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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军中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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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大营的空地广场上, 越来越多军官和士兵们闻讯聚集而来。不消片刻,皇帝亲临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朝野和皇宫。

广场上的人群隐隐分成了四波, 气势最凶的,是以徐都统等老资格禁军军官为首的禁军。

他们身后黑压压跟着上千士兵,大多都曾在燕然军围城中,跟敌人城头血战,立下汗马功劳。

其次是人数最多的,以幽州俘虏兵为主新招募的禁军预备营,以及一大群不愿意掺和高层大人物冲突博弈的底层士兵们,还有纯粹是从来没见过皇帝,因为好奇,想长长见识的小兵。

他们足足有大几千人, 不敢靠的太近,站在外围看热闹。陆知也是好奇的围观群众其中之一。

再次则是秋朗和他带领的数十红衣卫们,跟庞大的禁军比起来, 他们孤零零围成一个小圈,顿时显得势单力孤。

然而人的名树的影,秋朗绝高的武艺和背后凶名赫赫的诏狱,除了自持贵族身份的徐都统, 无人敢小觑于他。

最后, 是萧青冥和身后伴驾的一干文臣武将们,这区区十来人, 才是能真正决定在场每个人命运的决策者。

青年帝王眼中盛着笑意,微微眯起的眼尾如同一弧凛冽新月、温柔的弯刀。

萧青冥注视徐都统, 仍是心平气和:“朕战前说过许多话, 你指的是哪一句?”

徐都统眼睫微垂,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道:“陛下曾在城墙上,同守城将士们同饮,承诺来日得胜,必犒赏三军。”

萧青冥颔首:“不错,这是朕的承诺,朕一直都记得。”

徐都统心中一喜,看来皇帝还算明事理。他身后的军官们都松了口气。

士兵们不明就里,只听见皇帝的口气像是准备兑现犒赏的诺言,纷纷面露喜色,适才凝重的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萧青冥身后的武将们同样认为理所应当,唯独几个尚书暗暗皱起眉头,尤其是掌管财政的户部尚书钱云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陛下难道不知道,我们国库有多吃紧吗?哪里来的钱犒赏三军?”他暗暗跟礼部尚书崔礼小声抱怨。

礼部尚书压低声音道:“陛下之前不是从宗室,还有朝臣们手里敲了一笔?”

“那些大多都被陛下拿去采买应对战事了,再说,十万禁军犒赏起码得百万两吧?就算用绢布、米粮来抵,怎么也得拿出五十万两雪花银吧?”

“还剩的那点银子,完全是杯水车薪,维持基本开销就不错了,哪有额外的钱用来赏赐?”

礼部尚书顿时警惕起来:“陛下该不会又打算敲朝臣们的竹杠吧?这种事可一不可二。搞不好太后娘娘那句掠夺百官家财成全自个名声的话,真要一语成谶。”

“宗室已经对陛下相当不满了。只是战事吃紧,不敢在这个节骨眼生事。”

兵部尚书关冰依然一张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脸,轻咳一声:“二位,犒赏有功将士本就是自然之理,君无戏言,难道还让陛下食言而肥?”

崔礼阴测测冷笑:“那关大人想办法筹钱呗,我等并无意见。”

徐都统把头低得更恭敬了些:“臣等并无催逼陛下的意思,既然陛下心中记挂我们这些粗人莽汉,禁军自然感念圣恩。”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言的秋朗,咬牙道:

“只是秋副统领有违陛下心意,非但没有像陛下这般尊重有功之臣,反而依仗陛下恩宠,带着红衣卫前来禁军大营寻衅滋事,损害陛下威望!”

萧青冥挑了挑眉:“哦?你如何寻衅滋事了?”

他目视秋朗,后者不偏不倚迎上他的视线,腰背依旧挺直如松,面无表情时,整个人如同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秋朗淡淡道:“臣清查禁军名册,查实一营和二营有大额缺额,因而按军规处置了两营都统和数个指挥使。臣按军规办事,并未寻衅滋事。”

不等萧青冥说话,徐都统立刻跪地请罪:“请陛下恕罪!此事并非如同秋副统领所言!”

萧青冥垂眼看他:“那你说,实情如何呢?”

徐都统理清了思路,说的有条不紊:“启禀陛下,此次与燕然军一战,血战数个昼夜,燕然军强横势大,多次攻上城头,禁军为保护陛下和太后,还有京城百万百姓,死守城墙!”

“奈何敌强我弱,禁军城头血战损失惨重,军中有巨大的伤亡减员。”

“战后时日尚短,还来不及在名册上勾去这些死伤将士的名字,而秋副统领不肯听我等解释,非要以名册为准,自然会出现大量缺额现象。”

“事实上,正是这些死难的将士和那些奋力拼杀的袍泽,才保住了京城,保住了我大启国都不坠!”

“秋副统领不尊重我们这些老人也就罢了,但怎么能对死去的同袍毫无敬意,用他们做借口来抓捕功臣,难道就因为这些死难将士无法从阴曹地府归来,就要治我们的罪吗?”

徐都统一番话入情入理,义正辞严,更是声泪俱下,自己都感动哭了,更别说身后成千上百真情实感心有戚戚的士兵们了。

大量禁军士兵们纷纷被他激动的情绪所感染,一时之间,广场上竟隐隐传来低泣之声。

萧青冥身后的一众大臣们被这一幕惊呆了。

户部尚书钱云生和礼部尚书崔礼对视一眼。

看不出这徐都统表面看着粗人一个,竟如此机敏,能言善道,不愧是禁军中混迹了上十年的勋贵,能爬到这个位置,便不能小看了他。

徐都统这番话,也不全是他信口胡编,禁军确实在围城一战中死伤不少士兵。

但毕竟占据着守城优势,投入战斗时间不过两三天,即便有损失,但也远远不至于到三四成战损的恐怖程度。

若是一战就死伤超过三成,只怕禁军当场就要全线崩溃开城投降。

萧青冥目光玩味,望着表演欲过于旺盛的徐都统,若非他有系统,明确告知了他“成功避免守军大量伤亡”,他都要信了对方的鬼话。

他的语气越发和蔼,充满了惋惜之情:“死伤将士这么多,那他们的遗骨呢?”

徐都统早有准备:“战事实在过于惨烈,城墙上下处处都是烧焦,甚至烧化的尸体,与燕然军混在一起,遗骨已无法辨认。”

萧青冥:“那名牌……自然也都烧毁了?”

徐都统厚着脸皮道:“是。”

这下好了,彻底死无对证。

萧青冥沉默一阵,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朕甚是遗憾。”

徐都统一颗心砰砰跳起来,脸色红润,他赌赢了!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死无对证,皇帝也不可能反驳他,就算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说话也要讲一个理字嘛!

萧青冥看向秋朗,问:“秋副统领,你将一营二营都统和指挥使扣下,是否只是因兵额缺额这一个原因呢?”

秋朗捏着禁军名册的手指略微紧了紧,他不得不承认,他不精于这些颠倒黑白的诡辩,低估了这些奸佞小人的反应速度。

对方消息太灵通,来的太快,他还来不及查到别的。

他目光坚定地与萧青冥对视,薄唇抿紧,挺拔的脊背甚至显出几分固执。

他心中忍不住想起,萧青冥曾说过——自有他做他的靠山。

可是此刻,对方神色淡淡,仿佛没有任何回护他的意思。

朝廷、皇帝,达官贵人们,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用得着时就百般笼络,用不着了就弃如敝履。

他早该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的一柄剑,早晚都是被抛弃的下场,就如同三十年前秋家那场大火一般……他又何必失望?

秋朗眼底泛起一丝自嘲,沉默良久,终是垂下眼睫,当着一众禁军和朝臣们的面,躬身跪下:“是这个原因,没有别的。”

徐都统眼瞅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天子近臣,终于乖乖服软,栽了个大跟头,心里差点笑出了声。

刚才不是还横的要命,准备大开杀戒的吗?对他们这些堂堂勋贵子弟,说抓就抓?

秋朗啊秋朗,人在官场混,可不是一言不合就可以拔剑相向、快意恩仇的草莽江湖。

要怪就怪你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不会做人,刚极易折!

在他身后,其他几营的军官们同时喜上眉梢。

皇帝未必真心相信了他们的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禁军既然给出了合理的理由和台阶,皇帝纵使有心护秋朗,也不得不退让,捏着鼻子认了。

否则他们之后那些群情激奋的广大士兵们,岂非心寒?

失去了军心,将来谁还给皇帝卖命呢?

然而,他们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太久。

萧青冥轻轻拍了拍秋朗肩头,示意他起身,微微一笑:“你既然没有,那么,朕有。”

秋朗一怔,蓦然抬头。

正在此时,自萧青冥身后,一个高挑俊秀的男子越众而出,他脑后青丝束成一把高马尾,随着他轻盈的步伐微微摆动。

莫摧眉换掉了那夜的黑色夜行衣和软甲,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绸衫,黑色封腰勾勒出一段紧致的腰身,一双桃花眼笑意款款,走到近前低头向皇帝行礼时,似有若无瞥了秋朗一眼。

眼中暗藏的挑衅和跃跃欲试,丝毫不加掩饰。

秋朗蹙眉看着他,顿时觉得这眼神十分令人不爽。

莫摧眉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将几只大箱子吭哧吭哧抬到众人面前,箱子很沉,落地时发出沉闷的一响。

他恭恭敬敬在皇帝面前行礼:“启禀陛下,臣在一营和二营两位都统和几位指挥使家中,搜到了大量金银珠宝。”

他一拍手,侍卫将几个箱子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立刻映入众人眼帘,在阳光下显得尤为灿灿。

“这些银两下面刻着禁军饷银的专属标记,起码有好几万两,按照这几位的俸禄,绝无可能有这么多。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这大量的饷银从何而来,只消拷问便知。”

广场上众人瞬间一静。

勋贵军官们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

徐都统在那几个箱子抬出来时,眼皮子就一阵狂跳——皇帝居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在这里配合他们表演,暗中悄悄派人去偷家!

一营二营的几个蠢货,藏银子也不隐蔽点,这么快就被搜罗出来。

他哪里知道,这些贪污的粮饷,军官们藏得相当隐蔽,然而莫摧眉的卡面妙手空空专精,世上只有他不敢偷的,没有他偷不着的。

如果说金银这玩意有气味,那莫摧眉一定是能闻出来的那个。

萧青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长叹一声:“唉,没想到这几位身为禁军高层将领,深受皇恩,竟然贪腐至此。”

“下面的将士们与燕然军浴血奋战,舍身忘死,他们却在后面喝兵血,挖朕的墙角,实在不可原谅!”

后方的禁军士兵们顿时一阵骚动,倘若要问这些饷银从何而来,没人比这些被克扣了血汗钱的底层士兵更了解了。

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朝廷时常拖欠不说,大头都要被将领层层瓜分,落到他们手里的少得可怜,勉强只能糊口罢了。

但若叫他们出首告状,那更是活腻了,只有忍气吞声,苦熬着便是。久而久之,大家居然都习惯了这样的压迫,甚至渐渐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徐都统和其他几营一众军官,都有些心虚地相互使眼色。

徐都统深吸一口气,慌忙道:“没想到这几个狗东西,如此不识好歹,请陛下务必严惩这种禁军中的败类,还大家一个公道!”

“对!请陛下立刻诛杀,以儆效尤!”

刚刚还口口声声同袍和功臣,转眼就恨不得立刻致对方于死地。

这反应快的,萧青冥都要佩服他见风使舵的本事了。

萧青冥转而看向他,眼神似笑非笑:“徐都统如此嫉恶如仇,想必,一定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吧?”

徐都统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心念电转,皇帝应该还来不及找自己的把柄,否则哪里用得着继续在这跟他们周旋?就算搜罗出些银两,他也不怕。

他定了定神,忙拜倒:“臣一心报国,勤勉奉公,请陛下明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臣祖上曾追随太丨祖皇帝东奔西战,得过不少赏赐,也算小有家底,朝廷若有难处,臣随时愿意投献朝廷。”

这话说得,几位文官互看了看,都忍不住撇嘴,皇帝能青天白日的公然向臣子打劫吗?

萧青冥看他的眼神越发和善了:“徐都统言重了。”

就在剩下几位勋贵军官暗中松口气,以为今天的事,可以就这么各退一步糊弄过去时,年轻的皇帝又发话了。

萧青冥:“方才,诸位义愤填膺,除了不满秋朗扣留几个军中败类之外,是否还担心朕不信守承诺,忘记了禁军的劳苦功高,寒了将士们的心?”

徐都统脸色有些高尴尬,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萧青冥微一颔首:“诸位请放心,朕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禁军将士们在守城中的英勇表现,朕一直记挂在心,承诺过赏赐,也决不食言。”

徐都统本想奉承两句,却被皇帝抬手直接打断。

“秋朗,告诉朕,现在禁军中有多少空缺出来的都统和指挥使的位置?”

秋朗:“一共空缺都统两人,指挥使六人。”

众人一愣,随即心思立刻活泛起来——禁军将领这种肥差,又有空缺了,而且一下子空了八个位置!

一时间,秋朗沉淡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彷如仙乐:“下面还有百长、伍长若干暂未统计。”

萧青冥朝书盛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刻点点头,昂首挺胸,终于轮到他在陛下面前表现了。

他手一挥,后方立刻小跑过来一溜太监和侍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铜铸的喇叭,他们动作灵活的排好队,穿插入禁军士兵之中。

以萧青冥为中心,向着禁军和预备营士兵们聚集的方位,呈扇形辐射,快速深入延伸进去,士兵们一见到宫中的公公和宫廷侍卫,下意识朝两边让开道路。

“下面朕要说的话,务必保证大多数士兵都听得清楚准确。”

书盛按着拂尘低头:“陛下放心。”

萧青冥微眯起双眼,迎着盛大的日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头顶明黄色的华盖在风中迎风摆动。

此时此刻,数千禁军,文臣武将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萧青冥黑瞳深邃,英俊的面容沉肃如渊,口吻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诸位将士们,朕深知,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忠勇为国的好男儿!”

“想杀敌报国,想出人头地,想建功立业,想一身本领为人所知,更想封妻荫子,做那冠勇三军的万户侯!”

他每说一句话,便稍加停顿,让侍从们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远远传递给每个底层士兵,而不受任何中高层将领影响。

广场上渐渐不再有嘈杂的私语声,唯有一圈圈的声浪,不断往外扩,离得近的士兵们会自动自发,朝后面的同袍大声转述。

越来越广的声浪汇成一线,不断重复的万户侯三个字,在风声中疯狂回荡,直听得士兵们血气上涌,热血沸腾。

萧青冥扬声道:“你们中,可有杀伤过十个以上敌军,获取项上人头的勇士?站出来!”

随着这句话传下去,人群中霎时间骚动不已,许多自负武艺的强壮士兵和底层小军官心动了,然而没有自家上官的示意,他们犹豫着,不敢走出来。

“我!”一声突兀的喊声。

预备营中,一人从重重人群里奋力挤出来,人高马大昂首立在皇帝面前,隐晦地盯了他一眼,才慢吞吞跪下去行大礼:

“预备营士兵陆知,拜见陛下!小人曾任幽州军一小小把总,幽云府之战中,共计打杀燕奴十五人!”

萧青冥隐约还记得俘虏营中这个人,那双对自己毫无敬意的眼神。

如今在数千双眼睛注视下,勇敢地来到他面前。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俯身,亲自将对方扶起来:“你叫陆知?很好。”

“还有其他人吗?我不相信堂堂禁军中,竟没有一个比得上昔日的幽州败军!”

败军两个字,深深刺激了所有人,包括陆知。

他撩起眼皮,暗搓搓打量着面前这位风评两极分化的青年帝王。

昔日跟一众主和派大臣苟合,沆瀣一气出卖幽州的昏君,真的是面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吗?

很快,禁军士兵中间渐渐走出越来越多勇武之士。

萧青冥继续道:“你们中,可有自认武艺高强,本领过人,可无人提拔,无人欣赏?站出来!”

越众而出的更多更快了,甚至还包括了几个非勋贵子弟的中层军官指挥使。

看到这一幕,众臣们面面相觑,暗自惊叹不已。

而徐都统等高层军官,个个面色凝重,又摸不着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青冥:“你们中,可还有立下过大功劳,却被上司抢占,空有抱负却只能白日蹉跎的?站出来!”

这次的话又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军中这样的情况简直太常见,可是那些高层将领们都在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谁敢当着皇帝的面,揭这种短呢?

最后这句话许久都无人响应,直到过了许久,一个手里拿着洗马刷的黑脸壮汉,挤开人群走出来。

这人的发型十分有特点,别人都是长发在头顶扎成发髻,他倒好,凌乱的短发硬杵着,头顶中央秃了一大块,只覆盖了一层短短稀疏的毛。

皇帝身后的一众文武们全都愣住了,张束止更是惊讶地失声叫出他的名字:“凌涛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参与过清和宫门前群臣逼宫,又拿着天子剑,冲动之下差点弑君的前云麾将军凌涛。

他当初被皇帝一剑斩去发髻,剥去将军衔,贬为下等兵,惩罚到禁军中清扫马厩。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陛下,而且这一天还来的这么快。

凌涛黝黑的面目涨得通红,慌忙跪地,手里的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罪臣凌涛,参见陛下。”

见到这个熟人,萧青冥也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在雍州军黎昌手下吗?什么时候被上司强占过功劳?”

凌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副笨嘴拙舌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张束止立刻上前下拜:“回陛下,昔年我与凌涛二人在幽州军时,曾一通协守潼关七个昼夜,抵抗燕然军南下进犯,可……”

凌涛老压抑着怒火,接着他的话道:“当时我二人率军在幽州平原地区跟燕然军屡次野战,知道不是对手,于是决定保留有生兵力退守潼关,据险防御,果然也成功迫使燕然退回。”

“可是当时的潼关守将上报朝廷,失地的责任全推给我们,死守的功劳由他独占,张束止为了保下我,独自揽下过失,因此被朝廷责难,从飞云将军被贬斥为校尉!”

萧青冥不意还有在这么一段故事,心下有些感慨,他转过头,朝着喻行舟瞄了一眼,不料与对方正凝视自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喻行舟朝他微微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便想办法将两人调到了雍州黎昌麾下。

萧青冥默默转过头,沉声道:“朕知道了。”

至此,广场中央已经逐渐聚集了二三十人,还有一些士兵在人群中犹豫着不敢上前。

萧青冥轻轻抚掌,书盛立刻指挥侍从们,整理出附近专门用来操练的沙场。

有人陆续搬来一些座椅,供皇帝和一众大臣们当场就坐。

萧青冥负手立在人群中央,从容一笑:“诸位既然自负本领高强,朕今日,就在禁军将士们面前,给你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谁能脱颖而出,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是朕承诺给予有功将士们的第一份赏赐。”

这只是第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赏赐?

再多的金钱赏赐,哪比得上出人头地的机会更具诱惑力?

还有什么,比当众比试来争夺进身资格,更公平更热血的吗?

比起底层士兵们的激动和惊喜,徐都统等一众勋贵军官,脸色难看至极。

那些觊觎着空缺将领名额的臣子和武官们,素来将提拔任免下属的机会,视为巩固自身地位的权力,和笼络人心的手段。

没想到,竟然被皇帝当众强硬插手!

而他们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看着,连张口的资格都没有。

多年以来,禁军由勋贵子弟掌握这不成文的规矩,一下就莫名其妙的打破了。

但听萧青冥接着道:“传令下去,禁军自明日起,将连续开展三天的全军大比武,禁军和预备营之中,不论出身,只要没有严重违反军法记录者,皆可报名参加,任何人不得阻拦。”

广场中央数千禁军士兵一片哗然,继而彻底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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