动静，站起身护在不吃身前，很快看到了苏禁等人。
苏禁等人见司如生已经发现他们了，便也不再躲藏了，坦然地走了过来。
苏禁冷笑了一声后开始叫嚣：“哟，司如生，看来你逃得也不够远，就算给你那么多的天材地宝，你也运用得不够好呢。”
司如生传送时慌乱，对这大阵也不算熟悉，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传送到了哪里。听苏禁的意思，他应该是传到了玄珲殒落之地的附近。
他微微扬起下巴，垂着眼睑看向他们：“丧家犬一样，只能在语言上找一些卑微的平衡吗？”
“……”苏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难言语。
苏禁身边金丹期的修者看向了不吃，对司如生道：“这蛇的蛇皮很厉害，可以做防御类的法器，蛇胆也可以入药。它现在受伤了，不如我们分了它，炮制由我们来，你说你要哪里即可。”
这金丹期修者说得理直气壮，已经有了高阶修者的威压与傲慢。若是他想，整条蛇他都能要了，无需在意司如生这筑基期修者的看法。
此刻他愿意让出一部分，便已经是对司如生的谦让了，司如生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可他面前的人是司如生，这反而激怒了司如生。
司如生勾起唇角，眼神中尽是轻蔑：“你该听说过我吧？”
金丹期修者被问得一怔，随即回答：“自然。”
“我杀的人里，有的是比你修为高的，他们临死前都不敢像你这般狂妄。”
“……”金丹期修者一直听闻过司如生的事迹，却从未见过司如生本人。
传闻中，他的确是暴戾恣睢，横行无忌之人。
只是司如生之前的罪孽，都是屠杀魔门零散的修者，或者小宗门的修者，未听说他惹过什么大麻烦。
他没想到，司如生对苏家势力的人，也会这般不客气。
那修者拱手道：“既然你护着这条蛇，那么我就只能去寻另外一条了，我确实缺一件称手的防御法器，告辞。”
他说完便要离开，可惜被一枚火弹术拦住了去路。
苏家几人转过头，便看到司如生手心里还在玩着一团火，轻笑了一声道：“我无聊得很。”
“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苏禁回答了他。
“如果你们真的伤了我，定然会没命。但是我和你们切磋斗法失手杀了你们，没人会为难我。”
苏禁知晓事情变得不妙，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强行转移矛盾：“司如生，我本就是想杀了那个医修而已……”
司如生却已然纵身到了他的身前，单手扼住他的喉咙：“一次次挑衅于我，还想全身而退？”
“整个魔门又有几个人不恨你？我只是说出了其他人也想说的话而已。”
“那又怎样？你觉得你是正义的？你说了几句惹人厌的话，就能拯救什么吗？呵——不过，我最喜欢看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跪地求饶，再被我杀死的过程了。”
苏禁知道，司如生对他是动了杀心，却也不在乎：“司如生，你居然这般近身攻击，真的是够蠢的。”
此刻，同行三人皆在司如生身边，拔剑即可对司如生展开攻击。
“你觉得，我杀那些人时，他们都没有反抗任由我杀他们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用的什么方法？”司如生并不在意，低声唤了一个名字，“纸茶。”
三人皆看到司如生的脸颊上爬上了一个名讳纹身，从他的领口爬出，在他的皮肤上移动，最后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司如生原本看人时是狂傲的，人也是不可一世的。
此刻，他的眼神里却有了些许媚态，看着他们几人浅笑，声音也有些阴柔：“真是好久没有出手了。”
众人皆看到，原本是火灵根的司如生并未释放火系功法，而是释放出了寒冰，冰霜顺着苏禁的脖颈蔓延，逐渐侵占。
他们皆是一惊，金丹期修者最先回神攻击过来，迫使司如生放开苏禁。
苏禁赶紧破解了冰封，提剑防备，便看到司如生的手中冰块凝结成剑，施展剑术朝他们攻击过来。
他们原本以为，司如生是用了什么法器，才能运用冰系功法，没想到司如生是转换了自己的灵根。
灵根……可以转换？！
还是冰系异灵根。
他们看向司如生面颊上“纸茶”二字，同时震惊。
纸茶……不会是魔门千百年前，那个冰灵根的妖女吧？
这修仙界，单灵根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若是单灵根中的异灵根，那简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会被各大门派、家族争抢。
纸茶便是这样的存在，可惜她不愿意归顺任何一方，凭借自身冰灵根以及对剑法的造诣，在魔门立稳了脚跟。
可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却悄无声息地殒了，仿佛是凭空消失的，许久后才被人想起，她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的死因至今成谜。
现在司如生的脸颊上印着纸茶的名字，用着纸茶的灵根与剑法，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纸茶附身在司如生身上了？
司如生被夺舍了？
还是说，司如生收服了纸茶，纸茶成了司如生的奴，为他所用？
怎么可能？那可是化神期即将飞升的大能！
交手之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司如生的身体的确在运用冰系灵根，使用的也多是剑法。
司如生本人，从不用剑。
“苏家……”纸茶在交手的时候还能冷笑出声，完全不将三个对手放在眼中。
她的身法诡谲，剑法奇快，像一阵清冷的风，亦或者快速下坠的冰锥。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剑法，一时间难以招架，节节败退。
“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代不如一代了。苏郎当年也是风华绝代之人，怎么到了你们这一辈，都成了废物？”
苏禁不禁失声问道：“你、你真的是纸茶。”
“我曾在临死前立下毒誓……”纸茶的声音突然发狠，“屠尽苏家人，让苏家断子绝孙！”
言罢，祭出一剑。
*
霜简提着剑，纵身间到了发出斗法声音的地方。
她从树干上跃下，看着地面上的三具尸体，尸身上面的伤痕是她熟悉的，让她确认他们死于剑伤。
可这里只有司如生一人与一条蛇，难不成司如生还用剑？
司如生没有理会霜简，对槐序喊道：“槐序，你来看看它，它的情况不对。”
司如生在纸茶归还身体，恢复自己神志后，便注意到不吃的情况很奇怪，不由得一阵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治疗，好在槐序来了。
槐序先是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危险了，才凑过去看，动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后，询问：“你是不是喂了它什么药？”
“嗯，五颗至魂仙丸。”
槐序诧异地看了司如生一眼，心中腹诽司如生是真的身家丰厚，穷人都不配有这样的痛苦！
他同时运转灵力，对他道：“它问题不大，就是药吃多了。”
“很严重？”
“药是好药，这一颗就能让人续命，甚至能让没有灵根的人顿悟，有了修为。修为不高的修者，吃一颗也能一举跃升。一条蛇吃了五颗，先是续命稳定，再是修为暴增。玄珲要是有这丹药，化成人形根本不用吃自己的孩子，三颗就行。”
“那它现在怎么办？”
“我们需要给它护法，让它顺利提升修为，还要安抚……”槐序说着，想到了什么，对空空道，“空空，静心咒对灵兽有用吗？这样可以让它不至于走火入魔胡乱攻击，我们也可以更加顺利。”
空空稍有迟疑，似乎是在思考可行性，却愿意配合：“小僧可以尝试。”
“你和霜简为它护法，助它运转灵力小周天，空空念静心咒，我随时观察它的情况。若是我们配合有了差池，它怕是会爆体而亡。”
司如生没想到，不吃是被他救回来了，紧接着的致命危险却是他亲手带来的。
他只能沉声回答：“好。”
看到司如生应声，霜简似乎很意外，特意着重看了司如生一眼。
她没有想到，杀人如麻的司如生，这样臭名昭著的人，却愿意给一条蛇喂这么极品的丹药，还愿意给一条蛇护法。
他……居然愿意这么努力去救一条蛇？
空空在他们的周围布下了严密的结界。
佛门的结界自成一派，坚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还会泛着浅淡的金芒。
布置完毕，空空转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三人一蛇，第一次尝试佛门的静心咒。
这功效……确实挺有用的。
司如生听着空空念经，内心也跟着平静，平静到恨不得起身去给地面上的三具尸体道歉。
霜简的内心也是第一次这般平静，内心检讨，她为什么要整日里打打杀杀？她怎么可以那么暴躁？七岁那年，将同门师兄骂得痛哭不止那次，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槐序听着佛经也是一阵纠结，他居然丢下司如生和许栩独自逃出了山洞，刚才交战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有帮忙，他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