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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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单纯的匕首对亚连的伤害没有那么高, 作为驱魔师，他已经习惯了受伤。而且，旁边的米兰达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帮他的身体抽出了时间。
但是向前一步, 亚连都猛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心悸, 呼吸似乎都不是流入了肺部而是直接进入了心脏，让他感觉一阵憋闷和挤压。
“亚连！”米兰达赶紧去看亚连的状况，只见对方强撑起一个笑, “放心，我没事。”
真正让亚连·沃克感觉到难受的，不是外伤，而是圣洁的刺激。
千年伯爵的十指对在一起，兴味盎然地看着亚连的变化。
皮肤的变化是最明显的，肤色一旦加深和他那纯白的服装与发色相比就极其明显, 但是千年伯爵更加注意的是亚连的眼睛。
诺亚那种特有的，带着流光的金色瞳孔——那是一种意识觉醒的象征。
“诺亚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对圣洁、对神的仇恨。”千年伯爵看着亚连紧皱的眉头，看着他颜色已经不够纯粹的眼睛，“这个仇恨超越一切, 没有尽头。”
像是呼应他的话, 退魔剑的剑柄在他的手间释放出一缕静电，并不算刺人，但却足以让这把剑脱手而出。
插在地面上，圣洁在满是恶魔的情况下自行解除，身上神之道化的披风消失, 只留下已经撕裂的衣服和裸露的半个肩膀手臂。
亚连的左臂明显有一种难以移动的麻木感, 骨缝内仿佛生了什么东西一样, 膈得人疼痛。
甚至, 米兰达越是尝试从亚连的身上取走时间，这种感觉就越是激烈。
“难道是……圣洁？”米兰达想起刚才千年伯爵所说的话，诺亚可以破坏圣洁，但是却无法使用圣洁，这是一种天生的相克关系，就像让火去使用水一样，他们彼此消磨根本无法共存。
有了这样的猜测，米兰达尝试把时间送了回去，将圣洁的影响从对方的身体上消除。
伤口顿时显现了出来，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染在那身纯黑的衣服上乍一看倒是并不明显。
但是伴随着外伤的出现，亚连的脸色反而好看了些，那种意识中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这简直就是直接坐实了亚连的诺亚身份。
“圣洁越多、呼应越紧密，对诺亚的刺激也就越大。”千年伯爵打了个响指，那颗巨大的茧升入空中，低空铺开的恶魔数量不少，肉眼可见的战斗力量，“可是面对这样多的恶魔，你们能放下圣洁吗？”
被杀死的人的灵魂被收入那个巨大的茧中，跳动的茧身正在孕育着一个强大的恶魔。
“亚连·沃克，普通人无法对抗恶魔，你是最清楚的—.52gGd.—圣洁或是诺亚，他们的命或是你，就只有这两个选项了——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杀掉吾辈，但是——”
那把飞在旁边的南瓜伞接话道：“不可能的选项就没有必要摆出来了吧，伯爵大人？”
千年伯爵眼镜后遮挡的精明的光一览无余，“背叛了诺亚的14号，吾辈还是很期待你选择的。”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高密度的武器声——从专员认识的热武器，到一些看上去像是进入了未来世界的能量炮。
这里是刺客联盟，不是什么荒郊野外，亚连身边原本就跟着许多双眼睛，他们的反应甚至要比亚连本人还要快上许多。
攻击打在恶魔的身上，千年伯爵手中那把南瓜伞慌忙地在空中躲着子弹，“啊啊啊啊啊——伯爵大人，救命，快救命啊！”
甚至连千年伯爵自己的身上都穿过不少子弹。
但他只是压下帽子，右手抓着伞柄猛然一抽，伞面一旋，顿时就化成了千年伯爵手里的一把大剑。
大剑横在身前，子弹根本打不穿这把武器，他那看上去胖胖的身体却灵活得很，左一扭右一歪的，竟然真的能够找到是武器的真空区。
反倒是恶魔的攻击更加有效率。
——恶魔不惧死亡、没有感情流露、不会疲劳和误判。
这样的条件和人类相比，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没用的，普通的武器对吾辈是没有效果的哦！”千年伯爵说话间还俏皮地扭了扭腰，但话音未落，一道破空的声音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地回身用刀去挡。只听“叮”的一声，两把形制相同的大剑交接。
千年伯爵的视线扫过去，亚连的右手还维持着投掷的动作。他毫不震惊于亚连的选择，那身纯白的披风劈在他的身上，带起持续不断的电流，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排斥现象。
即使是这样的圣洁，突袭却也很难直中千年伯爵，所以亚连瞄准的位置，从最一开始就是剑柄手腕的位置。
大剑带来的就是不可避免的灵活性下降的问题，接下攻击，手腕回折抵挡让对剑的握力变松，轻易就会脱手而出。
一瞬间的机会，下面同样拥有圣洁的杰森和达米安已经接了上去，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其他的刺客，米兰达集中精力，在战斗中不断抽出时间存入「刻盘」，让战斗带来伤口从身上消失。
甚至在「刻盘」的时间内，连那些被恶魔弹片集中必死的人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继续战斗——只是米兰达很清楚，眼前所见皆是暂时之景，一旦她支撑不住无法继续发动圣洁，这些毒素就会马上夺走这些人的生命。
千年伯爵游刃有余地躲避着攻击，攻击轻易地吸收了接触到的灵魂，在米兰达的能力之下，这些身体完整无伤，但有些人倒在那里，眼睛已经没了神。
灵魂的消逝是不可逆的，但是对杰森和达米安这两个明显对他攻击更有效的人，他却很少下重手。
千年伯爵的目标非常明确，他要的是刺激亚连体内的诺亚，尽可能让圣洁的力量释放出来产生共鸣，这才是符合他目的的。
波纹波动当中，那把匕首再次出现，冷光在亚连的脑后出现，刀锋刺来的瞬间，亚连反身一脚踢上他的手腕，紧接着用腿卡住对方的胳膊向下一压。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非常明显。
亚连此时的视线才落下，仍然只有一只手臂伸出，但是显而易见，这只手臂上的肌肉并不丰满，甚至是有些干瘪。
亚连感觉到大脑一阵对抗性的虚弱，但是这个“弱”也是相对性的。他反手抓住这个折断的手臂向外一带，强行把这个人从门的另一边扯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惊呼，从另一个时空之门被拖到眼前，这是一张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的陌生的脸——看上去非常普通，就像是会淹没在所有的路人当中一样——这个普通不是来源于长相，而是来源于眼睛，更准确的来说，是眼神。
这不是亚连最近常在刺客联盟中见到的那种从战火和杀戮中淬炼出来的眼神，而是非常平凡、甚至是平庸的目光，在遭受到折臂的痛苦之后，他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痛苦和哀求。
这人的手下还放着那把荧光的匕首，但是他抬头看着空中那些飞起的恶魔异形，闻着那种硝烟弥漫的味道，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对恶魔、圣洁也没有什么理解。
只是单纯地在某种利益的驱使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亚连看着地面上已经开始异化反噬的圣洁，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疑问，“神”——也就是圣洁，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标准来寻找信徒的？
又是用什么样的标准来判定信徒失格的？
神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为人类选择生死的吗？
亚连突然感觉意识当中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甘。
一种莫名而来的掌控欲望出现在他的大脑里，既然总要有一个存在来做这个决定，那这个存在为什么不能是他？
这不就是千年伯爵最初存在的意义吗？
他捂住脑袋，感觉一个响彻云霄的声音在脑内不断地重复着什么，他听不到米兰达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却感觉到有一双手抬起了他的脸。
亚连的目光聚集，他看到千年伯爵那张标志性的脸像是面具一样散开，露出里面衣服黝黑粗糙还带着些胡茬的面庞。
他看到那张嘴开开合合会汇聚成一个名字——涅亚。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鲜血从自己的嘴中涌了出来，他左臂化成的那把退魔剑不知什么时候从千年伯爵的背心穿过——似乎是被他拉回来的攻击，他用自己对千年伯爵的吸引力，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将退魔剑召回，只是，剑身在穿过千年伯爵身体的同时，也正精准地插在他的腹部。
退魔剑，原本就是只对黑暗物质有效才对的，它会穿过普通人的身体而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现在毫无疑问，这把他自己的武器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痛苦。
圣洁巨大的冲击感让他感觉视野一片漆黑。
连专员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契约的纸面完全被黑色所覆盖，他的精神剧烈一痛，纸面上“亚连·沃克”的名字终于被完全覆盖。
马甲的情况也影响着专员，涅亚的精神力量远远大于亚连作为驱魔师的精神力量，前些日子分裂米兰达契约的亏空一瞬间被填补了回来——他第一次意识到，竟然还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马甲分裂给他带来的后遗症。
但由不得他开始感到高兴，刚才由可鲁贝洛斯开启原本打算结束战斗之后再关闭的契约马甲就一亮，补充好的精神已经足以继续使用契约，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接上的分裂感加重了专员精神上的煎熬，也让他失去了撤回的最佳时机。
金色的瞳孔睁开，亚连躯壳下的涅亚抬起手，抓住了千年伯爵皮囊下真正的脸，“我一直都想见到你的。”
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但涅亚的精神下发出的声音却显然更有磁性，带着某种诡异的吸引力。
这样的声音传入千年伯爵的耳朵里，那面具下的表情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这一声等待了不知多少年——长得仿佛过了一辈子似的声音让他动容。
湿咸的液体滴在涅亚的脸上，从一滴、两滴，到很快连城线。
涅亚叹了口气，肩膀一松，任由千年伯爵抛去那臃肿的外皮紧紧地抱住了他，抬起的手犹豫了数秒还是忍不住抓住了对方后背的衣服，轻声道：“你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哭鬼啊……马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