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葛家人不知道别的被分流出去的人家是什么想法, 反正他们家大部分人是既开心又懊恼的。
开心于自己总算掌权了，懊恼于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被赶出来的。
是的, 大队长还直接说了任免的事情，附山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和支书都出自葛家。
至于其他的杂姓人家, 有些暗中去找大队长表达不想被分出去的意愿，都被大队长一句：这是遵从上面的规定给打发了。
也有几个原本萧姓人家找上门, 不愿意离开，其中就包括上次萧守诚去找过的族老家。
族老还想倚老卖老留在齐山生产大队，但都被大队长一句：新华国只有公社, 没有什么族群，更加没有族老给噎了回去。
“现在总算能清净了，唉~咱们一下子从一个人口众多的超级大队, 变成了中大队了啊。”
大队长和萧定国在大队部抽着烟聊天, 大队长心里还是有些怅然的。
“安稳一点才好，葛家人想上位的心不死，咱们大队就不会有真正安稳的一天。”萧定国回答。
“没错, 两次, 我都差点栽了, 分出去也好，我把那几个掐尖的知青也分了过去, 哦, 还有那对下放的夫妻, 嘿嘿, 咱们大队总算能安生了。”
“哦呦, 那个葛美霞啊, 见了我还拿腔拿调的, 谁理她哟。”
“哼，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他们。”
“哎，你们听说了没，那个关知青不想去北大荒，听说想让葛出征娶她，结果葛出征躲了。”
“呵呵，我之前还看到他屁颠颠给关知青干活呢。”
“可不是，这葛家，就没一个好人！”
大队的婶子嫂子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又有了谈资，总得来说，齐山生产大队把这些人清出去后，确实让人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萧玖就是这么觉得的，她完全不敢想，聂延和韩毅这次没有跟她一起回来，聂延没有肯定冯老的医术，提前解决了冯老的身份问题，等待她和冯老他们的会是什么。
这几天，她有时间就会上山找个清净的地方仔细考虑一些事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自保，能护住家人亲朋，事实上，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能干。
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因为有空间和异能做依仗，加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她有点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解决了真假女儿的事情，萧建军，吴爱敏和萧宝珍都没有得了好，加上林凝婳生下的小女儿很可能是原身小姑娘，让她放下了心里一直存着的不安与说不出的愧疚。
这些一帆风顺让她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好在，现实让她明白，她没有想象中的厉害，至少这次如果没有聂延，她会觉得要救出冯老他们，保住家人会很棘手。
她总不能用空间里的军火直接“突突”一通吧。
但人不能一直依靠别人，恩情总会用完的，如果有一天聂延觉得，救命之恩他已经还完了，而她又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怎么办呢？
还有，她想起了聂延离开前对她说的话。
他说：小玖，你身上好像有一层无形的枷锁拉扯着你，我看你买的东西都是给家人带的，如果我不提醒，你不会想到你自己。
他说：小玖，恩情不能作为束缚自己的理由，就像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还有我自己的生活，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尽力帮忙，但不会搭上全部。
他还说：小玖，家永远在那里，家人也不会因为你离开就跟你生疏，你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权利，不应该把自己的脚步钉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越说越多，萧玖因他外貌而产生的惊艳一点点褪去，她意识到，聂延是个成熟理智的男人。
他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差不多是以一个长辈的心态在点拨晚辈。
这让萧玖有些惭愧，她自己心态出了问题，面对聂延时，因为他过于惊艳的外表，有时候会犯花痴。
她想，如果没有救命之恩这茬，她可能已经被聂延扔出去了吧。
呼~萧玖呼出一口。
生活不是书中一句话就能描述的现实，当人间烟火照进现实，最初的惊艳又能维系多久呢？
现实，书······
萧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完全脱开自己穿书的认知！
但，其实，她就是生活在现实中！
身边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的！
她一直在下意识把现实和书中对照着，还戏称自己是小蝴蝶！
萧玖双手捂脸，躺在地上，异能输出，身下的草疯长，柔柔地托着她，触感真实！
这个下午，萧玖躺在草地上，十二年来，第一次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地躺着，感受阳光，感受微风，感受······
嗯？什么东西在添她的手？
萧玖睁开眼睛，发现舔着自己手的是一头通体雪白，只有四只脚蹄漆黑的——“小黑！”
萧玖惊讶地坐起来，看着这个儿时只有一面之缘的伙伴。
“小黑，萧铁蛋说你不见了，还找了你很久呢，你一直在山上吗？”
许是原本就有些心绪浮动，乍然见到儿时伙伴，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萧玖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小黑似乎想带着她去哪里？
萧玖没有迟疑，她没有从小黑身上感受到一点点戾气，直接起来，拍拍草屑就跟着小黑走了。
绕了一段山路，已经深入深山了，萧玖脚步虽然没有迟疑，但心里的戒备开始提高，她当然不是防着小黑，而是，其他的猛兽。
但是，小黑住在深山真的没问题吗？万一遇上了其他的野兽呢？
小黑带着萧玖来到了一处山洞，里面有一头待产的——母狼！
萧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小黑，好嘛，这位也是一头狼，萧保礼误我！
好在，母狼没有攻击萧玖的意思，它抬头看了一眼萧玖后，就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
小黑过去亲昵地舔了舔母狼的毛，期待地看着萧玖。
萧玖懂了，这母狼难产了，小黑应该是出来求救的，然后它闻到了自己的气味，想起了自己这个儿时的伙伴，直接就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自己虽然是学医的，但，学的是医人，不会医兽啊。
萧玖有些麻爪，想了想直接给母狼喂了颗丰草人参丸，又喂了些空间井水，等了一会儿后，母狼果然有了精神。
守到了傍晚，母狼终于成功分娩，产下了五个狼崽子，萧玖又喂了些空间井水给母狼和小崽子们，就准备下山了。
新生命的出生总能给人触动，萧玖忽然就想明白了，其实不用感慨，不用踟蹰，既然发现了问题，改了就是了。
现在，大队已经分流，不安分的人都被大队长分了出去。
冯老平反被京城来人接走，大家也会想其他人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所以，他们现在都是安全的，还有四年，他们就能重回自己的人生了。
而这四年里，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事实上，事情比萧玖想象的更加顺利，第二个离开的是韩老。
两年后，在聂延的协助和韩毅的运作下，韩老也平反了，来接他的是军区的军车。
一排军用吉普停在老房子边上，十几个军人，军医呼啦啦下车，韩老由韩毅扶着，和众人道别后，坐上了前往京城军部的军车。
又等了两年，林皓谦也离开了，他们家本来就是被人针对，乔盛容见时机成熟，出了把力，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他就平反了。
来接人的也是军用吉普，只有一辆，但也够大队的婶子大娘们谈论很久了。
边疆的林姥姥林姥爷也被乔盛容派人接回了京城，他们前期虽然受了些苦，但后来一直做着轻省的活计，又有林凝婳时常寄过去东西补贴，身体都很不错。
不过，他们应该不怎么喜欢萧玖，估计是因为她生父是萧建军的原因。
萧玖曾经寄过几次包裹，也写过信，但都没有回音，她也就不寄了，反正林凝婳会照顾好他们的。
姜老一直等到最后，大队的婶子大娘们都私下说他肯定走不了了。
萧玖也一天三回地问姜老，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也平反，姜老总是摇头不语。
正当萧玖准备修缮一下老房子，让姜老和白老七住的舒服一点的时候，姜老阻止了，不紧不慢地把他那破破烂烂的包袱扯开，从夹层拿出了一份捐赠书递给萧玖。
萧玖接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证书上盖着政府的公章，上面写着：爱国商人姜文同于某某年某月某日捐赠伍佰万用于购置军用物资。下面是几个经手人的签名和手印。
这几位经手人都是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萧玖脑中满是问号，有这张捐赠证明，姜老怎么会下乡的？
这在当时差不多是免死金牌的存在啊。
这么想着，萧玖也这么问了，姜老的回答很简单：“丫头，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的身份了？”
“嗯？”
“呵呵，卸下了帮派老大的身份，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当初劫了R本人的货船，这事都传开了，我要还待在上海，不是擎等着R本特务找我嘛。”
“所以，您索性泥牛入海，直接顺势下放了？”
姜老点头，事情当然远比这个复杂，但能告诉萧玖的也就是这些了。
萧玖对姜老比了个大拇指，赌得有点大，弄不好，姜老就没有让这张捐赠证明见光的机会了。
好在，他赌赢了。
“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你不是要给我养老的吗？”
“真的？我去哪里，您都一起？”
“当然！”姜老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这几年，我看你忙的紧，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着你似的。”
萧玖笑笑说道：“我可能会去京城，说好了，您会跟我一起去的，到时候，我们在京城买套房子。”
姜老笑看着她，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你有钱啊？”
“嘿嘿。”萧玖听了下，四处都没有人，想起神出鬼没的邱老五，把声音压得极低：“您的身家，我实在不忍心糟蹋了，好好藏着呢。”
姜老向来风轻云淡的脸终于变了，他吃惊地看向萧玖，萧玖冲他点点头，姜老畅快地笑了起来，抬手指指萧玖：“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哈哈哈。”
“您看，什么时候，我带您过去，把东西还给您。”
“什么还给我？你既然自己想办法保下了这些东西，那这些东西就是你的！”
“姜老？”
“怎么？看不上？”
“怎么可能，我当时差点被晃花眼。”
“出息！”
“行了，我的身家可不止这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放在明面上吸引人注意的，你凭本事藏起来，那就是你的东西了。”
“这么说，您还藏着其他的好东西？”
“狡兔还有三窟呢。”
行吧，这老爷子非常人，这心计，萧玖反正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估计，老爷子跟白老七也透了几句。
她听到白老七偷偷叫他老狐狸呢，可不是个千年的老狐狸嘛，萧玖一直当他是老可怜来着。
过了几天，白老七就离开了大队，萧玖问姜老他去哪里了。
“去给我平反了，我总不能因为身份问题拖累你吧。”
“还有，政府正在给平反的人员归还房产，我也让他一并办了，你不是想去京城吗？”
姜老笑道：“不用买房子，咱们京城有房子。”
萧玖：······是我没见识了，告辞！
这么计划着，姜老也就没让萧玖修老房子，说是人多闹腾，就这么再住一阵挺好的。
但萧玖也不会委屈了他，去了好几次县城买了很多东西，务求让他过得舒坦一些。
这四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萧保礼两年前毕业回来，分配到了县城的机械厂从干事做起，现在已经是财务部的副手了。
一次偶然，他终于成功英雄救美，入了美人的眼，一年前抱得美人归，成了副县长的乘龙快婿。
萧玖联系韩毅，卖了两棵人参筹了一笔钱，在县城买了一处平房作为萧保礼的婚房，面积挺大的，萧家人过去都能住得下。
双方相处得还挺好的。
韩老离开后，韩毅没有再来过齐山生产大队，但两人还常有联系。
萧玖的人参都是上品，卖给韩毅，无论他自用还是送礼都是极好的。
韩毅也结婚了，娶了韩老老战友的孙女，儿子都已经一岁了。
聂延，那个让萧玖一眼惊艳入骨的男人也快结婚了，他的未婚妻子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萧玖没有见过，韩毅跟她说，是个可以入画的美人。
她跟冯老一直都有书信和电话，冯老曾在信中隐晦地提起这两年聂延和他的长兄斗得很凶，他们不像是兄弟，更像是仇人。
聂延的未婚妻子，那位可以入画的女子，是他的父亲聂震钦点的，很能帮得上聂延，算是联姻。
对了，聂延弃商从军了，不然也不会跟他大哥争起来。
那天，萧玖听到这个消息后，从空间的桃树下挖出了一坛酒，遥祝他万事顺遂。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书中的情节了，那天她其实是高兴的，比起那个书中终身未婚，捐了身家远离故土的聂爷，萧玖更希望聂延能幸福。
至于兄弟相争什么的，听韩毅透了那么一两句，好像跟聂延过世的母亲有些关系，这就不是萧玖能管的事情了。
在萧玖心里，那样一个惊艳了她年少时光的人物，不应该那样黯然退场的。
其实，她有认真想过要不要抓住这份惊艳，她可以去京城，这几年乔盛容不止一次邀请她过去常住。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两年前，聂延来过齐山一趟，他问她：那夜，她从小巷子里离开，是不是去处置姜老码头的货仓了？
看着聂延漆黑如点墨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萧玖忽然明白，惊艳她的只是聂延的外表，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聂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萧玖知道，那个时候，如果她把货仓里的东西给聂延，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但，那不是萧玖想要的，聂延要的东西太多了，萧玖给不了，也不想给。
聂延没有去打扰姜老，这是他最后为萧玖的救命之恩买的单了。
而那年的惊艳也就这样留在了时光里。
十月中旬，萧玖等待的高考恢复的消息终于来了！
当天晚上，萧玖就在饭桌上宣布了自己要参加高考的决定。
家人反应不一，余麦穗很舍不得，她这几年曾试图让萧玖相过亲，但萧玖拒绝了，为此，余麦穗颇有微词。
这次，她又要高考，余麦穗直接说：“小玖，等你念完书都二十多了，都是老姑娘了，听娘的话，现在你正当年，好好找个人结婚生子才是正理。”
这个问题在萧玖满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余麦穗谈过，她不愿意过早的结婚，但两人的沟通不是很顺畅。
“娘，您想想哥哥，他也是读书后，才有了后来的机会的，您不是很以他为荣吗？”
“那怎么能一样，他是男人，出人头地当然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是个女孩子，到了年龄就该安定下来才是。”
萧守诚没有像支持萧保礼那样支持萧玖，但也没有说反对的话，王绘喜也是，很是不舍得，但也没有阻止。
萧定国倒是很支持，听说萧玖要参加高考，就张罗着帮她去县城问具体流程，找参考书。
只需要能说服余麦穗，这件事情就能定下了。
这天，萧玖没有去看姜老，她看姜老这两天有点馋肉，准备待会去山上弄只野鸡，顺便去看看小黑一家。
看了一会书后，她准备出门，就听到了萧定国和余麦穗的争执声。
萧玖看了看表，这个点，他们不是应该在上工吗？
“当家的，你不跟我一起留下萧玖，怎么还帮她啊。”
“孩子愿意上进是好事，小玖从小就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你强留下她，有什么意义？”
“你别跟我说，怕小玖出去后，就忘了家里，她认了有权势的亲爹娘了，也没有离开咱家。”
沉默了一会后，余麦穗才说出了她阻止萧玖高考的真实原因：“琳琳跟我说，她的表哥想娶小玖，亲上加亲。”
萧定国的眉头皱了起来，呵斥：“琳琳的表哥是二婚头，我好好的闺女为什么要给人去当后妈，你怎么想的！”
说完，就要走，被余麦穗拉住了：“琳琳的表哥是市委的人，小玖嫁过去不亏的。”
萧定国冷笑一声：“也能帮着她老爹竞争县长的位置是不是？”
“是！那咱们保礼做县长的女婿不好吗？”
萧定国气得手指颤抖地指着余麦穗：“你不可理喻！”
“我怎么不可理喻了，咱们把小玖捡来，又养大了她，对她是有大恩的，她就当报答我们，嫁给琳琳表哥怎么了？”
“娘，你被人洗脑了吧？”
“啥？啥洗脑？”余麦穗见萧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不尴尬，还想再劝，却听到萧玖说她被洗脑，她没听明白，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有人一直在你耳边说同样的话，让你认同，一次两次，你还会反驳，次数多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了？”
见余麦穗当真认认真真回忆起来，萧玖便又说：“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每回去县城，琳琳都会跟我说这些，这，我被洗脑了？”
萧玖好笑：“娘，你想想，最早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觉得她说的不对来着。”
“是，是吧。”
萧玖给萧定国使了个眼色，扶着余麦穗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娘，做县长的女婿有什么好得意的啊，那县长又不是没儿子，人家也不会把好处给我哥啊。”
见余麦穗若有所思，萧玖继续道：“我哥在的时候，嫂子没跟你说过这些的吧。”
“是，她还让我不要跟保礼说，怕他压力大。”
萧玖噗嗤一声：“又不是我哥要竞争县长的位置，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娘，您啊，被您儿媳妇给忽悠了。”既然崔琳琳不做人，想插手她的婚姻，那就不要怪她这个小姑子挑事了啊。
“娘，我亲娘在哪里？”
“你傻啦？当然是在京城军区啊。”
“那我继父呢？他现在已经是师政委了。”
“我的朋友，韩毅，他爷爷韩老，是军总部的司令，韩老，你知道的，就是住在咱家旁边的老房子里的。”
“这，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当司令啊。”
“那可不，还能再干几年呢。”
见余麦穗还没有明白，萧玖索性把直白的说：“嫂子希望我嫁给她表哥，不是他表哥能帮她爹上位，而是，我的身份能帮她爹，甚至他表哥上位。”
余麦穗直接失手打翻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