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十五分钟前, 在决定向照桥信坦然并把他带来时，齐木楠雄其实站着不动顿了三秒。
而齐木空助便能在他的短暂停顿中明晓他的意思。
“怎么了，你在想我怎么会相信他吗？”淡金发青年放下手机, 看着监控器里的人影。
[你一直不愿意将我们的事告诉任何外人。]
齐木空助耸了耸肩。
“我不相信人性，但又最相信人性。”聪慧到能理解万物, 却冷酷到漠视世间一切的科学家对他说，“老实说我其实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人类都不怎么理解我喜欢我，不过他们的想法我也不在意啦。但怎么说我也不是机器，很多情感上的共通点我当然是有的, 在六神选择了孩子而非自己的妹妹时, 我对这个人充满了‘伪善’的厌恶感，因为那代表他其实根本没有情感, 因为情感是有侧重的。可若是他选择了妹妹——情有可原，无可厚非，但那样他在我的眼里就毫无特别。我不会告诉他任何事, 他同样能在下一秒把我们出卖给别人。”
[……]
“但是他很神奇的, 选择了一种微妙的中间值。他对他人怀有信任，不管是妹妹还是称不上有关系的‘保护者’。这个情感带有童话色彩哦。他还对自己本身拥有很高的道德水准, 虽然他的善意经常不出于真心, 和那个爱装的小姑娘一样……是个以爱意驱动, 潜意识不断反思不断规划自己完善自己的人格。”
[……]
“……觉得我很可恶吗？”齐木空助牵起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容，“所以楠雄你真是善良。”
他摆弄着衣褂里的枪, “我早就说过了, 这个世界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家人而已。如果真的追溯起来, 我还救过他, 火山喷发的事件有我的一份功劳吧。”
那是发生在齐木楠雄高二升三的毁灭性自然灾害，是循环往复的一年，超能力者试图阻止火山喷发，为此不断的时间回溯积蓄力量。
[好了，我去把他带过来。]齐木楠雄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你不要和他吵架。]
“嗯……我尽量。”
……
然后，这句话被当成屁放了。
在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小学生吵架后，照桥信发现对齐木空助人格上的侮辱在其看来根本不痛不痒。
这家伙的人格非常复杂，可以说毫无弱点，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并无用处，比起不在意他更多的是不屑。
齐木空助是连完美美少女都觉得普通的家伙（震声）。
“完美美少女？啊你们都是这么称呼那个小姑娘的吗，的确，从猴子的眼光来看她算是很漂亮的了吧，但是和楠雄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要误会，天上的那个是楠雄，你妹妹和楠雄的区别就是甲鱼和月亮！”
齐木空助的语速非常快，大概是因为大脑思考的速度就与常人不同，他的语速快到让人怀疑他的舌头下一秒就可能擦火打结，或者因为不断句而缺氧。
而照桥信在事关心美的话题里绝不认输，整个画面就是吵闹吵闹非常吵闹。
“甲鱼？！比不上心美一根手指的家伙在洋洋得意什么啊，同样处境之下你只能躲在这里，而心美能统治世界！”照桥信伸手指了指地面，“看你一脸肾虚的模样一定好久没看到美丽的太阳了吧，如果嫉妒的话那真是太好了，毕竟你弟弟一直在外保护我。”
“哈？原来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要给你发一个聪明奖吗？”
照桥信敏锐的发现齐木空助的脸色变了变，突然福至心灵，嚣张自信的微笑并张口说道，“和你相比，楠雄显然更喜欢我。”他转头，“对吧楠雄……咦四眼呢？？”
房间里哪还有齐木楠雄的影子。
那边齐木空助立刻换了一幅语气，像是刚刚的大战完全没发生一般平静的和照桥信聊道，“啊那个啊，在我们吵架的时候顺便去解决一下自然灾害吧，他的预知能力经常被触发。”
照桥信：“？？？”
他转头继续开战，“楠雄更喜欢我。”
刚回来的齐木楠雄：[……？]
为什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因为这个？？
频繁被挑衅的齐木空助像是被点炸了一样，“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啊？！”
照桥信扒拉开他的手，过去一把揽上齐木楠雄的肩，并亲密的头挨头以示他们才是好兄弟，“我没说错吧，他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关注着我，就算是无聊的签售会他都像背后灵一样跟在我后面看，嗯，换一个词更恰当一些，他一直‘陪’着我。”
齐木楠雄：……你是魔鬼吗？
齐木空助的笑容泛起了黑气，“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自恋，今天看到果然如此。”
“自恋怎么了，我难道不能自恋吗？”照桥信冷笑，“人们喜爱我是客观事实。”
“你可能眼睛不太好，楠雄明明更喜爱我。”
齐木楠雄立刻道：[不，唯有这点我不能说谎。]
这人的性格真的和狗屎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兄弟，齐木楠雄在街上偶遇到都要翻个白眼。
齐木空助对其露出了双眼闪亮温润无害的表情，试图引发齐木楠雄的爱意，但是齐木楠雄直接无视了，青年并不意外，和兄弟的互动全都是乐趣罢了，就算不领情都没关系，他对照桥信说，“就算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两个才是兄弟的事实，而你呢，你和照桥心美永远是兄妹。”
他在照桥信的面前捅破那层虚无的幻想，“你们永远不会结婚。”
他的预想中，照桥信要么怒火中烧的反驳他，比如人类都是猴子只有他和心美是同一类人只有他们才能配上彼此，又或者心碎难过，变得郁郁寡欢无言以对。
因为这家伙是无可救药的变态嘛，是一碰到妹妹就失智崩坏抛除所有行为准则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然而照桥信平静的说，“那也没有关系。”
他的嗓音清冽且镇定，并非脱口而出，而是完全理智下的回答。
“……”
齐木空助一愣，那一刻的神情竟然带有几分清澈的迷茫。
“其实经历了生死，我早就看淡了。”
照桥信阖了阖眼睑，“抱着和妹妹结婚这种想法实在太幼稚没有觉悟了，其实我想要的只是让心美幸福而已——我认为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没有人能比我更能毫无保留的给予她幸福。但这种爱其实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只要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就好了。她能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永远不会缺钱花，生病的话我就是她的另一具身体，就算长大后嫁……嫁人，也能随时回来……”
说到最后，照桥信崩不住了，整一个泪流满面，他转头把脸埋墙上痛哭。
“呜呜呜果然，只是想象心美和别人结婚的场景我的心就要碎掉了——！”
“……”
“……”
纯粹且深重的爱。
即使有些病态，即使分不清界限，但界限本就是人类社会建立的，他已经在试着接受和改变自己的执拗了。
齐木楠雄收回放在照桥信身上的视线，忽然奇异的看了一眼齐木空助。
现象解说一下的话，此时齐木空助对照桥信的好感增长了，还诡异的增长了很多。
齐木空助嘁了一声，这个话题无法再成为打击照桥信的筹码，他也没有心情…没法以嘲弄的态度去讽刺他了。
或许……
齐木空助抹了抹鼻下蜿蜒而出的两道鼻血，转身去找了棉条。
或许，他对照桥信的了解不仅浅淡，还掺杂了过去式信息，如今已经到了误会的程度。
以爱意驱使的人格，可以摒弃掉病态，无疑是高尚的。
照桥信对着墙壁哽咽，“成年后就能结婚……哥哥不允许哥哥要把那个人揍到不能自理，啊也不行毕竟是心美喜欢的人……呜天使为什么要在人间选对象啊物种都是不一样的！”
最后，他目光超脱到仿佛看到了上帝，
“原来如此，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心美。但配得上并不代表一定在一起不是吗，心美只是来拯救世人的。”
“……”
“……”
齐木空助认真的问，“他的精神状况一直是这样的吗？”
[在照桥桑方面，是的，其实已经好转很多了。]
“……”
齐木空助坐回椅子上，“我们接着来说正事吧，楠雄，不要老是沉默，虽然就算只看你的表情我也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但照桥可不能。”
照桥信吸了吸鼻涕，其实他有个技能，那就是为了保持形象即使在哭泣时也能自由控制□□的分泌，但这回他忘了。
熟知他所想的齐木楠雄递过去手帕，照桥信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齐木楠雄招来了一个椅子到他屁股底下，照桥信眼睁睁看着那把凭空出现的椅子滑了过来，他本惊悚的心态因为渐渐习惯变为了好奇和死去已久的中二，“是隔空取物和念动力吗？”
[是，基本上人们能想到的超能力我都有。]
“点石成金呢？”
[理论上来说我可以用其他超能力做到这个效果，但其实并不是将石头的本质转化为金子。]
“是不是能很轻易的得到别人的喜欢？”
[你的注意点竟然完全不离人设……或许吧，但那样得来的真的是喜爱吗？]
照桥信擦干净脸，称得上是梨花带雨，眼睛还通红，向兄弟俩展示令人心碎的六神哭颜，但屋里的两人都不是吃这套的，所以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只能一直待在这里吗？”他坐到椅子上问空助。
“不然呢，难道在外面被人枪杀或者被异能力撕碎吗？”齐木空助回道。
来到这个空间时照桥信就发现了，比起“敌人的窝点”，这里更像是安全屋，墙壁坚韧且没有任何透光的缝隙，估计是安装了特殊的通风系统，齐木空助坐的椅子经过了层层改装，能自动打斗的机械臂就算了，还能离谱的弹出能量罩，如果照桥信没看错，齐木空助口袋里还装了一把枪。
对方的脸色透着许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为了快点儿熬过这个难关，我像头拉了八百斤粮食的牛一样。”
他把自己比作牛？？
照桥信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齐木空助已经坦然的向他掀开了自己的袖子，他的手腕上有个奇异的花纹，“看到这个了吗，我被某个异能力者定位了，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动了独占我的心思。”
照桥信眨眨眼，“因为你的大脑？”
“答对了，我在科学界的贡献还算可观，有人入侵了我的私人资料库，那里面有我对返老还童术，人工智能，时空穿梭机，以及超能力或者各种奇怪领域的多项研究，在楠雄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时，我的同学基本都被控制起来了。”齐木空助闭了闭眼，大概回想起了糟糕的事，“不过还好我有紧急联络的方式，但对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紧追着我不放。”
科学界的动荡是世界融合最直观的变化。
“如今我做的很多调查，推断，事件掌控，入侵其他组织的网络系统等等，都有被抓住的风险，所以只能躲着。”青年平淡的说着这种事。
[我对他们进行了洗脑，但效果甚微，就像横滨那场天灾一样，他们会自行恢复记忆。]齐木楠雄补充道，[而且总会有新的人“觉醒”，这是大范围的事情，不是解决个人就扭转的局面。]
他们正在对照桥信全然坦白，因为过于超出常识，照桥信用飘忽的语气问道，[但是你的超能力为什么会撞上奇点？]
“……”’
[……你还记得之前的行星撞地球吗？]粉发的超能力者静静凝视着他，[媒体对民众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可那颗星体在撞向地球的途中爆炸了，碎片甚至经过气流摩擦生热染成了灰烬，空助说…以作为最顶尖专家的身份说，那是因为那颗星球本身的质量便很轻，承受不住地球的引力。]
这件事照桥信当然有印象，当时他还在剧组，新闻播放的时候他吵着要回去找心美。
“所以……那颗星球其实是——”
[我弄坏的。]齐木楠雄说，他微微垂下眸，眸中的神色有些压抑，[而它的降落地点离横滨很近，我攻击它的时候，与魔兽吉格能够吞噬空间的能量波互相吸引且撞在了一起。]
神明本放下了独自揽下的责任，但为了人类又主动将其拾了起来。
[那之后我试图回溯时间抹消掉这一事件，但世界融合并没有停止，所以我找上了空助。]
[然后……]
少年朝着照桥信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
[抱歉，对你所做的一切，我想今天的这一刻应该早一些发生才对——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见到弟弟道歉，齐木空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几息之后只是压下眉眼，同齐木楠雄一样，鞠躬说道，
“照桥，无论我刚刚说了多少攻击你的话，其实都扪心无愧，但将你带入危险和焦躁之中，是不能以救世之名实施的行径，我有很多理由，但都和你无关。对不起。”
这位冷漠的科学家有很多不会向照桥信说出口的考量，他曾和弟弟说过，连楠雄都又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如果没有楠雄的束缚，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挑起世界大战，同时精明的思考着超能力者扭转这一切的最终结局。一切的进程都是过程罢了，因为齐木楠雄会重复无数次，达到最圆满的结局。
照桥信错开了齐木楠雄。
“不，比起那个……”
他怔怔的看着粉发的超能力者，“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明明救了我们所有人。”
——这是他习以为常，然后忽略的事情吗？
“我记得那颗星球的撞击地点是日本全域，你完全可以带着家人去往国外，事不关己的漠视一切。”
如果超能力是不能为人知的秘密……那么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人向他道谢。
活不在赞誉中的英雄并不在意这些。
照桥信今天才认识齐木楠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