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露馅
听完文森特的话, 小狐莉恹恹地趴在垫子上。
“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好，”莉莉安张嘴吹走眼前的一缕浮毛，“但是坦白讲,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兴致不高地把自己埋成团，小狐莉摆出一个抗拒的姿势。
斜斜照入的日光仿佛忽然显露出疲态，让她觉得软乎乎的垫子也在刹那间变得冷硬。怀揣着难以言述的情绪，她在篮子里闷了好几分钟。
小狐莉将两只爪子费力地并在一起, “像是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她偏过头瞧瞧文森特, “譬如我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但是却在某个很意外的时刻醒来。”
不过也许这才是真相, 莉莉安沉默着眨眨眼睛，没道理同样在一个世界上，偏偏艾德蒙进步光明得一塌糊涂。可她仍然有些难受，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每天都节衣缩食地给流浪猫买香肠买牛奶，结果却在街角看见它正在某户人家的名贵猫食盆里大快朵颐。
“让我们换个话题——你可以变回大狐狸吗？”她请求, “篮子里有些冷，我想靠着毛茸茸的大狐狸取暖。”
文森特回头看看屋子里新增的、杂乱无章的东西。
“当然可以。”他把毛绒球留下几只，又把其余的玩具和营养膏全部塞进拆了一半的巨大纸箱里。“稍等, ”文森特将纸箱推到角落，“我要先收拾出足够的空间，才能让自己变身。”
小狐莉就在篮子里歪着脑袋看他。
文森特的动作干脆而有条不紊, 仿佛欣赏一场有趣的整理秀, 凌乱的房间很快被他恢复成她首次见到的样子。
“看到这些抽屉了吗？”文森特按了按隐藏在墙上的、不细看就会直接忽略过去的暗色花纹, “这些花纹就是开启它们的按钮, 你的玩具和零食全都放在里面。”
像是背离了她的意识, 在莉莉安尚且不能自如操纵全身的时候, 她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自动地摇摆起来。像是一束成熟的蓬蓬的芦苇，它呼啦啦地漾起一阵微风。
识别出这个动作背后的欢欣，文森特·设计师略微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
“接下来就是我们莉莉安期待已久的变身时刻，”一团塞满大半个房间的红色异草瞬间出现，“而这只大狐狸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白色的小可爱。”
装着小狐莉的藤篮晃晃悠悠地漂浮起来，莉莉安过了几分钟才意识到是文森特叼起了篮柄。然而，和莉莉安以为的不同，没有把她放到某个高处，文森特在屋中转了几圈之后选择把篮子压翻。
伏在软垫上，小狐莉顺着倾斜的篮子滴溜溜地滑到大狐狸身边。挨着大狐狸的爪子，莉莉安觉得自己像是一瓣嵌在枫叶蛋糕旁边的山竹。
“教教我怎么走路好吗？”她在火红色的毛绒堆里歪倒，“我还要维持现在的状态半个月，总不能一直呆在篮子里被你叼来叼去。”
大狐狸用吻部蹭她。“那我们不如出去走一走？”文森特想起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打磨过的地板太滑了，伦蒂斯山却刚刚好。”
午后的阳光很不错，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狐狸厚重的皮毛也让莉莉安并不畏寒。
小狐莉也喜欢这个想法。“学走路，顺便去野餐吗？”她在大狐狸的身上戳出毛旋，“带块彩色印花的薄毯子，再选几罐好吃的甜丝丝的营养膏——或者饼干？”
暗戳戳地把大狐狸的毛毛吹得东倒西歪，莉莉安隐蔽地瞟向墙角的暗色花纹。假如她现在是只能够自由行动的小狐莉，她说什么也要扒着抽屉口再探头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文森特贴心地把她一尾巴扫到抽屉前。“其实狐族兽人和纯人类吃的食物都差不多，”他咬住小狐莉的后颈皮再将她放进宽大的抽屉，“肉类、蔬菜、水果和别的常见谷物。”
不同的是，为了保持顺滑蓬松的美貌，毛茸茸们还要再辅助食用一些特殊调配的营养膏剂。
小狐莉对着一盒包装精细的、奶酪般的营养膏捧心，“芒果味！”她的狐狸耳朵扑扑地动起来，“文森特，我现在就是狐狸！我也可以吃这个吗？”
点点头，亮出爪尖，文森特划开营养膏的包装并把它推到小狐莉面前。
像个带着猎物回来投喂幼崽的家长，小狐莉不忘在埋头啊呜的同时给他留出大半，让她先吃什么的，是担心自己一张嘴就连罐带她全部吞下肚子吗？
不过这种担心也并不是全无来由，给文森特腾出地方，她翻身栽到旁边。毕竟文森特是这么————————大的狐狸！而她只有这么-小的一点！
硌在身下的是什么，小狐莉扭了扭身体，好像是条丝绒做的斗篷？
两刻钟后。
披着和大狐狸一个颜色的斗篷，吃饱喝足的小狐莉在藤篮里满意地圈着几盒零食。身处炼乳饼干、黄油曲奇和肉松海苔的包围圈中，她高兴到连爪爪都能抬得更高。
“咦？”小狐莉左顾右盼，“我们不下楼吗？”
文森特神秘地笑了笑。“衣帽间可不只是衣帽间，”他在空气中描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样，“在莉莉安小姐的邻居这里，衣帽间还可以是空间传送阵的有趣掩护。”
银色的光点在他停手后迅速流过整个图样，随手关灯，文森特护着藤篮在昏暗中离去。
非常奇妙，莉莉安常常在进入和脱离空间阵法的几秒中感到眩晕和头痛，但小狐莉却在这种穿梭中表现出特别的活跃。
不错眼地盯着隧道中万花筒般掠过的的光影，她第一次为短时穿梭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完那些美丽的时空碎片，整只狐就已经被诺福克庄园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吹拂得打了一个喷嚏。
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脑袋，她在说话前听到麦迪逊极富辨识度的鸮笑。
“哈哈哈，”那只光棍雪鸮的声音比他的步调更快，“文森特——尊敬的狐狸公爵？你怎么从斯威可公寓回来了？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被赶——”
麦迪逊的动静在看到小狐莉之后戛然而止。想说的话在小狐莉的面前通通噎回肚子，白绒绒的一小团！雪鸮的眼睛睁得像两幅高功率的光系照明法阵。
递给管家一个“赶紧把这货送走”的暗示，把藤篮抱在胸前并偏转身体，文森特用这个动作展示他坚定的、不可更改的、“别人都不可以摸小狐莉”的态度。
“你怎么在这儿？”狐狸公爵嫌弃地打量麦迪逊几眼，“又要找人品酒？没时间，我忙着呢。”
这个时段的伦蒂斯山十分安静，大狐狸忙着借“学走路”的名义和莉莉安在林中.共度二狐时间。
雪鸮不屑地推推镜架，“谁找你？莉莉安的笔记本被你落在我的诊所了，我是来还本子的。”
笔记本？小狐莉挣扎着让吻部搭在藤篮边上，是她那个画着向日葵的硬壳本吗？写着灵感碎片，记录女家主和小脆皮故事梗概的采风本？
文森特显然不怎么相信这套说辞。还本子，还本子竟然舍近求远地从梦湖还到诺福克庄园了？他怀疑地扫描麦迪逊，该不会这只雪鸮被坎坷的情路打击得心态崩溃，转过头来要撬他墙角？
揉揉小狐莉，文森特心中已经奔腾着席卷过成千上万条茶言茶语。
不等他开口，麦迪逊先理了理袖口。“我要去王城一趟，”雪鸮有些跃跃欲试，“我忽然有了些新想法。”
狐狸公爵：？？？
把小狐莉谨慎地藏到雪鸮的视线盲区，文森特再度确认：“你要去王城？”
麦迪逊淡定地回视狐狸公爵，“是这样。”
值得让麦迪逊去一趟王城的“新想法”——文森特迅速在脑中筛列出近期的重大事件。
“和那些无关，”避开狐狸公爵，雪鸮侧身把笔记本放进小狐莉的藤篮，“莉莉安，说起来我得先对你道歉。”
甩甩尾巴，小狐莉不解。
“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麦迪逊在狐狸公爵防贼般的脸色中说到，“因此我翻开看了看。”
前几页凌乱的单词没让他认出本子的主人，但是最新几页涂着“女家主”和“小脆皮”人物剪影的设定集使麦迪逊生出了一点猜测。有了方向，再翻回本壳，用绿色墨水写在向日葵茎叶边上的签名顿时显眼起来。
“这个故事梗概让我醍醐灌顶，”雪鸮暗示到，“难道那位……不是这种强势果决说一不二的性格吗？而互补的关系才稳定。”
狐狸公爵听懂了麦迪逊的意思。“所以你要做那个互补的存在，”大狐狸轻敲桌面，“未尝不可，那位最近和兰斯矛盾陡生，的确，大概是自恃功劳和亲密，兰斯在很多事情上有越过她做决定的倾向。”
但哪位王者能容忍旁人染指权柄？
小狐莉和文森特在一起后补充进不少艾德蒙高层的人物关系，明白这是在说女王和首席骑士长之间的纠葛，她在篮子里揣着爪爪并听得聚精会神。
拜托，那可是筹谋着扩张艾德蒙版图的女王！但兰斯似乎总想插手对方的决策。
而且兰斯仿佛和文森特的派系有所冲突，小狐莉转耳朵，两相叠加，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首席骑士长更没多少好感。
不过麦迪逊竟然对女王有想法，莉莉安忍不住想象出一幅雨天中雪鸮被狮鹫护在翅膀下面的场景。好像，好像是很典型的娇夫文学？而这个娇夫还很会配药下毒——
她在麦迪逊看不到的角度咬住文森特衬衣的衣摆，不管雪鸮的暗恋最终结局如何——
诶？这只衣角怎么有股淡淡的甜味？她嚼住品了品，大约也有点若隐若现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