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向阳山（十一）
见许栩乖巧地闭了嘴, 柔只终于满意了，语气重新变回得意，兴致勃勃地看着镜面中的影像, 观察他们几个人的反应，接着朗声道：“若是你们乖乖听话，我说不定可以给你们留下一线生机。”
槐序听完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一脸的纠结：“不会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人活命吧？这跟欺负我这个医修似的。”
而且有点老套了，跟逼着他们演苦情画本子是的。
柔只轻笑了一声，这种少女爽朗的笑声, 在这般阴暗的室内幽幽传来，透着些许诡异, 使得他们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舒服。
霜简一阵不悦，她有一种他们的命被人戏耍取乐的感觉, 屈辱感十足。她暗暗握紧了剑柄，待她有一丝机会, 都要和这群人拼个你死我活。
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她带着不能出手的小师妹, 还有一个医修, 她一定要冷静下来。
这边主要靠她保护。
冷静——
冷静。
柔只不再故弄玄虚，终于开口：“算是，也不是。”
霜简干脆不悦地“啧”了一声, 终究没能忍住。
柔只没理会她，抬手一拂, 三个人面前的景象再次突变。
他们突然来到了一个市井闹事, 街道上徘徊着很多人, 有人在叫卖, 有人在闲逛，时不时地询问价格。
街道铺着石板路，两边的店铺古朴，门板崭新，幡子上是他们看不懂的文字。
他们走在路上，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表情木讷，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像是一个个木头人。
这时，他们在往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在人群中慌乱奔走，看到了他们三个人后快速朝他们跑过来，口中叫着：“这里好怪，你们发现了吗？”
他说着，快速扑到了槐序的怀里，顺势躲了起来。
槐序俯下身，看着这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下意识地吞咽唾沫，又抬头跟霜简、许栩确认，看到她们都很震惊，也在仔细打量小男孩，他才问了出来：“他……是不是有点像司如生？”
“确实……”霜简迟疑着回答，“不过怪怪的。”
只有许栩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低头仔细看小男孩，突然惊喜起来：“你是如生吗？”
男孩诧异地看向她，似乎也很疑惑：“你们认识我？”
许栩点头回答：“对啊，你的眉眼都没什么变化，就是身体变大了好多，不过看起来好可爱啊！”
小司如生打量了三个人一番，似乎在犹豫，最终放弃了自己第一目标槐序，转而走过去扶着许栩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大姐姐，我害怕，这里的人都怪怪的。”
许栩倒是不排斥小司如生的靠近，自然地回答：“我也觉得他们怪怪的。”
小司如生的语气怯生生的：“我不知怎的就来了这里，寻了半晌只看到了你们，你可以保护我吗？我害怕……”
“当然可以，我答应过你的，会一直保护你。”
槐序看着小司如生，掐着腰思索了良久：“看着是司如生的模样没错，这小脸，这眉眼，都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怎么性格这样？难道是什么幻术？”
说着走过去试着捏小司如生的脸，被小司如生躲开了，还跟许栩告状：“大姐姐，他欺负我！”
槐序终于感到了一丝熟悉：“嘿，跟许栩装柔弱的模样倒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许栩下意识地护着小司如生，扭头四处看了看，便看到不远处的阁楼上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双手环胸，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
她当即抬手去指：“看，那里还有一个小空空，小空空居然有头发，没想到居然是银发！”
站着阁楼上的小男孩，蔚蓝色的眸子很有辨识度，加上他那病态的白皙皮肤，都证明着他是幼年的空空。
只不过此刻的小空空并非光头，而是一头银色长发，戴着蔚蓝色宝石点缀的银色发冠。
他目光森冷，并没有平日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的目光甚至带着嫌恶。
在许栩指向他的时候，他抬手一摆，用法术扇开了许栩的手：“胆敢指我，该当何罪？”
槐序震惊不已，嘟囔出声：“这个空空也不对劲啊！”
他们印象里的空空是温和的，目光柔柔如月下清泉，声音也是带着旭日般的暖意，哪里会这么冷漠高傲？
小司如生探头看了看，再次躲在了许栩的身后：“大姐姐，他的眼睛好奇怪，我害怕。”
许栩赶紧安慰：“不怕不怕，他长大了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这时，又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朝他们走过来，到了他们的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一板一眼地对他们行礼道：“几位道友好，在下乃钟奚阁内门弟子扶光，突兀来到此处，情况诡异，只遇到几位看似神魂俱在，所以斗胆过来询问，诸位可知如今情况？”
槐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回对味了，扶光小时候就应该是这么老谋深算的模样，根本没有过正常孩子的童年。”
许栩觉得奇怪：“他们怎么都变小了？”
霜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这恐怕就是他们的计谋。”
柔只坦然承认了，声音再次传来：“没错！”
她又是一阵轻笑，这才介绍了下去：“你们进入了我的秘境，就成为了我秘境之中的可控之物。此刻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另外三人孩童时的魂魄。
“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三个魂魄里，有两个是他们货真价实的魂魄，有一个只是有着记忆片段是魂魄幻影。
“你们需要在这三个孩童之间找到谁是真的，谁是扮的，然后将假扮的魂魄杀死。如果你们杀对了就可以出去，如果杀错了，那个被你们误杀魂魄的同门会魂飞魄散而亡。”
三个人听完规则后，都是一阵沉默，几乎是同时去看这三个孩童。
三个孩童似乎也听懂了，互相看着对方，小司如生最先开口：“大姐姐，我害怕。”
“别怕别怕。”许栩赶紧安慰他。
小司如生像没什么安全感似的，跟她确认：“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嗯，会的。”
“你不会杀了我吧？”
“肯定不会。”
“哦！”小司如生笑了起来，格外灿烂，“大姐姐真好！”
槐序看完直挽袖子：“可以断定了吧，假的就是他！司如生小时候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谁知，他却听到小空空冷笑的声音：“呵，无趣，恕不奉陪。”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槐序本来都已经断定，假的就是小司如生了，谁知小空空居然在同时打了他的脸。
真的是……这个小空空看起来也假假的。
脑袋都要炸掉了。
霜简一个纵身到了小空空身前，提着他的衣摆便将小空空提了过来，道：“虽然冒犯，还是不得不请你在我们身边停留片刻，待我们判断完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他们此刻不了解情况，只能暂时配合，也算是缓兵之计，让她能有继续观察的时间。
小空空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了一步，不想靠近任何人，小小的身体，却透着无尽威严：“放肆，竟敢这般对本宫，不想活了吗？”
“本、本宫？”槐序的眼睛逐渐睁大，透着震惊。
小空空不悦地目光扫过他：“怎么？”
“没，您是小殿下？”
小空空垂眸思量了片刻，扭过脸没回答，显然对他心有戒备，不想回答自己的真实身份。
槐序小声嘟囔：“我们确实不知道空空出家之前的身份。”
霜简也是这样的看法：“何止不知他之前身份，六个人中，他显露出来的信息最少，是我们了解的最少的人。”
许栩看他们两个人都很严肃，也跟着严肃地分析：“现在的空空有头发，是不是就能断定他的假的了？”
槐序赶紧纠正她：“空空没出家之前有头发很正常，而且他皮肤白皙还畏光，显然是有这类疾病，才导致他天生银发，没看他的眉毛颜色都很淡吗？”
霜简看着躲在许栩身后的小司如生，也是一阵疑惑：“难不成司如生小时候是这样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他是在许栩面前伪装柔弱，还一阵反感。难不成他的性格是后变的，后来长大了，就只愿意在许栩的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只对她一个人撒娇？”槐序回忆了片刻，道，“说起来我们魔门最开始也只听说过祥瑞传说而已，说是有祥瑞照拂我们魔门。我与他同岁，所以记忆深刻一些，最开始的几年祥瑞都很安分，似乎没离开过项家地界。在我十三岁之后，才逐渐听说了司如生的恶名，之后愈演愈烈。”
霜简声音越来越犹豫：“所以司如生小时候是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槐序跟着附和：“我们不了解空空，所以空空小时候这样也有可能。”
许栩听着他们的分析，跟着点头：“对呀对呀！”
他们两个也没指望能从许栩这里听到什么意见，能得到几句认可也算是得到了安慰和鼓励。
霜简再次看向小扶光：“扶光倒是最像的，一样的一板一眼，行为也很端正。”
槐序跟着点头：“对。”
扶光还歪着头看向他们，一阵迟疑后主动询问：“可需晚辈帮忙？”
槐序直截了当地问：“你是真的假的？”
扶光很是为难：“这真的问住晚辈了，晚辈也很疑惑现在的处境。”
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
霜简想了一会，最终烦躁得直抓头发：“现在我终于觉得我们这个组合不太好了，那个组合里的三个人随便给我们一个，都能比现在的思路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
槐序已经开始思考别的问题了：“我们如果伤害了他们的魂魄……我能救回来吗？有没有这种医术啊？”
紧接着，真的开始翻自己储物法器里的竹简。
*
柔只坐在镜子前，从最开始的兴奋看戏，到最后的一脸沉默。
最后干脆一阵暴躁，甚至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分析啊！猜忌啊！互相否定啊！最后大打出手啊！怎么这么安静，想什么呢？难不成想陪着这几个孩子长大吗？！熬鹰呢？！”
她气得在镜子前来回踱步：“哎呀，交代他们的时候限时好了，现在传音给他们补充是不是不够深沉？真没意思！”
她想了一会，最终觉得无趣，朝着岱渊那边走过去，想要看看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刚刚走过去，就听到了镜面碎裂的声音。
果然这边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