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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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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 自从因为腿伤而退出鬼杀队之后,一直隐居在桃山。他门下只有两个弟子——稻玉狯岳和我妻善逸。

这两个弟子的风格很显然大不相同,据说关系也算不上好,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 他们都通过了鬼杀队的入队考核, 都是非常优秀的新生力量。

然而稻玉狯岳的鎹鸦已经有非常长的时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长的非常不对劲。由于狯岳的鎹鸦太久没有到情报部门领取鬼的情报,情报人员一度以为这一人一鸦已经不幸罹难了。

通过情报对比地点,隐的一支小队倾巢而出寻找狯岳的下落。历来,鬼杀队剑士殒命在与恶鬼的战斗中的情况不在少数。然而,就算是被恶鬼吃掉,也总是能够留下一些痕迹。

沾血的衣物,或者破损的日轮刀,再或者, 一些令人痛心的残肢断臂。

队员们的衣冠冢大多由此而来。

然而诡异的地方就在于,没有。

什么都没有。

隐的小队在狯岳可能发生战斗的几个地点以及他最后出现人前的方圆数里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衣物刀剑, 隐的队员甚至连一滴血、或者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找到。这一切的一切在产屋敷的鎹鸦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就好像狯岳和他的鎹鸦就这样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似的。

陆压听完原委,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妙的直觉。

他们这样的散仙通常很信任直觉, 因为他们的直觉素来的都很敏锐, 十有八九都会成真。

而造成这种离奇现象最大的可能……

陆压道:“产屋敷有没有想过, 更坏的那种可能?”

信使沉默了一会儿,道:“想过。”

领导鬼杀队那么多年,产屋敷的考量向来都是非常周全的。最坏的可能莫过于狯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遭遇了不幸, 但是对于鬼杀队的成员来说, 比那更坏的可能是——他遇到了强于他太多太多的鬼, 极有可能是无法匹敌的上弦,他畏惧于死亡,于是像当年的继国岩胜一般堕落。

所以现场几乎没有任何痕迹,连原本跟随狯岳的鎹鸦也被不留痕迹的处理掉了。动手的也许是那只鬼,也许是狯岳自己。

陆压轻叹了一声。

对于与恶鬼不死不休厮杀千年的鬼杀队来说,堕落为鬼远比死亡要糟糕的多。

但是很可惜,这几乎是目前最大的可能。

鬼杀队有着一条非常森严的规则,就是如果进入鬼杀队的成员主动变成了鬼,并将日轮刀指向了人类与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那么,这个成员的培育师需要自尽谢罪。

——为教出了一个背叛人类与信仰,甘愿与恶鬼和黑夜为伍的弟子。

“主公已经去信桃山。”乌黑的鎹鸦望着那片遥远的天空,“桑岛先生曾经是非常优秀的剑士,稻玉先生和我妻先生也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主公希望他们能做好心理准备,并且劝解桑岛先生。”

产屋敷耀哉并不希望桑岛慈悟郎因此而谢罪。

几百年前将继国缘一逐出鬼杀队已经是产屋敷家感到很懊悔的一件事,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任何一个曾经为保护人类而做出努力的剑士因此而失去生命。狯岳的选择并不是桑岛慈悟郎的错误,就像岩胜的堕落不可以武断的归咎缘一。

陆压在傍晚来临之时展翅,离开了鎹鸦的聚集地。一众鎹鸦望着他渐渐融入夕阳,不由得发出了感叹,接着也纷纷展翅,前去寻找自己跟随的剑士。

无数乌黑的鎹鸦羽毛从半空之中缓缓的掉落,落在树枝上、土地上,在夕阳之下映出单薄的影子。数十只鎹鸦在空中飞向了不同的方向,如同一往无前的勇者,踏上不归的旅途。

夜幕将至,鬼就要出来活动了。

陆压化作人形,长长的头发散落,让他看起来柔和了很多,似乎与他的母亲更加肖似了。

他坐在蝶屋高高的屋顶上,任由微微的夜风拂过耳畔,注视着月亮慢慢的升上天空。

白天的太阳如此明亮耀眼,高悬于天穹之上,照亮整个人间。

而夜晚的皓月亦皎洁光辉,群星未能越其光芒。

陆压看了一晚上的月,柔和的月光如同银霜,覆盖在他铺在屋顶的长发上。

长夜如此漫漫。

产屋敷耀哉站在和室外的廊下,屋中只有一盏油灯燃着烛火,发出不算强烈的光芒。

他望着满院的月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天音夫人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耀哉。”

天音一直都是很美的,很多见过她的人都形容她是“如同白桦树妖精一般的美丽”。在月辉之下,一头银发的当主夫人看起来更加温婉,有点像是传说中的辉夜姬。

他握住妻子柔软的手,出神的看着院子中那颗郁郁葱葱的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他和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或者刚刚从父亲那里接过主公这一职责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忽而微笑起来,“我记得义勇以前在柱合会议开始之前的一小段时间,总是远离大家一个人站在树的附近。”

产屋敷天音抓住他的手,道:“耀哉,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稻玉先生的情况。”

“我不希望他死亡,”产屋敷耀哉道,“也不希望他堕落。”

这两个可能都堪称糟糕透顶,没有哪一个更好的说法。一想到那个让人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的可能,产屋敷耀哉都会忍不住会想起那些在记载之中堕落为鬼的剑士。

他无法深究他们的想法,人往往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任何人也无法免俗,连他自己也是。

求生的意志总是会推着人做出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举动,也许他们第一次拔出日轮刀的那一刻,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手中发誓用来保护人类的刀也会指向人类。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往往需要抱着必死的信念前行,能够正常退休的少之又少。”他低声说,“实弥曾说最好只吸收那些因鬼而失去家人的的孩子作为剑士,我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身负对鬼的强烈仇恨的剑士们,信念往往更加坚定。”

天音安抚的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我们的愿望都是不再出现这样的悲剧。”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恶性的循环。

“风大了。”她轻声说,“陆压殿下虽然为您驱除了大部分诅咒,但近日似乎又有复发的趋势。还请早些休息吧。”

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他和妻子相携进入了和室,门被拉上了。很快,连和室之中的微微灯火也被熄灭。

夜风呼啸而过,从不停留。吹拂过饱受病痛折磨之人的屋外,也吹拂过兵刃相接的战场。

令人尊敬的当主在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前,在心中又一次默念了自己的愿望。

产屋敷耀哉有一个堪称伟大的愿望。

他想要杀死那一切灾难祸端的起源,让那些不休的灵魂能够安息,让千年来脱轨的错误回归正确。

产屋敷耀哉也有一个堪称渺小的愿望。

他希望他的妻子天音,以及他们的孩子们能够好好的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就像普通人一样。

他连长命百岁也不敢奢求,但求健康平安,长大成人。

……

陆压在蝶屋的屋顶坐了整整一夜。他听着整个蝶屋里的人们不一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非常宁静,直到月落西山,旭日东升。

他站起身来,很熟练的从屋顶上翻窗进自己的房间。路遇后半夜才执行任务归来的蝴蝶忍的窗户,特意放轻了动作。

蝴蝶忍几乎快要习惯他这种特别的爱好——也许能算是爱好。有时候年轻的神明就是不爱走正门,对于窗户反而会比正门要钟爱的多。

陆压把长发重新拢成一个高马尾,他这次没有带发冠,银质的冠就放在桌子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的发带,长出来的部分和长发一起垂下去。

在前往产屋敷耀哉所在庭院的路上,他心中奇异的涌起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也许昨天在想的事情今天就会出现结果了。

黑色的鎹鸦尖细的声音划破了这个有些湿漉漉的早晨,陆压推开庭院的门,产屋敷耀哉正站在廊下,他身边是穿戴整齐、依旧做女孩装扮的辉利哉。

产屋敷耀哉正在看信,听见门的声响,将信交给了年幼的儿子,看向了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陆压殿下。”

“不想笑就不笑了。”陆压一只手提着衣摆一边走过来,走到两个产屋敷身边的时候才松手,“你们这儿的人总是有些太礼貌,我并不在意这些有时候会显得繁琐的礼仪,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产屋敷耀哉当然笑不出来。

来自稻玉狯岳曾经认识的一位剑士的鎹鸦连夜带来了这位剑士的信,信中,剑士如实禀告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我看到了失踪的稻玉狯岳,难以置信,他变成了鬼,正在吃人。”产屋敷辉利哉年幼的声音读出这封信的内容,“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而且变得非常强,难以想象他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吃了多少人。如果不是他变成鬼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也许我也无法逃得性命。未能为鬼杀队清理门户,深感惭愧。”

稚嫩的声音念到这里就停止了,剩下的内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

产屋敷耀哉的神色严肃又复杂,他道:“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稻玉狯岳,堕落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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