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宴会与克拉伦斯
弗朗西斯那位非领主城堡举行的宴会从不见人影、宴会永远只参加前半部分的小少爷即将跟随领主夫人参加三天后洛浦家族为继承人举办的生日宴。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贵族们猝不及防，他们想方设法地试图打听到其中缘由，洛浦家族却始终没有透露出半点信息。
别问，问就是领主夫人和小少爷乐意。
伊莱很少有穿得这么正式的机会，在他的建议下改成中式盘扣的衬衫，挺阔的暗蓝色背带短裤，有皮带扣的小腿袜和舒适帅气的小皮靴。菲瑞娅还在五颜六色的丝带中选中了深蓝色的那根，给他在衬衫领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在菲瑞娅拿起那件排扣斗篷时，伊莱终于忍不住发问：“我一定要下面穿短裤上面长袖衬衫加斗篷吗？”
“当然。”菲瑞娅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虽然是晚上，但是你不会冷的。”
“但是我觉得我会热。”
“你也不会，我向你保证。”菲瑞娅轻轻捏了捏伊莱软乎乎的脸颊肉，“一个恒温魔法足够参加三次宴会了。”
有些时候伊莱也不希望通用魔法这么好用，这件排扣斗篷的长度刚好超过手肘一点点，有点限制他的行动。
但是当看见菲瑞娅层层叠叠的裙摆和复杂沉重的首饰时伊莱又释怀了，他只是多加了一件斗篷，菲瑞娅都快把自己堆成圣诞树了。
“原来保持美丽也是很辛苦的。”伊莱发自内心地感叹。
然而菲瑞娅拒绝在快要迟到的时候和伊莱讨论这个话题，她一身这样的装扮，居然还能捞起伊莱踏上马车。
领主夫人的马车十分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毛毯子，墙壁上挂着珍贵华美的绸缎帘子，正中央小小的木桌上甚至还放着浆果和热腾腾的炸土豆胡萝卜团子。
菲瑞娅顺手捏起一枚熟透的浆果塞进伊莱的嘴里，她亲昵地贴了贴伊莱的额头：“这可是我们小伊莱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我也不能掉链子对不对？”
浆果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伊莱眨了眨眼，偏头挨在了菲瑞娅身上。
在马车行进的这段时间里，菲瑞娅慢慢说起了关于洛浦家族的事。
洛浦家族在弗朗西斯存在的时间并不算长，它在老领主刚刚继位的时候从远方的领地搬迁过来，人员不丰，一直低调又沉默，曾经是贵族圈子里很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直到艾里斯都轰然倒塌，洛浦像一头狼一般迅速地从阴影中冲出，踩着艾里斯都的残骸迅速地踏进了贵族圈子的正中心。
地位的飞跃并没能让洛浦家族改变低调的处事方针，他们和每一个家族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永远只支持弗朗西斯的领主，像生活在高山上远远观望其它动物的孤独狼群。
说到这里，菲瑞娅顿了顿，突然说道：“洛浦的继承人叫克拉伦斯·洛浦，今天是他的七岁生日，如果你喜欢他，你就可以和他做朋友。”
话题转折得有点生硬，伊莱抬起头注视着菲瑞娅柔和的侧脸。
他问：“如果我喜欢他的话，我能带他来城堡种甜菜吗？”
“当然可以，”菲瑞娅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你那两块地不是种的马铃薯和红薯吗？甜菜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伊莱的表情瞬间凝固：糟了，被衍生任务一打岔忘记告诉菲瑞娅自己把她的某一丛鸢尾铲了种甜菜的事了！
菲瑞娅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清脆的少女声音：“请问是领主夫人和小少爷吗？”
马车滚动的轮子停止了，菲瑞娅用并拢的羽毛扇撩开车窗前的垂帘，看向穿着骑士服扎着飒爽马尾的少女。
“洛浦大小姐。”菲瑞娅略显冷淡地颔了颔首，算作是打招呼。
少女则行了个过于实诚的骑士礼，一拳头扎扎实实地锤上了胸口，那声闷响听得悄悄围观的伊莱的胸口都有点隐隐作痛。
菲瑞娅放下帘子，轻轻弹了一下伊莱的脑门，威胁似地说：“回去再给我好好狡辩一下你的甜菜的问题。”
伊莱委屈地捂着额头：你们夫妻俩真的都很喜欢秋后算账这样。
马夫拉开了马车帘子，菲瑞娅提着裙摆躬身走了出去，她微垂着眼睛搭着女仆的手臂踩着小木凳走下了马车。
“伊莱。”美丽优雅的夫人回过头来，向着马车里从容呼唤。
关键词让所有假装自己突然需要在人家的庄园门口透气的贵族们瞬间抛弃掉只能蒙蔽自己的伪装，齐唰唰地望了过来。
像一排探照灯似的。
幸好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主角一脚踏出了被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的华贵车厢。
弗朗西斯最好的工匠也不能雕琢出的精致五官，在月光下泛起雾白光晕的银发，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河、比水晶更加剔透的琉紫双眸。他明明还不到许多大人腿高，但已经有了与生俱来般的矜贵气质。
这就是弗朗西斯和柯蒂斯的小少爷。
贵族中能参与领主城堡的宴会的只占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人中的一大部分只隔着远远的距离见过伊莱，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伊莱的模样。
“我的天呐，”一个贵妇人倒吸着凉气捂住心口，她放弃自己的淑女形象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的小姐妹，“你觉得我的孩子能有小少爷一半漂亮么？”
小姐妹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我觉得应该有一些难。”
贵妇人也不生气，她赞同地点点头：“夫人那样美丽、领主那样俊朗，生出小少爷这样的小孩应该也是很不容易的。”
伊莱还不知道自己的颜值已经起了作用，他正含着礼貌性的浅淡微笑听菲瑞娅和洛浦家族的大小姐寒暄。
“你的母亲最近好吗？”
大小姐肯定地点点头：“非常好，只是时常想念夫人，念叨着什么时候要再请夫人去一次猎场。”
“随时可以。”菲瑞娅许诺。
看来洛浦夫人和菲瑞娅还是手帕交，伊莱想，怪不得菲瑞娅暗示自己可以尝试和洛浦的继承人交朋友。
大小姐的目光落在伊莱身上，她的目光有些奇怪的炙热，伊莱回望过去，收获了一个友善而灿烂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洛浦家族的特性，这位大小姐的眼睛长得很有特点，黑色的瞳孔是区别于普通人的椭圆形，灰蓝色的眸子外还包了一层冰蓝色的边。
就像狼的眼睛一样，非常符合菲瑞娅对洛浦家族的评价，就是这位大小姐由内而外散发的蓬勃气息总是让他幻视哈士奇。
哈士奇和狼应该也算是近亲吧。
“请跟我来，母亲正在等您。”
菲瑞娅带着伊莱出现在大厅里时，贵族们的交谈声甚至都顿了一顿。
贵族中最顶尖的那一部分当然做不出找借口在门口去看的事，打量的眼神也很隐晦，耐不住积少成多，伊莱甚至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
那些眼神也复杂许多，善意的恶意的和单纯好奇的杂糅在一起，要不是伊莱是个伪小孩，他多半要留下点心理阴影。
好在菲瑞娅完全没有带着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参观的意愿，她牵着伊莱的手跟着大小姐踏上铺着兽皮毯子的阶梯，阶梯尽头站着一个微笑着的黑发女人。
“丽莎。”菲瑞娅松开伊莱，走上前和洛浦夫人来了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
“您能带着小少爷过来，真是洛浦的荣幸。”洛浦夫人侧过身子，余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大厅，“请跟我来。”
菲瑞娅和洛浦夫人并肩而行，早就跃跃欲试的大小姐压抑着兴奋征求伊莱的意见：“我能牵着你过去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伊莱把手放在少女干燥温暖的手心里，这个动作让他的衣袖向上扯了扯，露出了手腕上的绿色手镯。
这个手镯和常见的光滑又粗细均匀的那种不同，它仿佛由纤细的藤蔓交叠螺旋而成，还泛着宝石特有的通透光泽。非常特别，也非常漂亮。
“这个手镯真好看。”
“我的老师送给我的。”伊莱抬起手晃了晃。
他们走进了二楼的露台，露台的帘子很厚，拉上之后谁也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
洛浦夫人前脚拉上帘子，后脚就和菲瑞娅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和楼梯上浅尝辄止的那个形成鲜明对比，看得伊莱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再去猎场？”洛浦夫人目的性极强，开门见山地问。
菲瑞娅轻轻推她一把，打趣道：“去做什么？去看你用魔法赌兔子，然后把自己摔进坑里？”
“你再在孩子面前诋毁我，我就要把你干过的那些事全抖露出来了。”
菲瑞娅好像真的有什么早年黑历史之类的把柄握在洛浦夫人手里，她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笑的倒是很开心。
伊莱很少见她有这样的情绪，不是说菲瑞娅在他们面前总是在压抑自己，只是洛浦夫人对于她来说或许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
洛浦夫人提着裙摆蹲在伊莱面前，她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抖出一条银质项链，项链中段坠着一个水滴形的绿色宝石。伊莱认出来这是一块种水很好的翡翠。
“伊莱都这么大了，我还没有好好地见过你。”洛浦夫人克制住想揉一揉伊莱脑袋的冲动，轻言细语地说道，“这是送给伊莱的小礼物。”
伊莱下意识地看向菲瑞娅，在菲瑞娅轻轻点头之后才接过这条项链，并附上一句礼貌的：“谢谢夫人。”
小孩给出的感谢总是特别真诚，洛浦夫人心花怒放，她正要继续说什么，刚刚离开的大小姐却推开了露台的门。
“母亲，我把克拉伦斯带过来了。”
克拉伦斯？伊莱好奇地看过去。
清瘦的男孩抱着一本书站在大小姐身边，他表情淡淡，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样子是个不怎么爱理人的酷哥。
“克拉伦斯来的正好，”洛浦夫人积极介绍 ，“这是伊莱。”
酷哥克拉伦斯扫了伊莱一眼，慢吞吞地回答：“我知道，种马铃薯和红薯、还有一条龙的那个。”